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傅潇叹气道：“她从小被家人呵护备至，如何吃过这样的苦？此番惊吓，虽面上强撑着，在祖母面前仍笑嘻嘻地说自己福星高照，没事人一样。结果回到自己房里，当晚就发起高烧来了，这两日反反复复。”
    霍衍一愣，原来当日分别之时，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也是装的了？当下道：“大约是惊吓焦虑郁积于心所致，若是亲人能在左右陪伴，过段时间便能康复的。”
    傅潇道：“太医也是这般说的。但盼着她早日康复。”说罢又苦笑，道，“我家三代只这一个女孩儿，总想着倾全家之力，定能护她周全，岂知遇上这样的事儿。待她嫁人了，我又能护得多少？从前你说明珠娇生惯养，我是很不忿的。出了这事，方知你说的有道理。”这般说着，颇有点推心置腹的味道了。
    霍衍听得傅潇说起明珠的亲事，心中闪过一丝异样，问道：“傅小姐亲事定了？想来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自能护傅小姐周全。”
    傅潇摇头，道：“她从南边回来也半年多了，求亲的人自然有的。只是，如今还未定下。”详细的情形，傅潇自不便与霍衍再说了。
    两人再略略坐了一会，傅潇告辞而去。霍衍送他至门口，目送他离去，心想也不知道究竟何人，能入了英国公府的眼，做了东床快婿。
    明珠这一病，就是十几日，赵令宜和杨芷结伴来探望她。
    赵令宜一看，明珠脸色苍白，从前还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硬生生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她顿时心疼得不行，道：“真是遭罪了！快快康复，养的珠圆玉润、唇红齿白的，咱们春天好去踏青赏花品尝美食。”
    杨芷也是吓了一跳，未曾想明珠病得如此厉害，柔声道：“明珠，你好好休养，不出几日必定康复的。”顿了一下，又略带惋惜地道，“这病得是太不凑巧了。正月十五那日赏灯，在七春坊上没能见着你，正月十八的诗社你也没能来，真是可惜了。祖母她老人家很是想见一见你。不过，下次诗社你再来便是了，过得二十日，桃花约莫要开了。就像令宜说的，你可要光彩照人地踏青赏花品尝美食。”
    明珠受了此番惊吓，卧病在床之时，也想起杨逸臣来。杨逸臣邀她赏灯，邀她去诗社见祖母，是存了结亲的意思。可是，自己都没去，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是不是会失望？甚至以为自己有意回绝？
    杨芷一听她生病，过了诗社第二日便递了帖子，说想来探望明珠。只当日明珠还未回来，对外称发烧昏迷不宜见客，又等明珠休养了两日，方请了杨芷过来。
    此刻听杨芷这般一说，明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道：“大约是水土不服吧，京城冬天的气候很是干燥，与南边大不相同。”
    赵令宜和杨芷又与明珠说了一会话，见她精力不济，便告辞而去。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孰料过得几日又起波澜。
    不知怎的，京城里忽然传出，英国公府傅明珠元宵赏灯被劫的消息。那流言也不知自何处传起，短短两日，最开始只是茶肆酒楼闲谈，继而诗社画社也流传起来，末了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也都听到了。
    安荣大长公主简直怒不可遏，发誓必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否则真当我英国公府可欺么！”
    傅行多年在锦衣卫行走，分析道：“如此手段，必是内宅妇人无疑了，目标恐怕破坏明珠婚事。内宅妇人，目光短浅。若是朝堂纷争，需考虑方方面面，断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傅言道：“莫非因为杨逸臣属意明珠，才惹出来的事端。”
    安荣大长公主冷声道：“着人仔细盯着承恩公府、护国公府、陈阁老府的几位适龄小姐和各家太太。这几家想着收杨逸臣为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再有，仔细查这流言，究竟谁传出来的。”
    傅行自然已经在查了，查到最后，却是月老祠的杂役仆妇，跟邻人说自己元宵节在月老祠前，看到有人掳走了傅明珠。锦衣卫去抓那仆妇，却见她在家上吊自杀了。线索又断了。
    锦衣卫捉了好些人，投进大牢去，拷打一番，杀鸡儆猴，这才止住了外间的流言。然而，此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陈妙芸此时对母亲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母女二人屏退了众人，陈妙芸方道：“母亲，你怎么能找到这么些好用的棋子？竟是这般周密，锦衣卫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秦氏低声道：“你人前可不能显露半分出来，咱们府里必有锦衣卫的眼线。做事，要悄无声息，还要撇清干系，若是做不到这两条，便不要轻举妄动。心腹之人，必要藏得深远，不要叫人轻易联系到你头上来。中间环节，杀了了事。”
    陈妙芸笑道：“我知道了，必不叫母亲失望。”
    至于杨尚书家，自然也听到了流言。
    孔氏当即对杨尚书道：“英国公府的傅明珠，就此作罢吧。我可不希望逸臣成了天下众人的笑柄。”
    杨尚书道：“这只是流言，未必是真的。”
    孔氏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月十五，她可不正是经过月老祠去七春坊？怎的那么巧就生病了？连着芷儿探望都回绝？到了二十几日才邀芷儿去，那不是在外头流落了十几日，谁知道发生了何事？”
    杨尚书心中也有疑虑，劝了两句，见老妻岿然不动，便也不再劝了。
    杨逸臣听到这流言，简直去五雷轰顶，当即去祖父跟前求情。“祖父，此事只是流言，不可当真，求你劝一劝祖母。”
    杨尚书将孔氏的话说了，道：“说实话，此事我也有疑虑，太多巧合了，就怕若是真的，委屈了你。”
    杨逸臣脸色一白，给杨尚书跪下，道：“祖父，此事定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我也无悔。元宵节当日，是我邀她去七春坊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被人掳走？我乃是罪魁祸首，自当负责！”
    杨尚书叹息道：“你们此时少年情浓，自是无悔。但若是将来，你步步高升，别人却总拿这陈年旧事来戳你，你如何自处？”
    杨逸臣道：“祖父您常教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后果我一力承担便是。”
    杨尚书看着孙子执拗的眼神，道：“罢了，我再试试看吧。”
    明珠大病初愈，丝毫不知外间传闻，也不知杨家变故，还在期待着杨芷的诗社请柬。
    这般过了几日，方氏有一日过来，屏退了众人，看着明珠好半晌，方道：“昭昭，有些事情，本想不告诉你的，省得你心烦。但是，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你，总得你自己想明白才好。”
    明珠看方式这般郑重其事，也不由得坐好了，道：“娘，什么事呢？”
    方氏吸了一口气，将流言之事缓缓说来。明珠听着，脸色就白了几分。她知道杨逸臣祖母出自衍圣公府，最看重名声。
    她颤声问道：“这是谁传的？”
    方氏摇摇头，道：“如今你伯父还在查，可是线索统统断了，那人害你的心思极深。”
    方氏看女儿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心疼无比，将她揽入怀中，顿了顿，狠心道：“杨逸臣定亲了，护国公府的小姐，昨日换了庚帖。”
    明珠一呆，脑中乱纷纷的，半晌方问道：“怎么会？是不是弄错了？”
    方氏道：“昭昭，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再给你寻好人家。”
    明珠看着母亲，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道：“究竟是谁，要如此害我？”想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心动，正是情窦初开、甜蜜期待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两人再无可能，明珠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方氏轻拍着明珠的背，又拿手绢帮她拭去眼泪，道：“会查出来的，必叫她千百倍的受回去，还你一个公道。”
    霍衍也听到了这番流言，旋即又传出杨逸臣与护国公府小姐定亲之事。想到傅明珠与杨逸臣明明两情相悦，现如今却落得如此结局，也不知傅明珠该是如何神伤了。
    他偶尔回想雪夜茶寮里，傅明珠舔着嘴唇与自己道“我还要”的娇俏模样，心中仿似有火苗燃烧。可她这样娇养着长大的小姐，与自己终究是萍水相逢，对方谢礼也给了，以后大约也无甚瓜葛了。
    再者，他恐怕很快要外放地方，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京。
    霍衍从袖中拿出当日明珠遗落的翡翠耳坠，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这是上好的翠玉，润泽光滑。或许寻个时间，还给傅明珠，顺便嘱咐她好生休息？有句诗，怎生说的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
    正想着，徐先生来了，开口便道：“将军，此时有一门极好的亲事，不可错失！将军，速速请了兵部尚书李大人，前去傅家求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