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烬

    
    “意外打听来的。有岭人牧羊之时，意外进入了圣宫最内部，取走了圣花。谁知道圣花一见天日瞬间便枯萎了。”
    碧雪伸手进袖子掏了一阵，掏出了一朵乌木一样漆黑，皱巴巴一团的东西，起身，拿给了萧尺素。
    萧尺素接过，挑了挑眉：“就这玩意儿？唉~还真是摧毁本公子心目中圣花的完美容颜！”
    “简单点说，我觉得从绝尘带我上雪原开始，他就落入了一张网。”见萧尺素微微蹙了蹙眉尖，碧雪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这些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情报——公子一定听得头都要炸了。”
    “呵，还好。”萧尺素莞尔，搔了搔头，“理理猜猜，应该还是可以勉强理出条线索的。”
    碧雪深以为然。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有些事情你并没有参与进去。”
    碧雪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公子忘了么？你曾教过我阁主的密令。凡你足迹踏过之处，必会留下我们的人。如今，五湖四海……有哪处不在掌控范围？我找到法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做了联络暗号。只可惜，人手不多，没来得及搜集更多的情报就又被掳走了。”
    “那……你有头绪了？”
    “我……”碧雪迟疑了一下，“没有。”
    “哦。”萧尺素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嗯。”
    停了停，他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此前你没回答。你回了中原……为什么不回家？”
    碧雪一愣，沉吟许久：“本来，雪儿想着等哪一阵皇帝对身毒进献的歌舞团失了浓厚的兴趣，再寻脱身之机。不料，却碰到了神巫前辈差点被害之事，临时决定多留些时日。”
    萧尺素点点头。“人人都想染指圣器，却不知，凡夫俗子，宵小之辈，哪有这个资格和本事坐镇三界十方！”
    碧雪声如叹息：“生于劫末乱世，雪儿不求闻达，只想守着公子，在我们的地盘上，做那‘富贵闲人’。这……不也是公子的志向么？”
    萧尺素笑起来：“听雪儿的就是。”
    两人正互相嬉笑，只听岸上不远处传来十分匆忙的脚步声。碧雪和萧尺素彼此对望了一眼。
    萧尺素下令，将楼船就近停靠在岸。船内一个大汉扛着小木阶来到船铉边上，刚好在来人到船边时放了下去。紧跟着一个眨眼就消失在了角落里。
    来人一面呼喊着“阁主”，一面大踏步流星登了上来。
    “哟，龙啊，火烧眉毛啦？”萧尺素倒是不急，慢悠悠地问，“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你怎么回来了？铃儿他们也要回来了？”
    碧雪忍不住笑了一声：“公子，你倒是让龙堂主喘口气啊。”
    “咦，对了。”萧尺素看见他都快累断气的模样，“你难道是跑回来的？”
    龙头拼命点头。
    “马呢？马没了？”
    龙头拼命点头。
    “那买一匹——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啊。来来来，”萧尺素站起身，“坐下坐下。被你喘得我都感觉好累。你不会是没银子了？”
    龙头摇摇头，接过碧雪倒的一杯水，一口灌下，又喘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
    “属下，属下嫌马跑得太慢。”
    萧尺素听着，皱皱眉。
    （这死脑经……嫌马慢，竟然傻傻地硬跑了回来。）
    “什么事这么急？”萧尺素气定神闲地问道。
    “启禀阁主，诸葛姑娘和楚公子闹翻了！”
    碧雪和萧尺素又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后呢？”碧雪先出声问道。
    “属下本来跟着诸葛姑娘的。但，但诸葛姑娘的术法着实厉害，跟丢了……”龙头说着，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尴尬地挠挠头，“楚公子的轻功奇绝，又会易容，眨眼，也……也跟丢了。”
    萧尺素已经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做出沉稳之态：“因何起了冲突？”
    “事情是这样的。诸葛姑娘希望解开楚公子身上的血咒，因此，与未亡人做了一笔交易。但是交易——交易可能触及了楚公子的某些底线。然后两人就……”
    “莫不是冰？”碧雪揣测。
    萧尺素深以为然。
    “龙听令！”他忽地沉声轻喝。
    “在。”
    “立刻找回楚月寒。”
    “是。”
    “雪儿，通知雪凝画立刻赶来清莲阁一趟。”
    “是。”
    刹那，两人便都匆匆离开了楼船。
    萧尺素傲立在船头，刀锋般刚毅的眉间多出了几道褶痕，黑曜石似的眸中也敛入了几分焦急和寂寥，深达心尖。
    十万大山。
    诸葛花铃站在大山的“门”前，心情复杂得好像远游久久不曾归过家的人。
    这里面有毒瘴深潭，也有绝世美景；有啖血食肉的野兽精怪，也有善良友好的“地仙”；有枉死其中，化为“尸人”的路过者，也有偶尔能见，为生计奔波的附近猎户……这是一个浓缩的三千浮生。
    当诸葛花铃刚刚学会“瞬间转移”一招的时候，她便是“转移”到了此地。从此以后，一旦被雪凝画惩罚面壁，她就会躲到这里来。然后，雪凝画咋咋呼呼追过来。师徒满山追逐的场景经常在此上演。
    据最后一次在山内小住到现在该有五六年了。
    诸葛花铃想着，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下身后来时路。什么人也没有。
    她又四面打量了一下。除了点点透过罅隙投射下来的斑驳光影和寥寥几声蝉鸣鸟叫，死寂一片。
    霍地，她感到怀中一阵异动。低头一看，原是路上捡到的小白泽。
    白泽大大伸了个懒腰，探头望了望：“哟，十万大山！小丫头，这是你家啊？”
    “你会说话？！”
    “喂喂喂，小丫头，咋这么无知呢？亏你还是帝龙神巫！”
    诸葛花铃一撅嘴：“我还没即位~”
    “啊？”白泽钻出她的怀抱，飞身而起，定定看了她的额头一会儿，“那你的封印……”
    诸葛花铃烦躁道：“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师父呢？带我见见你师父。”
    “他不在。”
    “你封印怎么就解开了呢？”白泽只是喃喃重复这句话，“好好孝敬你师父。多陪陪他。”
    诸葛花铃嗤之以鼻：“五百年呐，有得陪的。”
    “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将来有你后悔的！”
    “什么意思？”
    “你猜。”
    “喂，小白泽。”诸葛花铃用手指戳了下他。
    白泽不满地动了动：“爷爷我比你师父的师父还要大上一些。”
    “别逗了，就你这小身板儿。”
    “我这不是受伤了么！”
    诸葛花铃意外道：“受伤？伤哪儿了？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好像还是好好的吧？”
    “上古神力开始涌动了。”白泽面色凝重，“我变成这样——和这有关。”
    “啥？什么？那个——诶，不是传说么？”
    白泽点点头，又疑惑道：“不对啊~你是帝龙神巫，应该最清楚这种事情的真假。你还别说，这好事儿就是你那个萧大哥做出来的。”
    “哈？”
    “之前，他曾经带人攻上拜火教和绝尘那小子打了一架，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
    “打架之前，他毁掉了一些巨大的神像是不是？”
    诸葛花铃更加迷糊了：“是啊。那些神像怎么了？”
    “神像怎么了？”白泽反问。
    他笑起来，笑意未达眼底，焦虑却浮上眉宇，配合着他小小的神兽模样，有点戳人笑点。
    “神像碎了！神像内有着三位大神各自一半的神力。佛在神王朝崩塌，轮回倒转之时，倾尽自己的福报，让六道轮回的这个‘大车轮’不再做倒退，并且封印了大神的力量。防止流窜人间造成动乱。更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
    “萧大哥释放了这些神力？！”
    “是的。”
    “可是——”诸葛花铃搔了搔头，“我并没发觉萧大哥有什么特别大的突飞猛进啊。难道他没有要那些力量？”
    “当然不会有。”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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