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织抬头,看见一个身形有些瘦削的少年。
“小织,我、我是满生。”
姜织想了想,问:“吴满生?”
“是啊。”
原来是邱辣子的儿子,莫名其妙跟她订了亲的那个。
姜织不动声色地放下洗衣的木棒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问:“你想娶我吗?”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问。”吴满生被问得脸一红,落在他脸上的水珠好像都是烫的,更让他脸发烫的是面前少女那又白又细的小臂,还有直白娇俏的样子。
姜织问:“那你说不说?”
她的眼睛亮得逼人,吴满生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说:“我、我不知道……我娘让我娶你的。她说娶了你,能享福。”
老实肯干、任劳任怨,可不就是让他们享福的吗?
姜织心里冷笑。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她声音柔柔的。
“我觉得你……挺好的。”吴满生顿了顿,“我娘说你长得好,脾气也很好,老实又会干活。”
“是吗?”姜织弯腰拿起洗衣的木棒。
觉得她的语气突然变了,整个人跟刚刚很不一样,吴满生心里没由来地有些不安,疑惑地问:“小织,你怎么了?”
“我说吴满生,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开口闭口都是你娘?一点主见都没有吗?”姜织拿着木棒在手心轻轻敲着,眯着眼睛看他。虽然她比吴满生要矮一些,但是气势上却要强许多。
吴满生好像从她身上竟然看到了村霸的影子。
姜织还是江俏的时候,那可是众星捧月,同龄的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围着她转,当然,隔壁那个从来不跟他们一起玩的季二除外。她脾气不好,所有人又都向着她,几乎是为所欲为,放到村里跟村霸也没两样了。
“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你娘说的都是错的。说我长得好、人老实,这是真的,但是,说我脾气好?说我会干活?”她每说一点,就朝吴满生逼近一些。
吴满生忍不住后退。
明明他长得比自己高大,还是个男的,却被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姜织觉得好笑。这种张口闭口都是“娘”的人,根本长不大,而且性格软弱没担当,谁嫁了谁倒霉。
见他退到了溪边,她继续说:“我脾气不好,也不会干活。回去告诉你娘,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是真的敢娶我,我就敢把你们家拆了。”说完她用木棒狠狠推了他一下。
吴满生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进了小溪里,吓得大叫。
溪水很浅,只到小腿。
吴满生在水里滚了两圈,站了起来。被一个小姑娘欺负成这样,他也是没什么脸了,上岸就跑。
姜织警告说:“要是再敢来我家闹,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见他跑了,她轻哼一声,恢复乖巧的样子,坐下来继续洗衣服。
这时,传来一阵口哨声。
“谁?”她皱了皱眉回头,只见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嘴里叼着根草,声音有些含糊地说:“这么厉害,怪不得能吵过邱辣子。”
此时,“老实人”姜织还不知道自己大战邱辣子的事迹已经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她打量着来人,觉得他的言行像个小混混,可是他穿的比吴满生还要好,一时猜不出他的身份。
不过,既然都被他看见了,她也不用再装了:“谁让你偷听别人说话的?”
那人突然笑了,在她身边蹲下,按住她手上的木棒,语气不善地问:“你说谁偷听?我在这儿睡觉,你们吵到我了。”
他的肤色是小麦色的,身上还带着少年气,五官的线条却很凌厉。
姜织想把木棒从他手上抽出来却没抽动。
大白天的,即使是混混也别想干什么,她也没在怕的。
“你在大太阳底下睡觉?”他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儿不是背阴凉快吗?”那人松开手。
姜织没想到他跟自己想到一块了。这是溪边唯一一块阴凉的地方,时不时还有风吹过来,确实还挺凉快,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洗衣服。
“要不是在这儿睡觉,我也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姜织,你就不怕吴满生回去告诉邱辣子,邱辣子来找你吗?”
姜织心里紧张了一下。紧张的不是吴满生告状,而是怕被眼前这人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姜织。
她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不让老实人反抗一下?”至于吴满生,被一个小姑娘欺负,他怎么好意思告状?就算真告状了,她细胳膊细腿的,也没人会相信她能把他推到溪里。
“老实?这几年我竟然看走了眼,真把你当兔子了。”
姜织听得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你还挺有意思的,下次我再来找你。”那人恶劣地笑了笑,站起来叼着草大摇大摆地走了。
姜织举起木棒对着他的后脑空打了两下。
莫名其妙,谁要你找?
傍晚,姜纺来了溪边。
姜织差不多把衣服洗完了。她打听起那个撞见她欺负吴满生的人:“我遇到了一个人,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吊儿郎当的像个混混,但是穿的又不错。”
姜纺年纪不大,却跟梨园村里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刚刚会说话的小孩都能聊得上,村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会是叶续吧?那个村霸。”她紧张地说。
叶续是村长的孙子,从小不服管教,整天闯祸、胡作非为,村里人的都怕他,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
如果那个人是叶续,不就是吴满生的表哥吗?怎么会任吴满生被她欺负?
姜织觉得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他。走吧,回去。”
她不放在心上了,姜纺却依然忧心忡忡:“姐,你要是遇到叶续,可要绕着走。他是惹不得的人,我听二妞说就在前几天,他带人跟隔壁村打架,把隔壁村村霸的腿打断了。”
姜织点了点头。这种人她倒不怎么害怕,只要不去招惹就行了。
“对了,爷爷奶奶为了让邱辣子给大堂哥说亲,答应把我嫁给吴家的事你跟二妞她们说了吗?”
姜纺表情一僵:“啊?”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肯定说了。
姜织知道她的几个小伙伴也都跟她一样,对各家的八卦非常关心,嘴也很快。
“说就说了,你让二妞她们到处去说,最好弄得全村都知道。”吴满生今天被她吓得不轻,恐怕不愿意跟她结婚了,但是还是得让所有人知道,姜家占着理,邱辣子想要回礼金也该问老姜家要。
姜纺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我能让隔壁村的也知道!”
在她和她的小伙伴的传播下,不到两天的时间,隔壁村都知道这件事了。
邱辣子果然没有再来过。
这件麻烦事算是解决了,姜织开始愁起家里的生计。
姜纺虽然十五岁了,但因为吃不好营养跟不上,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有小弟姜耕,也是瘦瘦小小的。
姜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十八岁了身材扁平。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她算了算时间,再过几天就是靖城大学开学的日子了。
这个学年开始,靖城大学将开设西画专业。当初这个专业在筹备的时候,负责人还来邀请她出席开学典礼和西画专业的活动。毕竟她是整个靖城唯一一个从法兰西皇家美术学院留学回来的。
哦,不对,现在季二回来了,他也算一个。
趁着西画专业开学,或许能赚上一笔。
刚好昨天姜木匠给人打完一张床,今天没事。姜织用树枝在院子的地上简单地画了个结构,叫来姜木匠问:“爹,这个难不难做?”
姜木匠做了那么多年的木工,也不认识她画的是什么,问:“这是什么?”
“画画用的画架。”姜织心里已经找好了说辞,“前些天我跟妹妹去城里买菜的时候听到几个靖城大学的学生说要开学了,靖城卖画架的地方太少。这是我跟一个学生打听过来的画架的样子,咱们做了可以去卖钱呢。”
姜木匠没有怀疑,仔细看着地上的结构说:“这东西看起来不难,但是我没见过画架具体长什么样,这图不够清楚。”
能做就行了。姜织说:“我都问清楚了,我知道!”
他们父女讨论的时候,周氏也被吸引,抱着姜耕过来。
院子里做木工的地方到处都放着工具,对六岁的姜耕来说很危险,平时都是围起来不让他靠近的。
没过多久,姜木匠就拿废弃的木条大致钉出了一个画架的样子。
姜织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剩下只要打磨,做细致就好了。
“这东西真的能卖钱吗?”周氏怀疑地问。
“能的!那两个靖城大学的学生告诉我,他们开学都要买。爹,你能不能多做几个,到开学那天,我去城里卖?”
姜木匠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卖钱,但是见自家闺女殷切地看着自己,干劲十足,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反正这东西简单不费料,我这几天也没活。”
三天后,姜织和姜纺两姐妹扛着六副画架进城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靖城大学今天报道,校门口很热闹,许多人跟姜织的想法一样,想趁学生开学赚些钱。
姜纺第一次见到大学开学的场景,校门口的汽车还有穿着西装、洋裙、衬衫的男男女女让她都看呆了。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姐,这些木头架子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个啊?”
“一块大洋。”
“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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