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十分钟后, 原本一个人的卧室，在正中间站了两个人。
    宽大的双人床前面, 两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因为开着暖气, 整栋别墅里的温度都特别高，即使穿着薄薄的睡衣, 也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顾昭身上是一件和她平时气质不符的粉色毛茸茸，帽子上还有两只短短的猫耳朵。
    徐清欢想起在店门口遇见那只小白猫 , 眼睛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好…好想捏一捏。
    这样想了，她也就这样做了。女生凑近的时候，顾昭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突然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顾昭疑惑地睁开眼。
    然后就见徐清欢好笑地看着自己, 顿时觉得尴尬异常，脸噌得就飘红了。
    “你…你！”
    又羞又气, 话都说不利索。
    徐清欢低头往女生嘴巴上啄了一下：“别生气, 我错了。”
    “哼。”顾昭朝人翻了个白眼, 表示晚了，我不想原谅你。
    两人腻腻歪歪了片刻, 等到睡觉的时候，顾昭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是之前, 她绝对不会有现在的心情, 奚倩来这里的时候, 也总是和她睡同一张床，可是想起对面是自己的“女朋友”，她就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女朋友”三个字，好像有无穷的魔力，让她翻来覆去默念了五六遍，每念一遍，心里就一阵窃喜。
    顾昭咳了咳：“你要睡哪一边？”
    她理所当然认为徐清欢会和自己睡在同一边，谁知道对方居然指了指靠门的那面：“这边吧。”
    说完，就把拿来的枕头搁在床上，准备睡觉。
    顾昭愣了愣，嘴唇抿紧。
    徐清欢从床尾爬上去，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把东西又挪到了对面的床头，回过头问她：“不睡吗？”
    ……
    暖黄色的灯光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细听，还有一个浅浅的，和自己不同频率的呼吸。
    之前困得迷糊的人，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或者是潜意识里不想去睡。
    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顾昭翻了个身，就碰到了徐清欢凉凉的小腿。
    她全身绷紧，不敢再动了。
    对方并没有被她打扰。
    因为房间太暗，顾昭只能模糊地看见那人的轮廓，徐清欢侧身朝外，一点也没有她现在的紧张模样。
    这让女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过了会儿，她故意踢了踢徐清欢，问：“清欢……你睡着了吗？”
    “嗯？”徐清欢鼻子闷闷的，“怎么，睡不着吗？”
    其实她自己也并没有睡着，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在同一张床上，总是会想一些事情。她废了好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翻身。
    “你不要背对着我。”顾昭拿手指戳戳女生的后背，“回过头来嘛，我想和你聊天。”
    大概是躺着的缘故，还有些困意，顾昭的声音软绵绵，尾音翘起，好像是在跟人撒娇。
    徐清欢感觉嗓子有点儿干。
    床板轻微晃动，她转过了身。
    “聊些什么？”徐清欢问。
    “今天那个女生是谁？”顾昭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皱着眉，有些不耐烦道：“她跟踪我好几次了，今天在学校里又故意让我看见，我是在追她的时候才找到你的。”
    而且还看见两人靠得那么近。
    尽管知道没有发生什么，也是让人火大。
    过了会儿，黑暗中传来徐清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叫牛颖，是我的初中同学。”
    “真的是牛颖？！”顾昭惊讶道。
    “你认识她？”
    “啊，我之前听小乐说过，”谈到这里，顾昭有些吃味，“说你总是喝她给你的凉奶茶！”
    最后，语气里竟是满满的控告。
    她自己察觉不到，徐清欢却是听得出来，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立刻变得晴朗，低笑了几声：“其实，我不太喜欢喝。”
    “但，你上次给我买的那杯，又让我爱上了这种味道。”
    ……
    夜晚的声音格外缓慢而又悠扬，女生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那时候徐清欢还在上初中，初中二年级，学习成绩非常好，常年位居学校第一。
    她是老师口中的天才，记忆力超群，几乎达到过目不忘。
    只不过为人太冷淡，十三四的小姑娘，整天冷着一张脸，坐在教室，刷着没有穷尽的卷子。
    她朋友很少，但也是有的，其中一个，就是从小长到大的邻居，牛颖。
    两人都是不太爱说话的性子，牛颖甚至比徐清欢更甚。
    故事突然停顿，被子下，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过来，像小火炉一样，抱住了自己。
    徐清欢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摸了摸埋在自己脖颈的头，继续往下讲。
    牛颖和徐清欢一样，都是单亲家庭，不同的是，牛颖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两人一同住在小巷里，牛颖的妈妈干的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而是神嬷嬷，也就是靠骗人吃饭的神婆。
    这项工作见不得光，牛颖不喜欢，她觉得牛妈让她丢脸，母女俩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传了出来，整个班，甚至学校，都知道了牛颖的家庭情况。
    “薛婷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嘲笑了牛颖，并把她谈恋爱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于是两人便发生了点口角，但牛颖胆子小，不敢继续争论。我当时太生气了，就站出来替牛颖说话，大概是语气有些冲，薛婷便说让我等着，会找人收拾我。”
    顾昭眼睛湿润，她差不多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她紧紧搂着女生的脖子，脸贴在那儿，想这样，能够让徐清欢不是那么的难过。
    徐清欢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别哭。”
    她越这样说顾昭哭得就越厉害，最后把徐清欢的肩膀打湿了一片。
    薛婷初中就跟着校外的人混，而且年纪小，胆子大，因为什么也不懂，所以也就能做到无所畏惧。
    她找了一帮社会上的人，当天就来学校里堵人了。
    只不过那天徐清欢恰巧去参加了一个比赛，没有在学校，于是薛婷几人便把牛颖给堵住，用木棍砸伤了她的腿。
    听到这里，顾昭抽抽搭搭地说：“不是你的做，呜，你，你不要伤心。”
    “噗……我不伤心。”黑暗中，徐清欢低头亲了亲顾昭的头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第二天后，从班主任那儿听说的。”
    “我疯了一样从学校跑回家，跑到牛颖家里，只不过她们家没有人，我不知道在哪一个医院。直到过了一周，我才再次见到她。”
    “她坐在床上，用恨不得吃了我的眼神，告诉我，她的腿好不了了。”
    “再后来，她就跟着牛二嫂搬了家。”
    故事讲到这里，徐清欢长长舒了口气，其实接下来还有，还有牛颖给她发的短信，还有她被叫去学校后操场的事情……
    只不过那些她不想再和顾昭说，不想让小哭包再继续哭下去。
    “别哭了，昭昭。”
    徐清欢往下滑了滑身子，捧起顾昭的脸，摸索着去亲吻对方的眼睛。
    像个小瀑布一样的眼睛。
    “小哭包。”
    “我，我才不是，哭包……”顾昭难过得打哭嗝，说话断断续续，突然，她骂了一句，“妈的，早知道那天我非把她捶死！”
    徐清欢：……
    亲吻人的动作一顿，她被顾昭的直白弄得哭笑不得。
    这人像个小太阳，总是能让她感到温暖。
    心里涌过暖流，她吻去顾昭脸上的泪，慢慢往下，含住了微微张开的唇瓣。
    夜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