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这女子钟亮认得, 乃是一名女大夫，名唤柳见月, 在京城贵妇圈里颇有些名气，先前给霍姑母把过脉。
    但此刻, 钟亮看到霍衍与柳见月走在一处，柳见月还娇笑着, 似乎与霍衍正在调笑，他不由得张口结舌, 继而忙回头看了傅明珠一眼，急得额头都出汗了，结结巴巴道：“夫人，那是给姑太太治病的女郎中……”
    话还没说完, 傅明珠淡淡地打断了钟亮的话，道：“罢了, 我们回去吧。”
    说完，放下了帘子。
    钟亮暗暗叫苦, 却也无可奈何, 只想着回去如何跟将军汇报。都怪自己一时兴起, 问起了七春坊的糕点，方叫夫人撞见了。
    明珠面上一片风轻云淡, 可是心里早已是思绪翻滚。
    霍衍与那女子看起来甚是熟悉。只不知两人究竟是何种关系，在谈论什么。
    或许只是偶遇, 既然认识, 又曾给霍姑母治病, 说几句话也是寻常。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往另一个方向猜测，霍衍是否与这女子交往甚密？是否正是因为这女子才不与自己洞房？
    一时又在想该如何处理。总不能刚刚成亲，便装聋作哑，对丈夫的风流事当作不知。
    毕竟她是霍衍明媒正娶的妻子，丈夫在外头有什么想法，做了什么事，自己过问一句，自是应该。
    明珠还在斟酌着如何与霍衍开口，霍衍就回来了。
    “今日去东山，一切顺利么？”霍衍问道，神色与往日并无甚差别。
    明珠点头笑道：“这一路上，钟亮可将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霍衍一愣，想起钟亮那憨头憨脑的样子，问道：“他都怎么夸的？说来我听听。”
    “骁勇善战、智勇双全、身先士卒、正直善良、洁身自好……可多了。”
    霍衍看着明珠带着笑意的眼睛，听她如此赞扬，不由得耳根一阵发热。
    不敢看她，他径自转了话题，道：“今日从衙门回来，听说七春坊做了新的糕点，就给你带了些，你尝尝看可喜欢？”
    说着将糕点匣子递给明珠。匣子很是精致，打开后里头整齐地码着些小巧的糕点，细腻浓香，赏心悦目。
    明珠最喜吃食，若是往常，不知有多高兴。但想到这糕点是那女郎中陪他买的，恐怕是女郎中的口味，心中发堵，只淡淡接过匣子。
    霍衍看她眼中没了平日见到美食时的神采，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明珠勉力笑笑，道：“大概今日马车坐久了，有些累吧。”
    霍衍顿了一下，面带犹豫，终是道：“不若……我给你按按肩膀？”
    这回轮到明珠顿住。二人成亲以来，相敬如宾，除了回门那日牵手，竟无肌肤接触。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道：“不用。一会让凝碧来就好。”
    话一出，气氛便是尴尬了。
    霍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靠近些明珠，却不想是这般结果，心中有些失望。缓了缓，又递给明珠一个匣子，道：“这是我在翠楼看到的簪子，觉着不错，你收着吧。”
    说罢放在案上，转身推门而出。
    明珠打开盒子，是一个鎏金嵌红宝石的凤头钗，繁华富丽，然而款式便有些老气了。
    也不知道是那女郎中的品味，还是霍衍的爱好。
    明珠心烦意燥，叫凝碧收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明珠觉得自己最近颇为患得患失。方才明明想问霍衍与那女郎中是什么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问不出来。这与从前潇洒自如的自己相去甚远。
    霍衍从正房出来，想着明珠的反应，快步走到前院来，叫来钟亮问起明珠今日的行程来。
    钟亮一五一十地说了，一边说一边看霍衍的神色，道：“夫人看见将军您与柳姑娘在一起，脸色有些不好。”
    霍衍乃是武将，又是个从未于男女□□上留意的男人，对于女子些许微妙的心情，一时也不是很理解。
    由于柳见月几次出入霍府，霍衍关心姑母身体，就找她过来问了一下情况，算得上熟人。今日在街上偶遇，便寒暄几句，一起进了翠楼，再无其他。
    他心中纳闷，自己与那女郎中只是恰巧遇到说了几句话，难不成与个女子说话都要解释？若是傅明珠遇到个认识的公子少爷，多说几句话，难不成还要跟自己解释？且怎么去跟傅明珠说？突然来一句，我跟那女郎中只是偶遇，想起来那场面便觉得尴尬。
    兵部最近正在研制新的武器，正到了紧要关口，第一批的□□马上就要制造出来了，霍衍身为武库司郎中，主管此事，忙碌异常。霍衍只略微想了一下，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接下来几日，霍衍早出晚归，往往他出门时傅明珠尚未起床，他回来时明珠已经睡下。
    明珠有心问问那女郎中的事情，但他们连面都碰不上，已好几天不曾说话。且进入腊月，京中往来应酬也多起来，又要筹备春节所需的各项物品，明珠也是忙碌异常，也暂且压下此事不提。
    腊八这日，明珠命人熬了腊八粥，出于礼节，与霍三娘及韦玉兰一同用午膳。
    霍三娘与傅明珠寒暄了几句，就笑容满面地道：“明珠呀，这春节快到了，我看你每日忙碌得很，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不妨叫上玉兰在边上帮帮你。她从小跟着他爹读书算数，也算是个聪慧的。”
    韦玉兰有些看不惯母亲如此作态，不咸不淡地道：“我的读书算数都还不错。”
    明珠微笑，道：“姑母与表妹的一片心意，明珠领下了。若忙不过来，就是你们不说，我也得劳动你们帮忙呢。”
    “对了，姑母身体如何了？还需要再去请医生看么？春节将至，总得把身体养好才行。”明珠一脸关切地问道。
    霍三娘经过近一年的休养，身子已经大好。只不过，她不知从何处听来，京城的大户人家女眷是每月都请平安脉的。她也依样画葫芦，请了郎中来看。
    “正想跟你说这事呢。自从请了柳郎中来，她擅长妇科养生之道，调理得宜，我气色看着好了不少，这几日正想请她过来再把脉。可要她也给你把把脉？”霍三娘笑着道。
    “我记得从前是太医院的太医给您看病，怎的换了柳郎中？”明珠颇为关心地问道。
    “柳郎中的恩师乃是从前是给宫里的娘娘看病的大医女，她妙手仁心，很受各家夫人太太的欢迎。我如今病去了大半，只须好生调理。太医院的太医于妇科之道反而没有柳郎中精通，我吃了几副药，觉得不错。”霍三娘絮絮叨叨说道。
    柳见月最擅长的，其实是养颜化妆之术，霍三娘病已大好，只一心想让女儿容颜更盛，所以才借自己看病之名将柳见月请了进来。只是这些她自不会跟傅明珠说。
    “既然是姑母信得过的人，那请过来看看也好。养好身子，好过大年。”
    待用完饭，傅明珠叫来点翠，低声嘱咐了几句。点翠频频点头，转身准备离去时，明珠又叫停了她，神色颇为凝重，道：“除了这事，也提醒钱管家好生警醒着，年底将近，诸事谨慎。”
    点翠点头去了，明珠心中捋了一遍霍宅府中各项事宜，确认再无纰漏之处。
    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韦玉兰对自己心有不满，明珠就怕出了问题。
    过了两日午后，柳见月上门给霍三娘与韦玉兰请平安脉。此女甚是乖觉，给霍三娘与韦玉兰诊治完，便提出向傅明珠请安。“将军夫人美名满京城，我心中仰慕，但请霍家姑太太引见。”柳见月对霍三娘道。
    霍三娘遣小丫鬟过去正房，问了明珠。明珠应下，不一会，就见点翠领着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容貌秀美、衣着素雅的女子进来，正是那日与霍衍一起进入翠楼的女子。她容貌不算惊艳，但胜在肌肤白皙细腻，且身材丰腴，自有一股诱人风韵。可不正是春宫图里最常出现的女子形象？
    明珠于房事上半懂不懂，心中酸涩。难不成霍衍久在边关，见多了高大丰腴的北地妇人，偏爱此类女子？
    明珠思忖之间，柳见月已请安毕，上前给她把脉。
    “将军夫人您容貌倾城，只需细心护理，到了五六十岁仍是京城第一美人呢。我这里有许多宫中娘娘方使用的方子，您若是感兴趣，回头我抄了给您。”柳见月毛遂自荐。
    明珠点头应下了，叫人送柳见月出去。谁知柳见月起身拿药箱时，不慎扫落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一身。
    她有些惶恐地向明珠请罪，明珠道：“无妨。天气寒冷，不如柳姑娘先去将这外袍烘干。”
    点翠带着她到了近旁的耳房，道：“柳姑娘，您就在里头烤干了衣裳吧。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柳见月连连道谢，约莫一刻钟后，方从耳房里出来，告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