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霍衍夫妻二人与一场弥天大祸擦肩而过, 一时间多了惺惺相惜，相互扶持之感。
    春节渐近, 衙门的差事也渐渐少了，霍衍每天都回来与明珠一起用晚膳。两人闲话家常, 多了几分闲适与自在。
    如此过了好几日，霍衍心中有些疑惑, 怎的从不见明珠戴自己所赠的簪子？难道她不喜欢？
    这回柳见月栽赃之事，幸亏明珠机警, 霍衍想着给她送个谢礼，可一时又不知该送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怎样的首饰？踌躇间，徐先生进来议事, 谈的正是要防范哪些势力。待说完了，霍衍想着徐先生好歹是过来人, 家有贤妻美妾，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徐先生呵呵一笑, 故作高深道：“送礼不论送给何人, 都只要投其所好即可。”
    霍衍寻思着, 应该找些前朝大师的字画真迹出来，可是自己一介武夫, 从何找起？库房里多是亮闪闪的金银珠宝，未免有些俗气。藏书虽也有一些, 却算不得珍贵。
    他这般琢磨着, 往内院而去。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银装素裹的一片琉璃世界。因天寒地冻，内院的婆子丫鬟也得了令，叫她们在耳房候着即可，不必在廊下站着吹风。因此，霍衍一路走到明珠房门前，都无人通报。
    他正想掀帘，却听到里头点翠的声音，“这咏雪诗要不要给姑爷送一份去？如此天气，正可以品鉴诗词。”
    凝碧呵呵笑道：“没有必要吧？先前姑娘写的诗，画的画，姑爷都只有一句话——好，真的是太好了。”
    点翠又道：“也是。也不知姑爷可曾读过些诗词曲赋？姑娘您诗词里化用的典故，也不知他可见过？”
    明珠见两个丫鬟越说越得劲，笑着打断了她们，“你们一个个看将军宽厚，就都胡乱编排？将军是守边之将，读的是兵法阵法，那才是镇守北边的根本。我这些闺阁中的诗词曲赋，不过闲来消遣。下回可不许再说了。”
    主仆三人不知，这一番对话却被霍衍听到了。
    霍衍听完了这一段话，虽说明珠维护他，他心中高兴，可想到被两个丫鬟取笑，又心有不甘。这般想着，退出了院子，转去外书房，东翻西找，搜罗出几本诗词曲赋来。
    就不信我霍衍写不出一首好诗来！霍衍凭着一股气，把一本诗集翻完，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落笔。
    然而，直到掌灯时分，下人请他过去用饭之时，霍衍的咏雪诗还是没写出来。纸张倒是废了不少，一团团皱巴巴地丢在纸篓里。
    过了几日，明珠晌午起来，点翠递了一封信给她。“姑爷让钟亮带给您的。神神秘秘的，说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您。”
    明珠有些困惑，打开信封，里头一张藏云轩的信笺，香气清雅，一角纹了梅花。上头写着一首咏雪诗。
    霍衍读了几日诗词，苦思冥想，东拼西凑，好容易得出一首自己略微满意的诗词来。可是，明珠熟读诗词，一眼便看出其幼稚生疏之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待到晚间霍衍回来用饭，他心里颇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明珠看了这诗词，会有什么反应？竟仿似回到幼年时，写了几个字，满心期待地等着父亲的赞扬。
    可是，明珠似乎半分也没体会他的心情，对于那首诗，一句话也未说。只说春节将至，家中如何安排等等。
    霍衍心中猫抓一般，想要问，又觉得表现得太过心急，迟疑了许久，终是没有问出来。
    明珠自然看出霍衍的欲言又止了。难得看他有这般神情，她心中隐隐透出甜蜜来。
    待二人梳洗毕，明珠方笑道：“将军，我看你今晚仿佛有心事？”
    霍衍一听，如闻天籁，咳嗽一声，道：“下午给你的信，可是看了？”说罢，双目灼灼地看着明珠，全是求表扬的意思。
    明珠掩唇，道：“看了。将军这几天看了不少诗词吧？写得有模有样。”
    “当真？”霍衍颇觉得骄傲，笑问。
    “当然是真的。可是，我最喜欢的，是将军最后的几句话。”明珠道。
    霍衍一愣，回想自己在诗后写的话：“珠珠吾妻，昔年大雪，余多在西北边境，苦寒孤清，身世飘零。而今得你陪伴，方觉赏雪观梅，颇有趣味。有感而诗。”
    “我……”霍衍看着明珠的侧脸，喉咙有些干，“去年看你在承恩公府的梅园里，我就想着若是得你在侧，便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了。可惜，我不通文墨，武夫一个，恐怕难入得你的眼。如今，你我既为夫妻，我可不希望你心有感怀，而我半点也不能体会。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写的，多给我说说，多给我看看，刚开始或许我不太懂，但只要是你说的、你写的，我都会认真记着的。”
    明珠抬头看他，见他神情认真，眼中一片柔情。
    “你……”明珠完全没想到从霍衍口中会听到这样的话来。半晌，明珠点头轻声道：“好，以后有什么，我都与你说。”
    霍衍受到了极大鼓舞。明珠大约也并不排斥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霍衍觉着自己本是头老虎，粗手大脚的，可是遇见了傅明珠这朵娇花，只恐用力过猛，将那花朵儿摧折了。这才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如今花朵儿收起了刺，正娇艳盛开，待人采撷，他可以轻嗅她的芬芳。
    第二日，霍衍见到徐先生，笑容满面道：“多亏先生支招了，若是靠我自己写，恐怕到头发白了也写不出来。还是抄抄写写更有用。这全唐诗啊花间集啊倒也很有点意思，没我从前想的那么可怕。”
    徐先生哈哈大笑：“我早同将军说过，夫人豁达大方，只要将军有心，心意到了，写的是什么，关系倒不大了。
    很快到了小年夜。大胤朝惯例，这一日出嫁女儿送年礼回娘家。各部官员也从这一日开始休沐至年初十。因此，霍衍陪着傅明珠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济济一堂，热闹非凡。霍衍负责新制火器，正是傅家男人们关注的话题，围在一起便讨论起新制火器的厉害之处来。因是阖家团圆，不分男女，俱都在厅中。大长公主听了半晌，不由得问道：“这火器当真这般厉害？能对付东南海面上的海盗么？”
    说起来丢人，堂堂大胤朝的火器，如今确实比不上东南海面上的几个大海盗。这些海盗占岛为王，控制南下西去的重要航道，竟敢自封龙王。之所以敢如此张狂，实在是其拥有精良的火器。
    弘光帝励精图治，一直想剿灭这些海盗，无奈火器不行，这才命人制作新火器。
    对于大长公主的发问，霍衍恭敬地答道：“如能全部充实沿海一线卫所的武器，武装训练东南水师，大约可以一战。”
    老英国公叹息道：“海盗之患，由来已久。好容易北边平定了，可是近些年来倭国作乱，海盗愈演愈烈，商船都不敢走海路了。也不知何日方能剿灭。”
    大长公主见老公爷神色严肃，不由得安慰道：“好了，这等子大事朝廷自有安排，你已是戎马半生，好容易解甲归田，就开开心心过日子。”
    老公爷向来听大长公主的话，立刻便转了话题：“你说的对，我也该含孙弄儿了。”说着，目光在霍衍和明珠二人之间来回一转，乐呵呵地道：“我可是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虽则都是至亲的亲人，当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俩，明珠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不由得娇嗔道，“爷爷！”这是她从前在家的习惯语气，到了霍衍府中却未曾有这般说过话。
    别人不觉得有什么，霍衍却是听得心酥酥软软的，仿佛是那个雪夜里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也是这般语气，直往他心里钻。
    霍衍见明珠面红耳赤，怕她为难，便道：“公爷可有好几个重孙了，正可跟着您学习兵法枪法。”傅涵、傅渊都生了儿子了，霍衍这么一说，傅涵、傅渊及大奶奶二奶奶听着都很是高兴。
    老公爷笑道：“嫡亲的重孙儿是要教，这嫡亲的外重孙儿也要教。”
    众人看明珠羞涩，哈哈一笑，就略过不提了。
    只有方氏看着明珠和霍衍，很有些头疼。她自是知道二人尚未圆房，方才母女二人单独见面，方氏问了，明珠仍旧只道好好好，分明是敷衍。
    霍衍血气方刚，若是被什么狐媚子乘虚而入，可就苦不堪言了。方氏决定亲自出手。
    她给霍衍下点补肾活血的大补药，定叫霍衍今夜再受不了女色当前！
    于是，晚宴谈笑风生之间，霍衍喝下了岳母悉心准备的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