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式追妻

20.认尸

    
    不知不觉以至中秋,清晨细雨将过,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街道被雨水洗刷过后地面反着一层清亮亮的水光,马靴踏在地上嗒嗒的响。
    今日一大早顾寻熠就想着一定要把余疏给绑回去,这是他回柳县后的第一个中秋,可不想一个人过,更不想在牢房里过。他来得早,刚出门的时候还冒雨行了一段,外衣浸了雨有些润润的。
    去往南一街的道上若是沿着街边儿走会在当中横着一道短短的小路,岔过去走离警察厅更近些,直接就到了大门口,无需再走到尽头拐弯过去。那道路虽不算宽,也有着许多卖些日常用品亦或是早点小吃的低矮门面。
    走过那条道对面就是警察厅了,旁边的街口倚着老墙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有个简陋的小茶棚,去的都是些歇脚的人力黄包车车夫,赶路至此的过客,也有些小狱卒光顾,不过他们去了都是不怎么给钱的。
    “官爷官爷,不能放在这儿啊,这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少废话!警察厅办案,你给我一边儿待着去!”
    与往日不同,今日那小茶棚周围围了一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百姓,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不一会儿几个小巡警出来把他们拉扯开了,推推搡搡让出一条道来,方嘉年领着余疏走了出来。
    小道里一个臂上挂着篮筐的老妇人拦着一个缓缓走过来摇头叹气的老者问道:“老张啊,这是怎么了?”
    老者惋惜道:“柳江边儿上死了个年轻人,溺死的,昨儿夜里的雨给冲到岸上去的,送来之后一直无人认领,反倒是一个巡警带着一个嫌犯出来认了,说是下头花荫县的孩子,畏罪自杀了。”
    “这么年轻,犯了什么罪啊?”
    老者四周望了望,低头压低了嗓子道:“杀人罪。”
    “啊……”妇人捂住嘴巴探着脑袋往茶棚那边儿瞧了一眼,就也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顾寻熠赶着去找余疏,见着他就一把拉住往怀里一带,道:“往哪儿跑啊你,出来了正好,跟我回去。”
    不料余疏甩开他的手就一步步走向了那具尸体,步伐缓慢而凝重,每向前一步那尸体的样貌就一点点的露出,直到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那具尸体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黑色粗布衣裳,被水浸过一夜之后还是能看出那身上的脏乱,黏腻腻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手上都泡得浮肿不堪,脸上疤疤癞癞的是烧伤过的痕迹,剥开衣领身上也是大面积烧伤过的疤痕。
    余疏还未走到,双腿一软跪倒在他面前。
    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一下,一下就好,触电般的收回了手指,落下泪。
    这一连串的举动,方嘉年对此人的身份心里有数了。
    顾寻熠站在他身后静默着,招了招手,小巡警们见此把围观的百姓都给驱逐了,过了半晌他上前想要扶起余疏。
    还未走近,就见他煞白的一张脸极为难看,身形抑制不住的晃了晃,来之时脚下就有些虚浮,这一下更是喉头一甜,猛然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倒地。
    “余疏!”
    “余先生!”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顾寻熠一把将他抱起,就近跑进了警察厅把他放在里间的床上,这次出门没带上沈辉,还是方嘉年骑着自行车没命的跑去找来了杨文照。
    杨文照几乎是被架着进来的,抱着一个白色药箱就飘着到了余疏面前,着急忙慌的给他又是听诊又是号脉,折腾了大半天,警察厅外面整个乱作一团,尸体用草席一卷扔在了门口。
    “老杨,他这是怎么回事?”顾寻熠站在床边干着急。
    杨文照收了听诊器,打开了一卷针,云淡风轻的说道:“没事儿。”
    顾寻熠急道:“没事儿?他都吐血了还没事儿?”
    杨文照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丢在一边淡定道:“吐血了好啊,他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待的太久了,长期的情绪低落,精神压抑体,内湿气重的很,好在你前些日子照顾的好,身体就是虚弱了些,没患什么病,还是老样子,他那是心病,这一口血吐出来郁结倒是疏通了不少,是好兆头。”
    顾寻熠这才松了口气。
    待杨文照施完针后,他就把余疏带回去了,稳稳的放在床上后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洗了一遍,仔细的洗去了他脸上脖间的血迹,换了身家里干净的衣裳,心满意足的守在他身边。
    这事一出,方嘉年才同意结案。
    到了夜里余疏才缓缓睁开了眼,一扭头就见顾寻熠躺在身侧,第一次,伸手搂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哭不出也笑不出,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顾寻熠飘乎乎的觉得这一刻相当不真实,沉浸在余疏第一次伸手保住自己,晕了半晌才反手抱住他,才问出憋了一天的话:“那个人是谁?”
    “朋友。”
    顾寻熠想了想道:“是在孤儿院认识的朋友?哦,是那个小哑巴?”
    “是。”
    “我原来一直觉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薄情薄幸,没想到你对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倒是深厚的很,倒是我不够了解你了。”说到后面语气酸溜溜的,可一想到此人已死,又是余疏童年旧友,也只能作罢。
    余疏哑声道:“……你没有看错。”
    “余疏,你之前执意要自首承担罪名其实不只是为了躲我吧,你想保护他,可他还是死了,你要好好活着。”紧了紧抱住他的双臂。
    “是啊,我想保护他,他不该死……”
    “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
    余疏轻笑了一声,苦涩道:“其实我岂止是无情,我简直自私透顶,我帮他不全是为了他,只是因为……只是因为这样我能好受些,我想死得时候无愧,可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寻熠微微皱眉,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能活下来是天意如此,你有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死呢?”
    余疏没有回答,双眼越过顾寻熠看向了窗子外面,今天是中秋,圆月高悬,月华如练,外头点燃的灯笼应该很亮,街道上应该是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都该聚在一起吃着月饼说说笑笑。
    往年的中秋余疏都是一个人过的,他从不觉得委屈,这世上也不只他一人不能回家,也不只他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顾寻熠,你放我走吧。”
    顾寻熠僵直住了,他没想到余疏还没放弃,心里恨他恨得想要下一口肉来,恶狠狠地说: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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