时空裂缝之秦始皇后

深藏所爱 所遇情深

    
    唐举之事以后,我仍旧日日留在四皓祠,身边总有百人包围,根本别想打探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消息,我自然为此烦闷不堪,却又无计可施,这日饭后,侍从闲聊时,偶尔听他们说起唐举的这名字,我听的焦急,便将她们唤了近来,听她们细说
    “奴婢听说,接替唐举之位的人定下了”
    “这么快?”我微微坐好身子,问道:“是谁?”
    “是唐老的学生,卢生,俊俏着呢”
    “卢生?!”我冷冷一笑:“都说徒弟不如师父,为何陛下不曾再寻能人,而是用了唐老的徒弟”
    “是公子傅赵高举荐,听说他们私交甚好,公子傅称其高人”我暗暗惊叹,依侍从此言,赵高布下的复仇之网,如今已经渗透进了始皇最在意也最无条件相信的地方,凭此可谓有搅动天下之能。那么,他能从当日参与毒杀衍夫人之事中,成功洗白,便一点也不值得奇怪了
    那侍从转而一脸愁眉不展:“只是,这唐举之死,却要使得夫人与陛下的大婚推迟”
    “此话当真”
    我激动的神情吓的侍从一怔,片刻才答道:“正是,消息可靠的很,听说是新晋大士卢生所测”
    “可知延迟多久”
    “这个……陛下只是勉强应允,并未再定吉日”
    “哦……”
    我愕然明白,当日,赵高说是会为我设法延期大婚,竟是已经想到了这绝杀之计!我自然知晓赵高此举绝非帮我!却也绝对不想,是以眼前的这种方式!此人城府,当真深不可测。
    只可恨唐举呀,唐举!你一生都在占卜问天,可曾为自己问到这样一卦。又可曾在收下卢生为徒时,算准了今日灾祸?!
    ……
    婚期虽然延迟,但是,并没有取消。按理,登后大典时,朝中文武百官都要来此贺拜,胡亥身为公子,自然不能缺席,更不能不前来彩排习礼。我一日日在这四皓祠琢磨,心想,这赵高,该露面了的。
    果然,这人,总是经不住念叨,自恩房刺秦离宫开始便久久不曾在人前露面的胡亥,今日这般形容憔悴的出现在四皓祠,想是习礼彩排之事避无可避。再瞧他身边,紧紧跟随的依旧是那个伪装高手赵高。
    我强行秉退众人,不禁拍着手迎上前,口中赞叹道:“公子傅果然好手段”
    他斜眼看看周遭渐渐离去的人,对胡亥微微示意要其留在原地,这才走上前与我恭顺说话:“一切皆是为了夫人”
    我冷冽望着他,他的眼底也陡然生出寒意
    “不,是你利用送走恩房之事,让我在嬴政面前暴露所有实力,让他将我囚于此处!然后,不动声色挑唆卢生杀师上位,所以,当日你才会自信的告诉我,会设法为我延长婚期”
    “高”他傲慢至极:“信守承诺而已”
    “你卑鄙”
    “赵高师承韩府,所用手段,不及夫人万一,夫人当年假意与我合谋,毒杀胡姬之后,却背后插刀,意欲治我于死地。夫人所作所为,高,一刻不敢忘怀!只是高,一直不明白,夫人当初为何要那样做?究竟是高哪里得罪了夫人,使夫人这般急不可耐除之而后快”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我斜过他一眼,转而目视前方,才发现,躲在门前的胡亥一直用那双辛辣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如同随时捕食的猛兽:“赵高,本君也十分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死里逃生,还让胡姬之子待你为至亲!”
    “夫人冰雪聪明,不该想不到吧?!夫人当真没有猜到陛下为何要放过臣下?小公子胡亥,又如何会对臣下倍加信任?其实,这一切还要多谢夫人相助”
    “这些年,你变了许多,让我险些忘记你是小师父之徒。本事可远在我之上,远在我之前。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你事先已经告知嬴政,我欲杀胡,嬴政又为何会由我至此”
    “陛下早年深受后宫摄政之苦,又如何会为小公子留下此等祸害”
    “原来如此”我微扣牙关,默默垂下头提裙踏下最后一台玉阶:“不想,嬴政已经毒恨楚系一族这样深,这样久,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不放过毒恨华阳,毒恨邾娴,甚至不惜迁怒于他们共同生养的孩子,孩子所学之儒学,甚至,连下一任摄政太后的可能性都不曾打算放过”
    “至于小公子,他自小便是由我照顾长大,情分远超他人,适时挑拨几句父子离心杀你复仇的话,还是甚有奇效的”
    终究是他赢了,故事还要按照它原本的剧情发展,终究,我一个人,无法与天意对抗:“你赢了!”
    “承让”赵高谦虚施礼,眉却高挑:“高这一路,踏着四十万白骨外加灭门之仇而来,谁若挡我,我必杀之”
    我迈动脚,坚定落地,稳稳靠近他:“赵高,你可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卢生有没有告诉你?”
    他眯起眼睛,仿佛在琢磨我的话意:“夫人是何用意,臣下猜不透,但如今也无需猜透,夫人想要的结果臣下以明,未来,夫人与我之恩,已然两清”
    “我倒希望能清……”我狠狠挖了一眼门前那如同木偶般的少年:“赵高,你所兑现的承诺,本君收下了。来日,定当奉还”
    赵高缓缓咧开嘴角,犹如即将迎来的黑夜,一下子就可以将一切吞没:“臣,恭候”
    ……
    ……
    思绪仍旧停留在前几日赵高所说的杀胡真相里,故连侍从过来禀事都没有听到。直到侍从晃了晃我,这才回神,问道:“何事”
    “夫人,夏夫人说有个花样难绣,想起夫人过去解说一二”
    “花样难绣”这不太可能吧!我与她平日来往也算友好,却从未以此为借口相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这突然而来的异样,是何玄机,碍着眼前嬴政这些眼线侍从,我虽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随之站起身:“那就更衣梳妆吧”
    “喏”
    芷阳宫内,繁花虽败,金桂正旺,更有几棵银杏添色,室内茶雾飘渺,妙手抚筝。室外华叶飞舞,秋意甚浓。此情此景,倒也不失富贵清闲,雅致非常。
    “夫人”夏夫人迎上前来
    “夏夫人”我施礼:“搅扰了夫人雅兴,请夫人见谅”
    “所备清茶古筝,全为夫人一人,夫人不必多礼”
    “衍玉不通音律,俗人一个。愧对夫人用心安排”
    “本君也不懂茶,喝了岂非糟蹋了?!”
    我垂头一笑,低言道:“夫人乃绣工高手,今日请衍玉前来,恐怕不是为了花样烦心”
    “跟本君来吧”她拉着我的手,入了紧够容纳几人的偏殿内,一起簇案而坐。更是亲自替我斟下一杯茶:“这再心灵手巧,总有做不好的东西。就像夫人纵然智辩无双,却也不善音律,本君自然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地”她说着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株风中金桂样式的花样,递到我手中,又有一位侍从递来针线素锦,夏夫人这才用了个示意,让他们去了。我亦抬头,看了一屋子的侍从,故意皱眉道:“这样小的殿宇,夏夫人的筝都摆放不开,你们还都塞在这里做什么。勇子留下,其余人且都退下吧”宫人相互看看,又的确不好多说什么,这才称“诺”纷纷退到阁外。而夏夫人的亲信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有此行为,个个借机将他们又隔开一层。
    此时,她这才停下清理丝线的手。抬起一双饱读世事的目光,开门见山:“陛下昨夜过来与本君商量大婚细事,并让本君亲自督办此次丝绸刺品。”她纤柔细手轻轻抚过眼前花样,突然问我:“你怎么想呢?想怎样逃出这次大婚”
    我不自觉抚上额,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夫人说笑了,皇后之位,尊贵无比,衍玉怎会弃之而逃”
    “若这天下是韩非子的,我当然相信你绝不会逃”
    “我没想过要逃”我的确没有,也再没有那种本事。
    “那为何不告诉陛下,你体内剧毒以清,再也无需他的解药、继续受他牵制!”
    我一怔!
    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件奇事:我的寒病和身上的毒,都在渐渐消退,似乎是两两相抵了,总之,现在已经都消失不见。而此事,我并没有声张,只是让毕之替我把嬴政送来的解?小心保管,不再服用。可夏夫人,她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转念一想,又记起有人曾看见毕之来寻过夏夫人,一时更是疑惑,如果是毕之,那他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夏夫人?
    “夏夫人从周国之最后一脉,一步步稳扎稳打走到这秦国后宫中,眼看他人高楼起,高楼塌,自己却如戏外之人,拿得起也放得下,习惯了俯瞰世界,看人表演。如此磨历出一副淡薄高雅的好性子,本着恪守礼法,不惹俗事的生存之道,今日突然如此,想必夏夫人定有高谋!”
    她勾起嘴角,淡然一笑:“高谋不多。却足以助你逃离”
    愕然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助我逃离?”
    “没错!”
    “如何逃离?这秦宫宫禁如何,衍玉如今又是何境地,想必夫人清楚。夫人一身绝好轻宫,在此尚无用武之地。衍玉实在不知要如何出逃”
    “可宫中若是乱了呢”
    我微微眯起眼睛,也不再弯弯绕绕:“条件呢”
    “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我心下更是疑惑:“你难道是怕我将来为后,宠惯后宫,夺了你的荣宠,所以才如此这般?”话虽以出口,可这因由却让我自己都觉得拙劣。
    她淡淡泯了口茶:“你说的对,不论是尘世间还是这秦后宫,我都如同一个世外之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忘情表演。可你不知,能做的到如此心如止水,必定心中无恋。但凡心中尚有涟漪,便做不到此番收放自如”
    “心中无恋?”我呢囔着这句话,也就是说,她对嬴政没有什么情分。绝不是因为怕我争宠!那究竟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她如此性情淡漠之人,危难时刻毫无条件的伸以援手呢:“衍玉疑惑,夫人究竟为何要助我逃离这里?”
    “夫人信不过我?”
    “你我并非三岁孩童,天上掉下来的只有陷阱,哪有馅饼”
    她深吸一口气:“受人之托”
    “可是毕之?!”
    “年少时,本君国破被俘,他助本君出逃,算是救我一命,时至今日,本君帮他一次,也算还了人情。”
    “这段我倒是听他说起过”她听我这样说,千年无波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片刻消沉下去,我叹口气:“如此我更好奇,既然是毕之求你相助,依他细致的性子,想必也已经规划好一切,而这一切,我本可以毫无察觉不必知晓。夫人今日大有多此一举之嫌”
    “让你知道你欠本君人情”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牵制我,夫人这人情要的着实尴尬”我不禁觉得好笑
    片刻,她垂下眼睑,哼笑了两声,抬起坦诚的要命的眼睛:“为了让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我惊讶的张大嘴巴,竟片刻间无言相对……我竟不知,她与毕之的交情深至如此吗?
    “为了让你好生珍惜眼前人”
    不知为何,我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那是多年前她去韩府为我送衣,见到毕之时的那一抹目光!我心中一动,明白了一切:“原来,夏夫人才是这世间深藏不露的高手!”
    “轰轰烈烈自然是痛快淋漓!却也最容易被旁人拿捏短处。依本君之见,要想保护一件喜爱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别人知晓你的喜欢”她淡淡的笑,疼痛的感觉却一点点渗进骨子里:“其实,这还都是夫人教会我的,否则,何来那宝铮入土,长伴哥哥”
    “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力所不能及……”
    “从在韩府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向你时闪烁着光芒色彩的眼睛里,我就知道,我与他没有那种缘分。他狂野不羁,却甘愿为你停下脚步寄人篱下,他一腔抱负,却甘愿隐世埋名听你派遣。他绝世风姿,却甘愿为你低贱入尘至今不娶……”
    “这就是你情愿嫁到秦宫里的原因吗”
    她别过头,无悲无喜,默默的望着一院金桂。良久,才重新开口:“衍玉。你拥有最好的,最幸运的人生,要好好珍惜呀”
    我张了张嘴巴,终是没有说什么。
    随她落寞又分外洒脱的声音,一股暖流悄无声息注入这久经沧桑的心田,我能清楚感知到,那是一股自萧虹过世后,再没有过的召唤感。没错,许多人说我幸运,我却觉得从她嘴里的,最真诚。而于毕之,我究竟是什么感情呢?想着他为我受的伤,想着一起有过的路,甚至想到了我们的那个吻。不知不觉,我们之间原来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可我心动过吗?难道没有心动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边一直有他,我想一直都有他,我也已经只有他……
    为他,我愿再历一世……
    ……
    从芷阳宫出来之后,我一路沿着青石路往回走,透过花苑窗口的雕花和稀疏的树影,我远远看到,赢绫追上前拉住了毕之的衣袖,那双还算清澈的目光里幽幽怨怨,似有千言万语。毕之将身体扯了扯,妄图从她的手中扯出衣袖,可是不曾成功,他皱紧了眉头,厌烦的目光转投他处。赢绫的泪水在那一刻浇了下来。缓缓松开了那只握得骨结发白了的手。我仿佛看到,有颗心此刻正在遭受千刀万剐之痛
    “阿姐”
    我听到声音,将目光从赢绫那落魄的背影抽离,转投眼前一身明媚的男子身上。为何?他方才还是冰冷刺骨,此刻以如六月暖阳?
    “阿姐,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屋里闷,随便逛逛”我抬起眼睛,看向他琥珀一样莹润的眼睛:“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他靠近我:“只是寻你不见你,心里慌”
    我皱紧眉头:“你是何时想到,我一定会再次逃离秦宫,又是何时在准备这一切?”
    他微微一怔,随后淡淡笑了笑:“方才你都听到了”
    “什么?”他与赢凌说过什么,我却没有听见
    “其实……我只是相信你是不喜欢这种生活的!你也不是肯将就的人,否则你也不会……”他垂眼笑了笑:“所以,一直都在准备着,就怕哪天你突然说要走,而我却来不及做准备”
    “可如果我的决定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留下来呢?”
    他欲言又止,终究沉默片刻后,微启唇畔:“我会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为什么?”
    “没有缘由,没有条件,我就是相信你,永远信你。这是当年我输了的赌约,它一辈子有效”
    眼睛酸酸的,好难受。夏眉儿说的对,我真是好命,怎么偏偏遇上了他。
    遇上一个从不离开,终年守候的人。
    “你出入方便,去问一声,阿苍是否随我们一起”
    “他不会走的。阿姐不必问”
    是了,他消沉了许久,如今有梦要追,是好事。我默默点点头:“那……去跟她道个别吧”
    他微微一顿,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喉间上下动了动,终究点了点头,转回身朝芷阳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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