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出征后, 霍府陡然安静了下来。人人都关注着战事,霍三娘与韦玉兰尤甚。
战事若是持续太久, 韦玉兰的婚事恐怕就得耽搁。如今她已经将近十八岁,霍三娘下定决心便要在今年内将女儿嫁了。
明珠在家中无事, 知道霍三娘着急,又见韦玉兰如今行事沉稳不少, 虽然出征前自己与霍衍为此还吵架了,但是韦玉兰终归早日嫁出去才好, 于是也认真催促兄长寻些适合的人来。
至于战况,明珠最开始是不放在心上的。她想到霍衍临行前与自己吵的那一架,想到霍衍打心底里怀疑自己,她就半分也不想管他的事情。奈何霍三娘与韦玉兰总在她耳边提起霍衍, 而且霍衍终究是她的丈夫,她不得不关心起来。
于是, 明珠每隔十来日便回英国公府一趟,探听最新战况。
祖父在春节后已经上书弘光帝, 请求将国公爵位传于伯父。伯父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深得弘光帝信任, 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新任英国公。
他御前行走,消息自是比许多人灵通。
初时一切顺利。霍衍奉旨南下, 于南京大营调兵两万,沿长江而上, 于武昌与武定侯赵继雄会军, 继续西去, 欲过巫山道,夺取渝州。
武定侯赵继雄正是赵令宜之父,本为湖南总兵,如今又任湖北总兵兼长江水师提督,对湖南湖北及重庆一带都很是熟悉。
军队入蜀,并非易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蜀道说的是从陕西汉中入蜀之道,古时常用。如今,还有长江可溯流而上,耗时较短。但是,巫山道同样是易守难攻。安王早已安排重军驻守此处。
明珠知道大军已开拔往西要过巫山道后,心中很是惴惴。
这一日,她回了英国公府,坐在方氏房中说话。
“也不知道霍衍如今怎样了?巫山道两岸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总是放心不下。”明珠眉间略带清愁。
方氏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知晓女儿心中忧虑有理,却也只能安慰道:“且放宽心。赵侯爷和姑爷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自有应对之道。”
“可是霍衍从来没在水上打过仗。”明珠微微皱眉。
“万变不离其宗,他是连你祖父也称赞的不世出的将领,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明珠还有再说,突听到外间传来极快的脚步声,门帘刷地掀起来,却是傅言回来了,笑容满面:“昭昭,霍衍夜袭渝州守军,赵继雄趁机夺取巫山道,如今渝州已回到朝廷手中了!”
明珠霍地站起来,道:“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刚刚抵达京城的战报,陛下高兴得在朝堂之上拍案大笑。”傅言捻须笑道,“今日朝堂之上,说起蜀地战事,不少人都说,这是一场硬战,恐怕耗时甚久,死伤甚重。话音方落,那捷报就传进来了。”
明珠得了捷报,终于心安了不少,这一夜睡得竟是霍衍出征后最安稳的一夜。
千里之外的渝州城里,赵继雄和霍衍正和麾下将领谋士,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给朝廷的捷报,只是寥寥几句话。然而,夺取渝州,赵继雄与霍衍着实费了大力气。
此次平叛,主帅是武定侯赵继雄。平叛军队五万人,三万本是武昌驻军,两万自南京调来。霍衍为副将,协助赵继雄。
安王号称有二十万兵力,即便分兵扼守汉中道和巫山道。
赵继雄初见霍衍之时,面上虽对霍衍也甚是尊重,心底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因霍衍虽年少成名,但是一直都是在西北草原,运用骑兵打仗。而此次,先是水上,大量使用运兵船。再是入蜀后,山林众多,道路崎岖,与西北打仗大不相同。
孰料,他召集麾下将领谋士商议如何夺取巫山道时,霍衍竟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异想天开的建议,领先锋一千人,绕过巫山,至渝州后方,趁其不意,破其在巫山水道的守军。
霍衍如此一说,众人皆惊。
“此计甚是凶险。巫山至渝州,若走山路,山道狭窄,粮草供给就成为问题。若不能速战速决,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赵继雄迟疑道。
霍衍胸有成竹,道:“此次南下,带来了最新的火器。威力胜于刀剑数十倍,且轰天巨响。安王叛军未曾见过,必定自乱阵脚。只待我等占了后方,巫山水道守军自然人心惶惶。”
赵继雄道:“这新火器当真如此厉害?”虽则朝廷年前就说要营造新火器,但如今武昌守军也未曾得见。
“若非有火器倚仗,我也不敢出此险招。南京过来的战船,也有十来只安装了最新的火炮,射程极远,夺取巫山水道时可以一试。”霍衍道。
赵继雄知道霍衍掌管兵部武库司,又征战已久,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有此计划。最终同意霍衍照此行事。
霍衍率领一千人,皆是训练有素,在北边作战数年后转南京大营的铁血汉子。最新的火器,也是京城大营和南京大营试用在先。
每人背负着几十斤物资,包括火器、弹药、刀弓、干粮,连夜急行军出发。
巫山山道陡峭崎岖,狭窄难行。此时正值夏季,草木繁盛,蚊虫繁多。但是,军队令行禁止,千人在山间穿梭,竟只有草木萧萧之声,无半点人语。
三日后的清晨,渝州城还在沉睡之时,突地西城门处传来震天的响声,一时间火光四起,仿佛城墙都要倒塌一般。
渝州守将郭柱成还在酣睡之际,听到响声,慌忙爬起来,匆匆跑到室外,鞋子掉了都不自知。只见西城门在炮声隆隆,杀声四起。
“哪里来的军队?”郭柱成匆匆去往西城门,揪住守门之人问道。
“不知道,突然就从天而降一般!”这些守门的官兵何曾见过如此猛烈的火器?早已是六神无主。
“从巫山下来的,从悬崖峭壁上下来的!”近旁又有人喊到。
“弓箭手,放箭!他们走的是山路,没有多少人!守住城门,重重有赏!”郭柱成声嘶力竭地指挥道。
城墙上的弓箭手似因为主帅的到来,找回了主心骨,列队向下射击。然而,箭刚刚射出,便有火箭从城下射来,落在城墙之上,滋滋冒着白烟,瞬间,轰的一声,周围十余弓箭手悉数被震倒,有几人甚至晕倒在地。
“这难道就是朝廷说的新造的武器……”郭柱成大惊失色。
还没醒过神来,西城门竟被轰开了一个大洞。这些守门士兵本就不想造反,眼看城门要破,竟似马上就要投降。
郭柱成还要抵抗,却听到东边巫山水道也传来雷霆炮击之声。声响竟比眼前的火器还要巨大。
麾下军官士兵皆人心惶惶,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不过一日功夫,渝州城在赵继雄与霍衍的东西夹击之下,就易主了。
赵继雄再想不到入蜀之路竟是如此顺畅,对霍衍就多了几分敬重佩服之意。
全军上下,此刻说起霍将军来,更是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随后,朝廷军乘胜追击,安王退守成都。
成都四面皆为平原,在新火炮的攻击之下,如何抵挡得住?守了不到十日,安王弃城往西南逃去。
成都西南,群山延绵。安王早在此处筑了山寨,为防火攻,用山石筑就,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与蜀道上的剑门关可以媲美。
赵继雄大军集结山脚下,火炮无法运至山间,□□弹药又已告罄,一时之间竟是无可奈何。
如此僵持近二十日,朝廷官兵在山下围了水泄不通,但是一时也无法攻到山上去。
这西南山林之地,时值夏季,天气潮湿闷热,蚊虫蛇鼠猖獗,官兵渐渐不堪忍受。赵继雄恨不能一鼓作气灭了安王,每日都在琢磨如何攻破山寨。
可是,新火炮再厉害,射程也只到山门之前,无损山寨石头墙半分。若是毁了山道,接下来上山恐怕更难。竟是投鼠忌器,不敢使用。
但若是直接派兵沿山道进攻,简直就是安王的人肉靶子,山寨之中的土炮甚至投石机一动,山道上进攻的士兵势必难以抵挡,跌落山崖。
进攻一时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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