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之衣被天下

前因6

    
    两人顺着原路进了地道:“言叔,怎么办,你说二姐会没事吧。”
    “嗯,二小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的明日一早我便带人去看,你不要担心。”肖宾言道。
    肖以潇再未说话,纵然自己观察大条,可是关于昨夜,也依然是疑点重重。
    叶昔萼在肖府将近十年,就算自己粗枝大叶没有发觉异常,那阿奶与叶昔萼可算是朝夕相处,连她也没有任何察觉,究竟是叶昔萼隐藏太深还是本性如此呢。
    叶昔萼的过去……肖以潇想了想,她从不知道叶昔萼还有过去,叶昔萼在肖府多年,原来一直带着阴谋。
    可是肖家到底做了什么事呢?阿奶无声无息的死了,二姐也惨遭毒手,肖以潇对肖家的过去一点也不了解,就这么想,一点头绪都没有。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那夜叶昔萼送的粥,那夜她大概也是要杀了自己的,只不过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将毒药换成迷药。
    肖以潇叹了口气,不知道肖以南怎么样。
    肖宾言看了看肖以潇,她一路只说了一句话,放在以前,她说不定会叽叽喳喳的说一路,可是现在,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刚刚同一永的对话,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惹事的孩子,肖啼江突然暴毙,肖府一下子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肖以潇也只是低沉了几个时辰,而后接受。是年岁太小不懂得死亡,还是她懂得了责任和承担呢?
    两人各怀心事按照原路回到叶昔萼房中,次日天刚亮,肖宾言便带着人去了崖底寻找肖以南的踪迹。巳时前,肖以潇带了点人去珈蓝寺接回了安歌。安歌初到肖府,一切都新奇的紧,肖以潇带着安歌去了房间。
    他的房间原来是叶昔萼还未嫁入肖家时住的客房,现在由她的儿子住进去,也是溟溟中自有注定吧。
    两人到的时候,月玄正挂着香囊,听到声音就向着两人行了一礼:“三小姐好,这位就是小公子吧。”
    肖以潇道:“月儿姐姐,这是安歌,往后便是肖府的小少爷了。”
    黎安歌听到,惊了一下说道:“我没答应你当肖家的少爷啊。”
    肖以潇听到示意月玄离开,月玄作了一揖便退下了,肖以潇拉着安歌坐了下来道:“现在答应吧。好了,这间房间就是你的了。刚刚那位月玄姑娘,是咱们家的掌事,你可以跟我一样叫月儿姐姐,往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她。”
    黎安歌看看肖以潇,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邪,忽的窜了出去,还没窜出门外,就被肖以潇按倒在门框上,“你竟然会武功,呀呀呀,疼疼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透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光影,房里黎安歌轻轻揉着肩膀,打量着肖以潇:“你手是练武伤的吗?”
    “你想干嘛?”肖以潇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哎,你武功怎么样啊?”
    “我不叫哎。”
    黎安歌讪笑道:“以潇姐姐,以潇姐姐。哎,你教我武功吧,我娘她不允许我学武只让我读书,可是我好想学武,好不好?”
    肖以潇看了看他说:“你学武功干嘛?你娘让你好好读书你就好好读书啊。”
    “哎呀,读书多没劲啊,你知道吗,现在东边快打仗了,而且我觉得啊这仗得打好些年,我想等我大一点就去参军,然后当大将军剑指苍穹。”黎安歌已经不揉胳膊,站起来将一只胳膊伸得直直的装作拿剑的样子。
    “打仗要死人的。”肖以潇一把抓下他的胳膊,“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黎安歌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却想起肖宾言的声音:“小姐,二小姐有消息了。”
    肖以潇一怔,赶忙站起身来:“怎么样。”
    “珈蓝寺的僧人回报,说是在悬崖下发现了二小姐的尸体,已经被野狗……”肖宾言没有说完,在崖下的场景他是再也不想再回想了。
    肖以潇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扶着门框,这个时候阳光还很暖,但她只觉得冷,她啜嗫着嘴唇道:“嗯,我知道了。把旧物敛了,一同下葬吧。”
    早该知道的,掉下悬崖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黎安歌轻轻推了下她:“你还好吗?”
    肖以潇摆了摆手,她捉住黎安歌的胳膊,眼中渐渐漫起了恨意,都怪叶昔萼,这所有的一切,要是没有叶昔萼,她不会家破人亡,都怪他,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加重了力气,黎安歌“嘶”了一声:“哎,你弄疼我了,哎,你放开我。”
    肖以潇充耳不闻,小厮跑过来给肖宾言说了句话,他听完连忙过来,拍了拍肖以潇的肩膀:“三小姐,林家家主和夫人来了。”
    肖以潇才回过神来,她赶紧松开了手,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安歌,你没事吧?我没事。”
    黎安歌皱着眉头,揉着胳膊:“我多灾多难的胳膊啊,你刚刚那个眼神啊,像要杀了我似的。”
    “不好意思,那你先好好休息吧,府上重丧,你别乱跑在冲撞了什么。”肖以潇说完就离开了。
    黎安歌点点头,翻了翻架子上的书越发觉得无聊,又听见墙外噼里啪啦的不知道在干嘛,心里好奇的不得了,便跑出府去看热闹,路过左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说话,却听见里面的人像在议论自己,不觉脚步慢了下来。
    肖以潇走在前面,远远就看到有两人正在上香,她向着肖宾言道:“言叔,帮我把阿奶柜子里的木盒子拿来吧。”
    肖宾言心里一怔,他知道那个盒子,那天他看到肖以潇找了出来,里面是林家与肖家定亲的信物,此时他隐隐似乎能感觉肖以潇要做点什么,可是此刻他只能回道:“是,小姐。”肖以潇到左厅的时候两人已经上完香,看到肖以潇都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任州林家,在鼎峙东南地区富商的排名一直都在前列,主要经营玉器买卖。这次来的是家主林博容与其夫人郑氏。
    肖以潇微一屈膝,还没行礼,郑氏就上前拉住肖以潇的双手,道:“苦了你了,孩子。”又摸到肖以潇手上包扎的布子便问道:“这手是怎么了?”
    肖以潇行了一礼道:“无妨,不过是碰伤了,过几日便好了,谢伯母关心。”
    “怎地这么不小心,让人心疼的紧,府里的事怎么样了。”郑氏左右又看了看说道。
    肖以潇幼时见过林博容与郑氏,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郑氏这句话带着三分心疼,肖以潇看着她的眼神想起阿爷看自己练武受伤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情,眼睛一酸差点哭出来,但她还是笑着说:“还好,有管家帮衬着,还不算太难。”
    说完肖以潇带着两人去了花亭会客的地方,下人上了茶,三人便坐下来开始聊着,两人询问着肖以潇的近况,肖以潇一一答着,就这么就过了许久。
    肖以潇坐的屁股都麻了,看着林博容喝了口茶问道:“明年以潇就及笄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肖以潇眼帘一垂一抬,道:“以潇身有重孝,自要守三年孝期。”
    “这个自然,令尊在世时与我林家有过婚约,我们会尽力帮你的”郑氏目光灼灼的说道。
    “我们是这么想的,你是个女孩子,在哪里守孝都是可以的,也不需要非得回津海去,待肖老入葬,你便来林家住着,三年期满嫁入林家,旁人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你看如何?”肖以潇还未说话,郑氏就先急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肖以潇想了想,道:“世伯母如此为以潇打算,以潇自然很是开心,只不过我肖家有祖训,男女皆等。是以以潇必然会在津海守孝三载,况且以潇二姐现下落不明,昨日因缘际会又寻回失落的幼子。所以以潇会担起照顾幼弟的责任,直到幼弟可以独当一面。”
    “这怎么行,我们来时便听说肖家寻回了一个孩子,说是肖二夫人的,那孩子不过十岁,行至弱冠也得十载,难道你要林家等你十年吗?”郑氏气结放下茶杯,放的太猛导致茶水也撒了出来。
    “夫人。”许久没有说话的林博容开了口:“林肖两家早有婚约,按照约定明年及笄后便会测算日子来定亲。只是肖家遭逢此变,林家理解这三年孝期,不过分。但要抚养肖二夫人的孩子这件事,林家就不能明白了。那个孩子,与你,与肖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肖以潇心里一紧,她看向林博容,这个男人在审视着自己自己,想要看穿自己的内心:“那个孩子进了肖家,就是我肖家的,虽然我肖家人丁稀薄,但也不能允许旁人来诋毁。”
    “好了好了。”郑氏看出不对,上前说道:“以潇啊,我们也是着急,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么个孩子毁了自己啊。”
    肖以潇冷静了下,端起茶递给林博容,道:“世伯海涵,以潇一时情急。请用茶。”
    林博容端过茶喝了一口,道:“无妨。”
    然后肖以潇深深吸了口气,道:“听闻四公子智勇双全,在任州享誉盛名,想必倾心公子的人不在少数,以潇蒲柳之姿,行事莽撞,谈吐粗鲁,着实配不上公子。这桩旧时婚约,还是到此为止吧。”
    此言一出,林博容刚刚端起茶杯,又放了下来,他半眯着眼睛看肖以潇,后者对上他的目光,那眼睛不大,却黑白分明,虽然略有倦意,但却掩盖不了那份光芒,这个样子与她的父亲一模一样,一样那么讨厌的眼神。
    林博容没有说话,双手开始打转。肖以潇的父亲肖伯言与自己是多年好友,当年在自己第四子的百日宴上定下婚书。一年后肖伯言夫妇相继去世,津海肖家只剩下肖以雅肖以潇两个孩子,后来由肖伯言的父亲肖啼江代为抚养。肖啼江三朝元老,官居二品,肖以雅及笄后,嫁给了当时还是亲王的皇帝,后被封妃,深受宠爱,至此,肖家依然是可以结亲的好选择。
    相对于肖家,林家世代都以经商为主,鼎峙朝提倡商人经商,以促进周围国家交流。林家几任家主经营有方,所以生意一直不错,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到林博容的父亲一代,开始重视学识,林博容津海游学的时候结识了肖伯言,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几年后,两家结亲,传为佳话。
    林肖结亲,官商结合,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肖家还有人在朝为官,并且官居上位者的基础,这样的肖家,对林家的发展才是真正的有用。肖啼江突然逝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林家猝不及防,当时他们就在京都,但是却没有立即来吊唁,林博容在家想了一夜,皇帝荒唐,对老臣大肆的打压,说不定肖啼江的暴毙也跟皇帝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肖家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出事,还是远离的好。现下朝堂局势莫测,东南地区又灾害频发,天灾人祸不管哪个先到,对林家都会有影响。思来想去,保全本家才是上上策。林肖两家虽有婚约,但却未完婚,不如退了婚约一了百了。到了第三日他坐着马车从东门进入直奔肖府,像是从远方而来的一般风尘仆仆。
    林家与此时的肖家结亲,百害而无一利。
    “这桩婚约,是当时令尊还在的时候与老夫定的,怎能说退就退呢,况且旁人也会说我林家不懂事。”林博容想了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茶已经凉了,不过喝起来还是很舒爽的。
    肖以潇听到他这么说,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在等自己说退婚,但又不想承担责任。她对这个人又有了点新的认识,老狐狸。“晚些时候以潇自会公布,世伯不必担心。”
    门外肖宾言已经等候许久,他听到肖以潇这么说,便半躬着身子走了进去,道:“小姐,东西拿来了。”
    肖以潇拿过木盒子,对着肖宾言说道:“谢谢言叔,你去忙吧。”
    肖宾言便退出门去,但没有走,还是守在门口。
    肖以潇把木盒子递给林博容,道:“这是我父亲当年定亲的婚书与信物,现下归还给世伯,也预祝林四公子早日觅得良配,白头偕老。”
    林博容接过盒子放在桌上,道:“老朽回到任州就会派人将交换的信物送往津海,也会转告暮则此事。”说完又从袖里掏出一叠银票,道:“这些钱你拿着,老夫的一点心意。”
    “多谢世伯世伯母体谅。”肖以潇看了看那银票,道:“不过,肖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这些……还是请世伯收回吧。”
    林博容也不生气,把银票装了回去,道:“往后以潇有什么事尽请告知,老夫不会袖手旁观的。”
    “以潇这里先谢过世伯了,天色已晚,就不留二位在这里休息了,府宅有丧,谨请见谅。”肖以潇微一屈膝道。
    林博容答应着,肖以潇送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
    车上郑氏撩起帘子看着肖以潇渐渐远去的脸,又合上了帘子:“老爷,咱们真的不管肖家了吗。”
    林博容摸了摸那个木盒子,道:“现下这个局势,还是自保吧,至于肖家,等他们求到咱们再看吧。”
    “我看那小丫头,有股子犟劲,怕是不会来开口。”
    “那不正好,咱们林家就不用来淌这趟浑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与肖家划清界限。哼,肖家不过强撸之末,这个小丫头自己才多大,就想照顾那个野孩子来复兴肖家,呵呵。天真的可笑。”林博容冷笑了下说道。
    “肖家不是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当娘娘吗?据说还有身孕,若是诞下龙子……”郑氏没有说完,但是林博容已经明白。
    “皇帝暴虐,谁知道她能不能活到最后呢。对了,等会我得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先回去吧。还有,阿砚今日到,记得告诉他,京城鱼龙混杂,让他别再去找那个端王,宫里有线报说皇帝似乎有要动他的意思。”马车行驶的很快,风刮起了帘子,看景象已经到了林家在京城的住宅,林博容扶着郑氏下了车,风越来越大了,卷起许多尘土,漫天弥漫着,林博容半眯着眼睛道:“要变天了,还是自家顾好自家吧。”说罢上车离开了。
    肖宾言陪着肖以潇把林氏夫妇送到门口,看着车子走远,道:“小姐,那林家在任城可算是首富,未来风头不容小觑,就这么退了,会不会很可惜。”
    “言叔,你这是明知故问啊。”肖以潇叹了叹气,本来她对这桩婚姻就没什么期待,如此一来,算是解脱了,那些话说之前她一点底气都没有,可是跟林博容夫妇的交谈中,她才知道林家也有退婚的打算,只不过怕被世人诟病,不好自己说出,只好由她来说,不过,这也无妨,即使漏洞百出,结果是好的就行,想到这,她便向着灵堂走去。
    肖宾言目送她离开,想着她对林博容说的话,那些话是平常想了很多才能随口就来的。肖林两家的婚约是肖伯言在世就有的,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退了。林家世代经商,定居任州,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与隔着千山万水的津海肖家结为亲家。如今解除婚约,对两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肖以潇回了左厅,呆呆看着肖啼江的棺椁,申时到了,那道士就招呼着人手来抬走了棺椁去了专门火葬的地方,肖以潇虽然是现在唯一的家属,可是按照规定女眷不能在场,肖宾言就代替去了,回来的时候抱着个白玉坛子,里面正是肖啼江的骨灰。肖以潇把它放到了临时的祠堂里,跪着磕了三个头,一切仿佛都在梦里似的。
    没想到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阿爷,这会竟然已经做完了葬礼,火化了尸身,现在就装在这个玉坛子里。肖以潇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只要自己一睁眼,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
    半晌,她睁开眼,眼前的还是熟悉的祠堂,纯白的帷帐,木制的灵位。她鼻子一酸,眼中瞬间充满了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她想哭的时候都是这样,这也是阿爷告诉自己的,这样就不会流眼泪了,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知道自己想哭了。
    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流了下来:“怎么办,阿爷,你们都离开阿幺了,阿幺一个人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了很久,抱着双腿靠着柱子也坐了很久,就听到门外传来肖宾言和月玄说话的声音,低低地,肖以潇深吸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肖府还得坚持下去。她擦了擦眼角,走了出去,询问道:“怎么了,月儿姐姐。”
    “三小姐,小公子不在房里,奴婢找遍了全府,都不见踪影,怎么办?”月玄急的满头都是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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