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奶奶可是连我们家礼金都收了!”邱辣子仗着自己有理,中气十足。
姜织还没接触过老姜家的爷爷奶奶,只知道自己一家早就分出来了。这爷爷奶奶不是什么好人了。
姜木匠眉头紧皱,脸憋得通红:“我们会退给你的!”
退?
姜织眉毛一挑。
老姜家收的礼金,凭什么他们家退?谁收的谁退!
“谁收的你们家礼金,你让谁嫁就行了,反正我们没收!”前世娇生惯养、众星捧月地活了二十二年,她骨子里的盛气凌人不会因为换了个身份就消失的。
邱辣子没想到软弱的姜织会说出这样的话,惊了一下,下意识说:“你们讲不讲理?”
姜织气笑了:“到底谁不讲理?跟我定亲不找我爹娘,居然去找我爷爷奶奶,难道你不是想占便宜钻空子?”
说着,她趁周氏不注意,到墙边拿起砍柴的刀,走向邱辣子。
邱辣子见她绷着脸,紧紧地看着自己,脚下忍不住后退:“姜织!你干什么?我是喜欢你才想让你当儿媳妇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看我们一家老实,你就欺负上门?我肯定不会嫁的。你非要逼我们……”她举起砍柴的刀,“反正我们家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同归于尽,你看谁怕谁!”
谁也没想到姜织真的会朝着邱辣子劈过去,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她没什么准头,劈歪了。
感觉到一阵风就贴着自己的侧边,邱辣子吓得身体僵硬,脸色发白。
“小织!”姜木匠和周氏大叫。
姜织好像没听到一样,再次举起砍柴的刀:“真当我们家好欺负吗?”
邱辣子这回反应过来了,惊叫一声躲开,被姜织追得满院子跑,嘴里不停说:“她疯了!她疯了!”
姜织脸上透着一股狠劲,旁边人看着也不敢上前阻止,生怕砍刀无眼被伤到。
一阵鸡飞狗跳后,邱辣子落荒而逃。
姜织站在门口,勾唇冷笑。
她算看出来邱辣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凶。
她拿着砍刀回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在十里八乡跟人吵架就没输过的邱辣子居然输了?还是输给平时老实巴交、性格软弱的小姑娘?
就连姜木匠、周氏还有姜纺都一脸不敢相信。
姜织反应很快,手一松,砍刀落在地上,像是吓坏了一样,然后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泪意顿时涌上:“都觉得老实人好欺负吗?老实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不管的。”
也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看热闹的村民安慰他们几句就散了。
还好糊弄过去了。姜织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小织!”周氏走过来抱住她。
虽然穿得破旧,但是周氏身上有皂角的清香,很好闻。
姜织上辈子早早就没了母亲,闻着周氏怀里的味道,心中发软。
她抬头笑了笑说:“娘,我没事。”
周氏的眼泪掉了下来,对姜木匠说:“爹娘这次做得也太过分了。”
“我明天就去找爹娘说清楚,不会让小织嫁去吴家的。”
姜木匠黝黑的脸上表情严肃,眉头紧皱。
“对了,爹,这是我们今天去城里卖菜的钱。”姜织手上是两毛三分钱。
姜家主要靠姜父做木匠活赚钱,平时周氏再种种地,拿当季的蔬菜去城里卖些小钱补贴家用,平时勉强度日。
姜木匠和周氏很欣慰:“小织和小纺长大了,能替我们去城里做买卖了。”
“是啊,我们长大了。我今天在城里还看到小汽车了呢!”姜纺抱起小弟姜耕,把他哄笑了。
姜织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以前见到的最小的钱是一块大洋,没见过面值这么小的。
回来的路上,她跟姜纺问过了,一斤猪肉就要一毛八分钱,两毛三分钱根本不够干什么。
姜家除了堂屋和厨房外,还有两间屋子。姜木匠和周氏住一间,姜织他们姐弟三人住一间。
晚上,小弟姜耕早早就睡了,不哭不闹很好带。
姜织和姜纺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摇着蒲扇聊天。姜织不动声色地跟姜纺套话。
原来,她们有三个伯伯,三伯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大伯家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二伯家只有个女儿。老姜家在两年前就分家了,老宅子和大部分地都分给了大伯家,她们的爷爷奶奶也跟着大伯家过。
“好热啊。姐,我听说城里有钱人家里有可以自己扇风的扇子?”
“那叫电风扇。”
“真好……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讲着讲着,姜纺就睡着了。
窗外一阵晚风吹散了些暑气,深夜的村子很安静,连狗都不叫了,只有蛙声、蝉鸣和姜纺、姜耕的呼吸声。
姜织把蒲扇放在一边,借着月色望着房梁出神,规划以后的日子。
她现在是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村姑,跟沈绿荫的身份天差地别,连见到她都难,更别说有能力报仇了。
当务之急是先把日子过好,别这么穷了,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捷径。
白天太累,没过多久,姜织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睡着前,她脑中闪过的是季临招目中无人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没等姜木匠去老姜家,姜奶奶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大儿媳刘氏。
姜奶奶今年六十多岁,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到了在跟姜纺玩的姜耕,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一口一个“乖孙儿”,十分宝贝,对姜织跟姜纺两个孙女视而不见。
姜耕像是不喜欢被人这么抱着,扭着小小的身体挣脱,跑到周氏身旁。
姜奶奶这才收起脸上慈爱的笑,问周氏说:“听说你们昨天跟邱辣子大闹了一场?”
“娘,我正要去跟你说这个事。”姜木匠说,“您真的收了吴家的礼金,要把小织嫁过去?”
姜奶奶点了点头。
刘氏帮腔说:“四弟、四弟妹,吴家在我们村上算好的了,小织嫁过去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姜纺急得去拉姜织的衣服:“姐,你可不能嫁过去!”
“别急。”姜织让她稍安勿躁,偷偷朝姜耕招手。
姜耕迈着小短腿过来了。
“邱辣子那样的人,你们是把小织往火坑里推。”周氏是个十分温柔的人,说不出重话,但好在人不糊涂。
姜木匠皱着眉说:“是啊,娘,咱们把礼金退了吧。”
“礼金是说退就退的?”刘氏看着笑眯眯的,却是个很精明强势的人。
姜木匠和周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姜织不再沉默:“奶奶、大伯母,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帮爹娘的忙了,还有小弟要带,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姜耕突然哭了起来:“我不要大姐走。奶奶,我不要大姐走。”
姜奶奶被乖孙儿抱住大腿,心有些软了。
刘氏见情况不对,提醒说:“娘,您别忘了夏哥儿。”
她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分别叫姜夏和姜冬。
姜织捕捉到了关键消息,挑了挑眉。
“大嫂,这关夏哥儿什么事?”周氏问。
刘氏等着姜奶奶开口。
“夏哥儿到成家的年纪了。我们觉得村长家的孙女不错,邱辣子答应替我们去村长家说说好话。”
跟邱辣子吵架难赢不仅是因为她泼辣不讲道理,还因为她的姐姐是村长的儿媳,背后有人。
姜织算是听明白了,姜奶奶是想牺牲一个孙女给大孙子换一门好的婚事,这么过分的事,她却偏偏说得十分坦然,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不行!”姜木匠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正如姜织昨天说的,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
姜奶奶先是一愣,随后嚎了起来:“不得了了啊,老四都会给我脸色看了。”
周氏急了起来。这要是让村里的人听到,又要说闲话了。“娘,我们什么时候——”
“姐,你干什么?”姜纺突然大喊,连姜奶奶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只见姜织拿起昨天把砍柴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她也会。
所有人吓了一跳。
姜耕这回真哭了。
隔壁邻居被吸引过来,姜织再接再厉:“奶奶,你要逼死我吗?”
“我、我什么时候要逼死你了?”
姜织委屈地跟大家哭诉,让评评理。
老姜家重男轻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但这事也太不厚道了,纷纷劝姜织先把刀放下。
姜织听话地放下了。
姜奶奶被人看得脸红,最后带着刘氏灰溜溜走了。
关上大门,回头见周氏不停地抹眼泪,姜木匠满脸自责,姜织知道他们被自己吓到了,立即露出笑容。
“小织,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周氏说。
“刚刚是被奶奶逼急了,爹、娘,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姜织继续装老实人。
早上的闹剧过去之后就到了中午。
吃完饭后,一家人开始干活。姜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姜织和姜纺姐妹帮着周氏做腌咸菜、砍柴之类的农活。
姜织根本没有原身的记忆,对干农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为了防止被看出来,她自告奋勇抱起家里没洗的衣服,去河边洗衣服了。
她以前虽然娇生惯养,但是在法兰西留学的时候事事都是自己动手的。
梨园村的人洗衣服都在村东的小溪里。
太阳有些晒,姜织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夏天的衣衫轻薄,在潺潺的溪水中变得轻盈柔软。少女的手腕本就细嫩,在流水的荡涤中,更加白皙惹眼了。
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近,紧张地叫了声:“小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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