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回到家中,很有些失望。此时天色尚早,他踱步到书房,取出一卷东瀛志来,却怎的也看不进去。
今日虽未曾与明珠说话,但好歹明珠朝她笑了,当真是颜如朝华。好容易压制了心中所思,方看得两页书,传来敲门声,却是徐先生来了。
“今日英国公府的寿宴,一切都顺利?”徐先生推门进来,笑眯眯地问道。
“当然,与国公爷相饮甚欢。”霍衍放下书册,道。
徐先生看清楚霍衍身上衣衫,不由得一愣,道:“你今天穿这衣服去祝寿的?”
霍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并无不妥,“是的,怎么了?”
徐先生掠起胡须,眼带审视之意,道:“不知将军可否站起身来,我看上一看?”
霍衍不明所以,但看徐先生一本正经,还是站了起来。
就见徐先生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后问道:“从前未曾见将军穿过这件衣裳,怎的今天穿了?”
霍衍察觉出不对来,问:“可有什么不对么?”
徐先生面上带着狭促的笑容,道:“将军还是穿深色束腰长袍好看些,这浅色直缀太过……文气,衬不起将军的威武。”
霍衍一听,不由得问道:“不好看吗?钟亮说很好看。”
徐先生这回是忍不住笑出来了,道:“原来是钟亮这小子!他哪里懂这些!还是往日的衣服适合将军。”
霍衍本是武将,常年征战演练,身材高大,骨架匀称,肌肉结实,肩宽腿长,本是个衣架子。奈何常年风吹日晒,他的皮肤黝黑得近乎古铜色,且龙行虎步,行动起来虎虎生风。那直缀本是文士家居常服,取闲适雅致之意。是以,霍衍穿着这一身衣裳,着实有些别扭。只是,霍衍是直男,钟亮不止是直男还是自家将军的脑残粉,无论霍衍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
霍衍听完这话,心中懊恼得很,脸都黑得可以挤出墨水来。他本想着叫明珠对自己印象深刻,可大约是弄巧成拙了。
莫非今日大堂中她掩唇而笑是为了这一身衣裳?
霍衍再也坐不住,回到后院将这衣服脱下,扔给了钟亮,黑着脸道:“这衣服你既然觉得好,就赏给你了!要经常穿!”
钟亮接过衣裳,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地去了。独留霍衍一人咬牙切齿。
六月底,霍衍再次来提亲了。内阁鏖战告一段落,韩增总掌内阁,陈?协理。冯老将军一案也审结,冯老将军虽有不察,并无大错,全身而退,辞官还乡。霍衍的任命也已经下来,任兵部武库司司库。
英国公府去年几乎曾被媒人踏破的门槛,在今年的上半年里十分冷清。除了霍衍,虽还有人上门提亲,却或是没落之家,或是纨绔子弟,或是鳏夫续弦,实在入不了眼。
若说前一次方氏还有所顾虑,此刻却恨不能立即答应才好。明珠已经年满十六,看这情形,京城里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男儿再来提亲了。
方氏再次问明珠的想法,明珠已经平静很多,巧笑嫣然,道:“既然大家都觉得霍衍好,那便这样吧。听说他家中父母俱亡,只有一个寡居的姑母,我以后不用伺候婆婆。且他家世不显,要依靠岳家,他就不敢欺负我了。娘,是不是这个理?”
明珠对于霍衍,心中有些感激之情。且如今京中,她也并无中意的男子;若是京外的,她连求亲之人都未曾见过,更提不起一丝半点兴趣去成婚。倒不如霍衍,总是见过面,说过话,又有过救命的交情,无论如何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想起祖父寿辰那日,霍衍穿着一身浅色直缀,看着她,明珠不由得微笑。
方氏看明珠笑容娇俏,不像是假装,心中松了一口气。
亲事就此定下,两家很快交换庚帖。因霍衍年龄颇长,连着婚期都着急着确定,最终定在了五个月后。此事一定,不几日,合京皆知。
陈妙芸听闻此事,气得砸了一个茶盏,扑到秦氏怀里,道:“娘,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明明孔夫人最喜欢我的,怎的选了护国公府温琳那个小蹄子!明明傅明珠已失了名声,怎么还能嫁给霍衍这般的将军!”
秦氏也是愤懑,半途被护国公府截胡,虽然过去了大半年,心中仍很是郁闷。她冷哼一声道:“孔氏明明暗示我,她最看重名声,属意你做孙媳妇,转眼又傍上护国公府。什么衍圣公府,仁义礼智信,我呸!”
护国公府乃弘光帝舅家,守江浙海防,颇有功勋,弘光帝厚待。孔氏本是属意陈妙芸,但正月十八那日诗社,见到了护国公府的小姐,觉得眉宇间有英气,诗作里颇见豪迈。想到孙子赞傅明珠胸有丘壑,天真烂漫,且一往情深的模样也是头疼,若有相似的人常伴左右,久了或许也便忘了傅明珠了。因此,她很有些意动。
待明珠被劫的流言出来,孔氏仔细回想往日种种,想起自己有一回在秦氏面前说,自己最重名声,随后便传出来霍衍斥责傅明珠娇惯之事,自己刚决定要见傅明珠,傅明珠就被劫走。这种巧合,叫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虽然无凭无据,但她也知道自己险些引狼入室,遂一力主张迎娶护温琳。
秦氏大费周章,却鸡飞蛋打,如何不恨?只是为长远计,仍耐心安慰女儿道:“我儿,杨逸臣之事已成定局了,莫再想了。且好好想想,你要嫁给哪个求娶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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