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霍衍淡淡看她一眼, “姑娘请自重。我自何处来，姓谁名甚, 与你并无关系。”
    “怎的没有关系了？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
    她身后的男男女女也跟着起哄，“田大小姐, 你不是要去看柳公子么？怎的半路就停下来了？”“柳公子今日运气不好，恐怕得等上一等了。”“这位公子倒是有福气, 得了大小姐的青眼。”“后头跟着马车呢，别是家眷在里头吧？”“那又如何？”
    霍衍冷冷扫过众人, 道：“让开！”
    他声音不高，但是，众人不知为何，只觉得一股杀气迎面而来, 人人都看着他，起哄声渐渐静了下来。
    那蓝衣女郎被这目光扫过, 只觉得有一柄剑逼到了眼前，寒光闪闪。
    她警觉起来, 知道这人有些真本事, 于是收起轻慢调笑之心, 拱拱手，问道：“这位公子, 我见你行事不凡，便想交个朋友。小女子乃是田家长女, 田唯凤。”
    田家正是贵州四大土司之一, 霍衍不欲生事, 他刚到贵州城，诸事不明，不宜轻举妄动。
    眼看这女子收敛了眼中放肆的神色，霍衍只淡声道：“原来是田大小姐，有礼了。我不过乡野之人，偶然路过此间而已。”
    田唯凤看此人听到田家，竟仍是如此云淡风轻，一时拿不准他的身份，但也知必不是好欺负的，于是便道：“方才多有得罪，公子勿怪！”说罢，拍马领人疾行而去。
    明珠在马车里，将田唯凤的眼神变幻看得清清楚楚。霍衍这般糙将军，竟也勾得女郎搭讪。她冷哼一声，将车帘放了下来。
    点翠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这女子也太……大胆了吧！不，是放浪！”虽则大胤朝民风开放，京城里也时常有男女同游、互相倾慕之事，但是绝对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搭讪男子的。
    明珠好歹看过些杂记方志，知晓此地民风开放，看着点翠睁得圆滚滚可以吞下鸡蛋的嘴巴，她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笑道：“行万里路，还是有些意思吧？你这般貌美，日后到街上采买，我都不放心了！”
    点翠嗔道：“夫人，别打趣我！”
    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就到了总兵府衙。此地一切从简，前头是衙门，后头便是住所，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府衙原有的副将、衙役与仆人已在门前等候。
    因为上一任总兵乃是丁忧，早已回去奔丧，一切交接事宜均先交代给了副将程忠。副将程忠本以为此次可以升迁，谁知又被京城空降顶头上司，心中很是不爽。但是，待打听了新任总兵后，虽然心中仍有些郁郁，却也不得不服。
    这位出身贵州的寒门将军，不仅战功赫赫，如今还是顶级勋贵英国公府的乘龙快婿，得了弘光帝青眼。如此上司，需要用心结交才好，未来若能得了提携，也是一段机缘。
    衙役与仆从自然也都知道新任总兵是有来头的，有些好奇，都在翘首以盼。
    眼见车队向总兵府走来，当头一人坐在马上，眉目俊朗，神情冷峻，身材矫健，程忠忙率众迎了上去。
    “末将恭迎总兵大人！”程忠抱拳行礼，十分恭敬。
    霍衍翻身下马，道：“程将军不必多礼。”说罢，将马鞭丢给了钟亮，自去后头接明珠。
    众人都知道新任总兵夫人乃是京城的贵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就见到霍衍伸手扶着一个红衣女子下车。那女子抬头，一众衙役只觉得这阴沉沉的腊月也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总兵夫人明眸皓齿，身姿窈窕，美艳不可方物。
    霍衍自与程副将在衙门里交接事务，一个老仆则领着明珠等人入了宅邸。
    这宅邸是个三进院子，后头有个小花园，中规中矩。
    明珠的箱笼物品都抬了进来，一声令下，点翠领着众人安置物品去了。最先弄好的是正室里罗汉床上的铺盖软枕。明珠靠上去，酸胀的腰肢与双腿舒服不少。凝碧过来给她按摩腰肢与双腿，笑道：“这贵州的路可真是崎岖，夫人的腰肢都硬邦邦的。”明珠打了个哈欠，道：“可不是，骨头都散架了。”
    两人正说着话，霍衍从外头走了进来，挥手让凝碧下去了。他很自然地接手了凝碧的活儿，给明珠按摩起来。
    这一路舟车劳顿，霍衍按摩的功夫已是十分了得，力道把握得很好，正正儿用在明珠的痛点上，明珠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哎哟哎哟”“就是这里……”“停停停……”“往旁边一点……”
    霍衍打趣道：“夫人，小的伺候得可舒服？”
    明珠想起半途搭讪他的田大小姐，闭着眼睛娇哼一声：“将军手艺了得，才入城就有人忙不迭地过来结交呢。”
    霍衍失笑，手上动作不停，道：“有夫人明珠在侧，其他人什么样儿我都未曾看清楚。”
    “当真？”明珠睁开眼问道。霍衍最近讲话是越来越甜了，这人真的与当初那个在报国寺里对她横眉竖眼的男人是同一人？
    “当然是真的。”霍衍将明珠搂入怀中，深吸一口气，道，“嗯，一股子醋味！”
    明珠抬手去拧他手臂，霍衍便探手去挠她腰肢。两人在榻上笑作一团。
    待消停了，明珠好奇地问道：“这田唯凤是谁？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当街调戏男子，她头次见到。
    “她是思南土司田增年的长女，传说她一对柳叶刀用的炉火纯青，骁勇善战，很得父亲的宠爱。”霍衍对四大土司已做了一番研究，“这四大土司家族都曾经出过女继承人，田唯凤得父亲喜爱，颇有野心。”
    “怪不得如此张扬。不过，她算是个聪明人，你脸一黑，她就知道遇到对手了，整个人都变了。”明珠自然观察到了她前后态度的变化。
    “她家中还有年龄相当的兄弟数人，但她最得田增年宠爱。”
    第二日，贵州巡抚曹金招安排了接风洗尘宴。上首桌留空，乃是给曾化平与霍衍夫妇的座位，曹金招坐于右手头一桌，另有副将程忠、贵阳知府陈康等本地属官依次而坐。
    宴会上除了贵州当地的主要官员外，还有些世族乡绅，连着四大土司也都派了人前来参加。
    水西宣慰使奢明义长女奢翠萍、播州宣慰使田增年长女田唯凤、思东宣慰使长子万古扬、思南宣慰使长子杨锐悉数到场。
    几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奢翠萍不过中人之姿，身着碧色夷族女装，腰间系一根软鞭，神色甚是温和，只坐着自顾自地喝茶。田唯凤依旧是一身盛装，宝蓝色的衣裙，明晃晃的银饰，正笑着与杨锐说话，眸光流传，煞是勾人。杨锐剑眉星目，一身白袍，风流倜傥。万古扬则浓眉大眼，颧骨极高，皮肤黝黑，颇为沉稳。
    他们常年往来于土司领地与贵阳城，互相之间也甚是熟悉。几家之间不时有争斗，人人都习以为常，然而这次朝廷竟是真的派人来了，叫他们有些意外。因此，对着钦差大人，就多了几分好奇心。
    “这倒是咱们第一回见钦差大人。”杨锐笑道。
    “还是托了翠萍姐姐家的福，才有了这么次机会。”田唯凤笑着看了奢翠萍一眼。此次争端，正是因为田家抢占奢家的地盘，奢翠萍的弟弟死于战乱之中。田唯凤处处挑衅，奢翠萍却是不动如山，只淡淡道：“那等会田小姐就好生看看钦差大人，或许再没有下次机会了。”
    田唯凤自斟自饮，笑道：“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奏章送到御前。翠萍姐姐，你觉着这钦差大臣真能主持公道？”一个鸿胪寺的文人，一个兵部的武官，就这两人还能调停四大土司之事？田唯凤实在觉得可笑。
    奢翠萍微微一笑：“钦差大臣奉皇命而来，我等皆要听命。难不成田家还要另行其是？”
    田唯凤被奢翠萍怼了一下，却也不恼，只是笑道：“我田家当然听从朝廷旨意办事，不过，朝廷旨意不一定对姐姐家有利噢。”
    “这回的奏章恐怕不简单。以前那么多上告的奏章，怎的都没半分动静？这一回却闹得这么大。”杨锐把玩着酒杯，凑到田唯凤耳边低声道。
    众人正在交头接耳之时，门口响来通报之声：“总兵大人，总兵夫人到！”
    人人都抬头看向门口，就见霍衍携妻子傅明珠一起走了进来。
    只见霍衍身材高大，猿臂蜂腰，龙行虎步，气宇轩昂。身旁女子更是叫人眼前一亮，仙人之姿，小巧依人，眉目婉转，一身冬衣也难掩绰约风姿。只不过两人走在一起，霍衍过于粗犷，明珠过分清雅，并不十分协调。
    “果然传言不可信！”田唯凤最先反应过来，娇笑道。她认出了霍衍，不曾想昨日偶遇之人便是新任总兵大人。她自问阅历丰富，上上下下地打量霍衍，心中赞赏。此人眉目俊朗，虽算不上英俊，但是别有一番味道。至于身材，那便是无可挑剔。这般英雄，却娶了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也不知闺房里受不受得住？
    杨锐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贪婪地看向明珠，这傅明珠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可惜这么一朵娇花嫁给了霍衍这般武夫。可惜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