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她不知道该说女人的眼神不好，还是该说对方的恭维话拍错了方向，反正自己是没有看出来和徐家姐妹长得像的地方。
    哼哼，就徐清欢那张臭脸，哪有自己好看。
    抱着这样暗搓搓的想法，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往目的地走。
    小男孩叫苏明昊，他被妈妈牵着左手，站在“大人”中间，一直试图探头和徐清乐说话。
    只不过徐清乐为了躲他，故意跑到了顾昭的左手边。
    “徐清乐，你要不要喝牛奶？”小男孩抓着手里的牛奶问。
    徐清乐看到苏明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还有牛奶袋口拉着丝的塑料，赶紧摇摇头，不过因为家长在场，她还是装出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拒绝道：“我不喝。”
    “很好喝的。”苏明昊给她极力推荐，“我从甜甜小卖铺买的，一块钱一包！”
    “我饭前不喝牛奶的。”徐清乐说。
    她拉拉顾昭的手：“是不是，姐姐。”
    顾昭好笑地点头，配合小姑娘：“要吃饭，喝了牛奶就没法吃饭了。”
    “我喝了牛奶也可以吃饭！”小男孩高声说。
    “哦，那你真厉害。”
    顾昭夸奖他。
    公交车站越来越近，男孩妈妈的问题已经从“长相”，转移到了“家里几口人，住在哪个地段，父母干什么工作”。
    “我们住在西御。”
    “西御？！”听到顾昭的回答，女人声音一下子变高了，随即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
    “西御的房子可不便宜，你们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女人试探着问。
    顾昭觑了女人一眼，淡淡道：“挖煤。”
    其实她心里被问得有些不耐烦，明明小孩看起来挺可爱，没想到家长是这种刨根问底的人。
    挖煤是随口胡扯，没想到女人还真信了：“哟，那可得是煤老板啊！”
    顾昭：……
    一直在偷听的徐清乐：……
    苏明昊问她妈：“什么是煤老板？”
    “就是卖煤的老板，有钱人。”女人给孩子解释。
    “那我以后也当煤老板。”小男孩当即拍手决定了以后的愿望。
    徐清乐觉得他傻，捂着嘴偷偷笑，走着走着，她突然走不动了，于是好奇地回过头：“怎么了，姐姐？”
    小孩使了心眼，没有像以前一样叫她顾姐姐。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顾昭脸色如常，“小乐，你跟阿姨他们一块回去好吗？”
    徐清乐：“什么事情啊？”
    “老师布置的作业，下午需要交，我忘了拿。”
    “你和小昊一块走，到了站下车，我给奶奶打电话过去接你。”
    “好咯。”
    目送着三人上了车，然后公交车开动，车影慢慢消失在马路尽头，顾昭转过身，插着衣兜朝对面走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中午没有太阳，小风是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
    女生冻得缩了缩肩膀，马路对面的路是她感冒那天从学校爬墙出来的地方，过了马路，往里稍微走了走，就看到了两个垃圾桶。
    顾昭在垃圾桶前面停下来。
    前几天还很茂密的树已经开始落叶，地上铺了一层浅黄的毯。
    墙边站了五个人，有男有女，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条木棍，其中有三个还是“熟人”。
    “呸！”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地上，最中间的女生拍拍手，“来了？”
    唠家常的话，听起来和和气气，仿佛她们是朋友一般。
    可事实上，双方可以称得上“不共戴天”。
    顾昭攥了攥拳头，咔咔响。
    她不动声色打量对面的五人，除了被她揍过的三个，剩下的两个男生五大三粗，胳膊上的肌肉恨不得比她的腿都壮一圈。
    打不过。
    只一眼，顾昭就得出了结论。
    她让自己放松下来，故作轻松地问：“纸条是你让人给的？”
    “哟，你不是没看吗？”薛婷装作惊讶的模样，嘴巴张得大大的，恨不得能吞进去拳头。
    顾昭没回答，她当时就发现了。纸条没有问题，而是送纸条的人有问题。
    薛婷后面的男生嘲讽道：“哎我说，就她把你们打成那惨样？”
    “不是。”薛婷听到这话就想起自己丢脸的经历，脸色不怎么好，她对顾昭说，“我看你和徐清欢关系不错吗，怎么，没看错的话，刚刚那是徐清欢的妹妹吧？”
    顾昭塞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握起来，果然，她们之前是打算对小乐下手。
    幸好她把人弄走了，这群人的主要目标还是她。
    长发女生觉得是因为自己和徐清欢走的太近，不过这种事情，能让薛婷她们知道，肯定还有人在中间传话。
    是谁呢？
    是今天早上的陌生人还是七班的李鑫？
    又或者是那个跟踪自己的奇怪女生？
    薛婷继续吊儿郎当地说：“哎，你怕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朋友吧？”
    提到徐清欢，还是明显挑拨的话，顾昭当然不会回应，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
    薛婷呵呵笑了几声：“谁和她玩谁倒霉！就那个谁，那个姓牛的，因为和她玩，腿都瘸了！”
    这话信息量颇大，顾昭愣了半晌，随即眉头死死皱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薛婷和她带的那几个人突然笑起来，这次笑得时间有些长，好半天才缓过来，“意思就是，谁和她玩，我们就让谁瘸！”
    话毕，几人全部冲上来，抡起木棍就朝顾昭的身上砸下去。
    ……
    ……
    “您好，这是您加的酒水。”
    包间里雾气缭绕，劣质的烟草气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徐清欢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准备退下。
    “哎，等等。”
    女生脚步停下，昏暗的灯光打在低垂的睫毛上，落出小片阴影：“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啧，学生啊。”
    男人四十多岁，啤酒肚，地中海。头秃得也算有特色，两边不秃中间秃，后面不秃前面秃，只剩下一缕长毛，从左边抿到右边，假装有头发的样子。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地中海朝徐清欢勾勾手：“学生怎么跑这里干服务员了？”
    “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就先退下了。”徐清欢脸色不变，只不过握紧盘子的手，出卖了她心底的情绪。
    “走什么走！”地中海不高兴了，把酒瓶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声，暴发户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把钱，“过来陪我喝喝酒，这些，嗝，这些都是你的！”
    “那我就先退下了，祝几位玩得开心。”
    徐清欢毫不犹豫地转身。
    “操！脾气还挺硬！”男人见她不识相，气得骂了一句脏话，和他一起来的人开始劝他，“哎，算了，跟个服务员较什么真。”
    “妈的，一个服务员还给我脸色看啊！”不顾旁边人的劝阻，地中海伸手从桌子上摸了个酒瓶。
    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徐清欢肩膀上擦过，大力摔到了墙上，咔嚓，细小的玻璃碎片划过脖颈，一阵刺痛。
    徐清欢摸了摸，手指一片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