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如果真是那样，可太糟糕了。
    碧绿的草地上，三个班级的学生扎堆站着，各自的体育老师正领着做热身运动。
    和广播体操差不多，动作一样傻，敷衍做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四班的体育老师还没有来，顾昭和奚倩也就能偷会儿懒，她俩坐在高处，看着一群肢体僵硬的学生，奚倩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哈哈哈哈昭昭你看那个，就是最前面那个女生……我的天呀，扩胸运动，恨不得把胳膊肘折到后背。”
    顾昭去看，发现那人只是做的有点用力过猛。
    “oh my god！！第二排的男生是在表演行尸走肉吗！”
    顾昭又去看，觉得那人倒像是没有骨架的橡皮泥。
    “啊啊啊还有那个，”奚倩着急地拍大腿，“人都不动的……咦，是不是你那个朋友？”
    “什么？”
    “我说，靠近篮球场、穿着校服的那个女的，是不是你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徐清欢！”
    顾昭眯起眼睛去看，她有些轻微近视，但除了上课，生活中几乎不戴眼镜。
    她不喜欢鼻梁上有东西的感觉。
    草地东边班级的最角落，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齐肩发，模样看不清，但以两人交换过身体这么亲近的关系看，顾昭还是认出来了。
    “好像是。”
    “哎呀哎呀，这节课好多班都在上体育课啊。”那句话只是奚倩随便问的，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顾昭看了一会儿，因为太远，她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
    四班体育老师大概是睡过了头，等别的班级都做完热身运动，原地解散后，才迈着小碎步缓缓而来。
    远远看，慢得像一只大型蜗牛。
    两人位处高位，正好能看见篮球场的情景。
    “老师来了，下去吧。”
    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非常乱，七个人的横排恨不得拐三个弯。
    顾昭和奚倩挤进队伍里。
    两人个子不高，都站在前排，顾昭旁边是任静，那个特别害羞的四班班长。
    “好了好了，”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体育老师拍拍手，“我先说一下哈，今天也没有什么活动，等会儿体育委员出来，领着做一下热身，然后咱们就解散，大家自由活动，不过不能出操场，听见了吗？”
    “听见了——”回答声有气无力。
    老师对这种现象明显习以为常:“体育委员出来吧，站在前面。”
    话落，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就从最后排出列，众人在他的指挥下，从一个狭小的“方块”，扩展成半个草地大的方圈。
    全身都有些乏力，脑袋酸酸涨涨，顾昭听着前面“一二三四”的口号，不怎么情愿地甩甩胳膊。
    过了会儿，又踢踢腿。
    再过了会儿，她扭了扭脖子。
    咔嚓咔嚓，像年久失修的自行车，急切需要镐点儿油。
    好不容易把这个看起来就很傻的热身运动做完，顾昭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找到任静：“班长，请个假。”
    “啊，顾昭？”任静担心地看她，“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当然有事啊，”奚倩在一旁不耐烦，“没事还请假吗。”
    任静被她凶地缩了缩脖子，对顾昭说，“那，那你走吧，我帮你和班主任请假。”
    “嗯。”顾昭点点头道谢，跟旁边的奚倩说，“我自己回去，你待着吧。”
    “不行，我不放心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顾昭摆摆手，眼睛在操场上转了一圈，没找到想要找的人，“你下午不是去我们家吗，记得拿我的书包，还有，你和徐清欢一块儿回去。”
    “我和她不熟啊。”
    “不熟没关系，多见几面就熟了。”
    ……
    ……
    到了校门口，提着警棍的门卫大爷不让她出去。
    “没有请假条我们不能给你开门。”
    “我都烧成这样了。”顾昭指了指自己的红脸蛋儿，“班主任找不到人，再等就挂了。”
    大爷不为所动，还是不松口。
    顾昭没办法，当着门卫的面转身离开。
    等拐过教学楼，周围静得只剩下落叶声，她的脚步一转，去了后门。
    说是后门，却在学校侧面，是个很小的铁门，常年锁着，上面还拴着一圈铁链，恨不得有哈士奇的腿那么粗。
    顾昭晃晃发晕的头，往后稍微退了几步，来了一个加速跑。
    她的右手轻易扳住了墙面上的一个凸起，然后胳膊用力，熟练地爬到了墙顶。
    外面是一条安静的小巷，两边树荫如聚，不远处搁着两个绿色的大垃圾桶，路上没有人。
    顾昭悄悄从墙顶跳了下去。
    因为身体不舒服，她这一下把脚底震得都发疼。
    没想到感个冒，连脚底也变得娇贵了。
    心里默默吐槽，顾昭直起身子往马路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收件人——徐清欢。
    手机号码还是昨天交换的，徐清欢只有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除了发短信，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联系她的方式。
    她快速地说了一下情况，发过去后，人也走到了学校路口，抬头看路，等着一波车辆过去。
    三辆大货车吭哧吭哧接连跑过，顾昭不经意往对面看了眼，只一眼，就让她的脸色迅速跌下来。
    她又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女生。
    还是那天的长裙，只不过这次在外面套了一件大衣。
    如果说昨天在小区里是巧合，那么这一次不得不让顾昭心生怀疑。
    更何况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跟踪她？
    下路的红灯亮起，路上没有了车辆，顾昭站在原地没有动，嘴角翘起了弧度。
    她直直盯着对面的女生，虽然看不清，但她可以肯定，或者说是感觉到，那人也在看她。
    女生站的位置很古怪，就在离甜甜小卖铺十几米的地方，但她的旁边有一个公共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堆得像一座小山，冒出高高的头，臭味轰天，味道连顾昭都能闻到。
    “真是不挑地方。”
    顾昭嘲讽地笑笑，随即瞳孔猛得一缩小，她看到对方在朝她招手。
    “来呀。”
    耳边仿佛听到了这样的挑衅话。
    “操！”
    顾昭气得低骂一句，迈开步子，大步朝对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