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43.剖心

    
    八月底, 蜀地捷报就传到了京城。从安王叛乱至平定,只用了三个月的功夫。
    蜀地有天险阻挡, 人人都以为战事至少要持续半年一年,何曾想三个月便已生擒安王?
    弘光帝龙颜大悦, 又听赵继雄在折子上叙说了霍衍之功勋,大赞:“这霍衍果然乃不世出的将才!”私下对傅行道:“姑父倒是慧眼识珠, 找了这么个孙女婿。”
    称老英国公为姑父,可见帝心之悦了。
    流水般的赏赐都送到了将军府里。将军府上下自得了捷报, 也是欢喜异常。明珠前两日收到钟亮来信,说已在回京路上,不日便到了。
    明珠此刻期待着霍衍的归来。经过数个月的等待,离别前的那一次争执早已变得不重要了。随着离别的时间越长, 明珠便忍不住越担心霍衍遭遇的情况。再联想到他出征前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一句话,明珠更是心中惴惴。
    就因为自己见了杨逸臣一面, 竟叫他生出战死沙场的念头来?亦或只是他一时赌气说出来的话?
    也不知道这样凶险的战争,他有没有受伤?
    想起他后背的累累旧伤, 明珠就觉得有些难过与不安。
    虽然人人都说三个月平叛, 是极快了, 可是只有明珠知道这三个月有多漫长。
    白日里事忙还不觉得,每当夜深人静之时, 想起蜀地崇山峻岭之中,不知他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心底便隐隐生出不安。
    悬崖峭壁, 若万一失足, 怎么办?
    山道狭窄,若遭遇伏击,又该如何?
    攻城略池,若被刀剑所伤,感染不治,又能怎样?
    如此种种,不能尽言。
    好在,他要回来了。
    明珠吁了一口气。
    “夫人,将军回来了……”这一日晌午起来,凝碧正在给明珠梳头,点翠进来回禀。
    明珠心下欢喜,也不管那发髻尚未梳好,猛地站起身来,及着鞋子便往前院快步走去。
    “夫人……”点翠想追上去,谁知明珠已风一般地出了院子。
    明珠走到花厅,便见一群人簇拥着霍衍走了进来。
    她迎上前去,众人见她出来,纷纷见礼,她才看清楚霍衍的样子,满脸的笑容便都僵住了。
    霍衍由段德功和钟亮扶着,面色苍白,几无血色,显是受了伤。
    霍衍见到明珠,唇角扯出一个笑来,道:“我回来了。”
    声音轻微,气息孱弱,一句话说完竟有些喘息的样子。
    明珠眼眶一热,强忍着才没落泪,颤声问道:“怎的伤的这般厉害?快到房间去。”
    段德功一边搀扶着霍衍,随着明珠入了正院,一边将霍衍的伤情简单告诉了明珠。“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太医院应当有能解毒之人,再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霍衍既入了房中,众人将他安置好,明珠又命人去端在热水来,一时间,房中就剩夫妻二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
    明珠细细端详着霍衍,眼泪不由得就啪嗒啪嗒地掉了出来。
    明珠嫁与霍衍以来,从来只觉得他身材魁梧、精力无穷,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大是伤心。
    霍衍躺着,浑身乏力,虽想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却也力不从心,只笑道:“怎的就哭了?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明珠抽噎着道:“都是你出征前乱说话,才会这样的!以后再不许乱说了!我在家等你的消息,可知道真是度日如年!”
    霍衍一愣,想起出征前两人因着杨逸臣的事情而闹别扭,自己一时气急,说出来的混账话,后悔不迭。
    他轻轻抓住了傅明珠的手,道:“那是我混账,说错话了!我打仗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我可要活的好好的,活到七老八十,让你无论如何也甩脱不了我!”
    明珠破涕为笑,啐道:“伤成这样了,反而学会了油嘴滑舌!”
    霍衍龇牙笑道:“正是因为受了伤,才知道我多舍不得你。”
    明珠看他虽然受伤体虚,但是精神尚可,心中也微微轻松了些。
    恰这时,点翠领着仆妇将热水端来了。
    明珠知霍衍素来不喜丫鬟伺候,便叫众人都退下了,亲自拧了毛巾给霍衍擦身。
    衣衫一解开,果然添了不少新伤。只多数都是擦伤,已经结痂。就是那毒箭所射之处,也新结疤了。
    明珠怕碰疼了他,擦得很是轻柔。仿佛羽毛轻轻拂过,无比地爱怜。霍衍长年征战,从前受过那么多伤,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在明珠温柔的注视与爱怜的擦拭之中,竟飘飘乎仿佛躺在软绵无边的云彩之中,说不出的舒适。
    原来,温柔乡是这样的。霍衍昏昏沉沉地想着,睡了过去。
    明珠给他擦完上半身和胳膊手臂,自己也是香汗淋漓,抬头一看,他竟睡着了。
    他眼窝有些青黑,此刻发出微微的鼾声,睡得极沉。
    想来一路舟车劳顿,他睡得并不好。
    明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解开了他的下裳,颤抖着手,极快地给他擦了一回。
    除了第一次,她再没碰过那地方了。今日乍然一见,简直头发都要着火了。
    好在霍衍睡得沉,懵然不知。
    明珠忙完,洗干净手,命人撤了水。点翠就领着太医院副院史袁章进来了。
    袁太医给霍衍细细把脉后,对上明珠殷切的双眼,抚须道:“夫人不必太忧心。此毒乃从前宫中所制之毒,恐怕是已故的安王老太妃留下来的。发现得早,料理也得当,虽有部分余毒仍在体内,只须将军每两日泡了药浴,又经老夫针灸,大约两三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了。”
    明珠听得太医如此说,悬着的一颗心方真的落定了。忙又问道:“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只要饮食清淡,不可操劳。”袁太医叮嘱道,顿了一下,又道,“明日我备齐了药材,过来与将军治疗时,再嘱咐将军好生将养。”
    明珠心中高兴,让点翠备赏银给袁太医,送了他出去。
    第二日,袁太医前来复诊,开始替霍衍排除余毒。一番针灸之后,袁太医便让霍衍在药浴中浸泡半个时辰。“将军肩胛处的箭伤,不宜沾水,所以上身得让人用热毛巾敷了才好。”
    袁太医离去,仆妇们抬着药浴汤水进了浴房。诺大的浴桶里盛满了温热的药浴汤水,散发着草药的清香。
    霍衍自床上坐起,眼巴巴地看着明珠,道:“珠珠儿,扶我进去吧。”
    明珠见他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只得扶着他进了浴间。
    眼看他背对着自己解了上衫,露出黝黑结实的背,精瘦的腰,眼看他就要脱下衫,明珠突觉得面红耳热,道:“我先出去了,你小心些。”
    谁知霍衍转过身来,道:“珠珠儿,帮帮我。那伤口在背后,我看不见呢。若是沾了水,可就不好了。”
    明珠无法,虽则有些羞意,又实在不忍心放他自己一个人在此,只别开脸,道:“你先进去汤药里。”
    霍衍得了明珠应许,笑道:“好,那我等你来。”
    待他坐下了,明珠方缓缓走上前去,拿了浴巾,拧干药水,给他擦背,只是小心地避开了伤口。
    擦背擦了一刻钟,明珠咬咬牙,终还是来到他的前面,擦拭胸口。
    虽然霍衍因伤卧床月余,但是,不愧是武将出身,长年征战,无论胸前背后,皆是肌肉紧实,黝黑有力,泛着水光,无端端让明珠觉得有些口干。
    霍衍看着明珠因用力而泛红的脸颊,只觉得她无比可爱。“昨日回来劳累,竟是睡了过去,都来不及与珠珠你说话。”霍衍柔声道,“累你如此担心,都是我的错。”
    明珠眉眼都没有抬,仍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总算你平安回来就好。”明珠闷闷地答。霍衍大约是不能明白自己在家等待的焦虑与不安。可是,自己也同样不能明白他在前线上阵杀敌的凶险与疲惫。
    “上次杨逸臣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生气。”霍衍又道,“你确实有你的考虑,我从前没有想明白。”
    明珠擦拭的动作顿住了,抬头看他。只见霍衍也正望着她,眼中神色颇为诚恳。
    “我虽是战功不少,可是,你才华横溢,嫁与我这般武夫,诗词曲赋皆不懂得,倒是委屈了你。我心里着实害怕你看不起我,疏远我。我自己心里有鬼,才说出了混账话来,你尽数忘了。这辈子,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至于绿浓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乃是锦衣卫的暗使,这事情你确实不知。我当时气急攻心,竟是不曾查清楚就去质问你,全是我的错。”
    “玉兰之事,我处理得确实慢了些。我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成想叫你为难。以后再也不会了。”
    明珠不曾想霍衍一口气认下这么多错,心头那点累积许久的不快终于也消去了,道:“你出征的时日里,我也仔细想过了。杨逸臣也罢,韦玉兰也好,终究是我对你有所隐瞒,不曾告诉你我心中所想,才让你胡乱猜测。从今以后,凡事我多与你商量,你不要嫌我烦才好。”
    霍衍拉着她的手,道:“你与我说话,我不知道多高兴,怎么会烦呢?”
    霍衍给明珠轻轻按摩手腕,道,“辛苦你了。这般给我擦拭身子,手腕该是累了。”
    明珠笑道:“可不是,你这皮粗肉糙的,不用力还不行。”
    “都是为夫的错。”霍衍低头,轻轻地亲上了明珠的手指尖。
    明珠手一软,毛巾啪嗒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明珠一甩手,转身扭腰而去,一边道:“半个时辰到了,你自己起身罢!”
    霍衍的唇上犹存留着她指尖细腻光滑的触感,他不由得靠在浴桶上,闭目回味着。
    如此十来日后,这一日也一如往常,送了袁太医出去,明珠便要进去给霍衍擦身。谁知霍衍竟一反常态,道:“珠珠,不用辛苦你了。伤口已经好了,沾点水问题也不大。”
    明珠看霍衍确实气色好了不少,身子也没那么虚弱,便也不坚持,只道:“若有什么,你叫我就是。”
    霍衍颔首,看着明珠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屏风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身体在恢复,欲望也在恢复。
    昨日她专心致志地给他擦身之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沸腾了。
    可是,袁太医一再叮嘱他,不可行旖旎之事。
    今天,他不打算去挑战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了。
    她微红的脸颊,下垂的发丝,纤长的睫毛,红艳的唇,洁白的颈脖,柔嫩的手指,夏日衣裙里贴身包裹着的丰满与曲线,无论哪一样,都让他情难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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