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未走至黎明, 还有星光在树林上方闪烁。
布莱尔走到医院前方,里面没有光线, 像电力于一息之间被人为切断。
在玻璃大门前, 布莱尔停了一下, 似乎有一丝银芒不甚起眼地在玻璃上闪过, 她看了看门上的人影。
布莱尔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玻璃里的“幽灵”却动了起来, 她张开手臂,仿佛在迎接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她的脚下是一个黑色的三角符号,银芒就出于其中,黑暗祭祀书、银钥匙和偏方三八面体组成了三角形的三个支点。
而图案里面, 黑暗、虚空……似乎随时有东西会从里面出来。
布莱尔心内产生某种痛苦。
她快步走进医院。
***
丹尼又杀死了一只“怪物”。
他称他眼前匍匐在医院地下的人形东西为怪物。在之前他看到了它们的转换过程,人在死之后竟然能转换成这种东西,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理查德·鲍威尔,这个他多年的家庭友人是背后一切的主导者。他在医院内假死之后, 故意将电话打给了正在检查他办公室的丹尼,以此来宣告他对一切的掌控。
丹尼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一夜之间的疯狂变故足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长久以来, 人们都说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 他们说他没有勇气, 因为他当过逃兵不是吗, 他曾经想离开马什县却没成功, 失败回来比永久离开更叫人瞧不起。然而现在, 他的妻子也不知所踪,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总算来了的感觉,仿佛他一直等待这一天,一场足以击垮他心智的巨变,彻底改变。
他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也不像那些新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总是遇到各种变故。笼罩在他家族头上的流言和疑云,他总是说服自己那都是人们凭空臆造的奇闻怪谈。他从未在父亲手上见过那把神秘的银钥匙,只有在一次童年的梦中,他好像在一座巨大的花园中看到了它。
但那是无稽之谈不是吗。
他翻遍父亲的遗物也没找到它。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人们的话在他脑中种下了银钥匙的影子,但一把能打开梦境之门的钥匙?
传播谣言的人自己也不相信。
丹尼从十四岁以后就不再做类似的梦了。他尽力让梦境不再成为他的避难所,让自己努力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至少变得务实一点。
这样过了约有十好几年,他渐渐忘了那些藏匿于真实边缘的梦。
可一夕之间,正是现实,又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让他再次动摇,如临深渊。
恐怖不期而至,完全没有预警。
但在这极致的恐怖中,他仿佛又看到那座梦境花园的模糊轮廓,参天巨木下的花叶之中,流出一丝银光。
他的手持续不断地发抖,不是因为他刚刚用它杀了一地的怪物,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居然隐隐感到兴奋,因为他意识到终于窥见了许久以前梦中才有的一丝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端倪。即使它已明示自身所带来的邪恶,在这片本不正常的断层空间内,他们到的这处医院地下根本不是平时的模样。
丹尼握紧了枪,眼睛的余光却飘向了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两个人。
肖恩和艾利克斯。
这两人他一个也不信,尽管他们协助他在这地下处理了多次危机。可是丹尼却没有产生那种与人一起面临生死考验时所得的信任,事实上,他的血液渐渐发凉,因为与他们同处一室,每一次将目光投向那两人都有种阴森森的恐怖之感。
在手电愈渐黯淡的光下,光源下飘飞的灰尘中,肖恩的脸每多一次看去,就愈发怪异和僵硬。
丹尼忍不住去窥视他们,他总是感觉他们两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是不是打算暗害他,他心中升起一种突来的恶念,在连番地下怪物的袭击中,他将肖恩和艾利克斯当成最大的潜在危险,这或许不能怪他,每当肖恩的目光投来,他就有种汗毛倒竖的恐惧之感,而艾利克斯,很明显跟他是一伙的。
他凝视着手中的枪……
***
一声枪响,让布莱尔改变了方向。
只有丹尼身上有枪。
她已经到了医院地下,越深入一步,离答案也就越近一步。从木屋开始就从她心中成长起来的猜想,随着医院内的怪事、教堂下的离奇经历,轮廓越发清晰。
然而,布莱尔却希望有人能否定她心中的结论。
她心内沉郁,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在她前面,有些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
遮帽的信徒们没有攻击的意图,但布莱尔敏感的觉察到他们中间有一道阴毒的目光在窥视她。
她与他们僵持着,直到“它”主动对她开口。
“你作出选择了吗,布莱尔?”那声音低沉、犹如鼓声,“你是来践行与吾主承诺的吗?”
他站在信徒中间,可是布莱尔看不见。
“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还在犹豫?当你坠入思维迷境之时,当你在教堂的钟楼上寻求生的延续时,难道不是你主动呼唤吾主寻求庇护的吗?你应该践行你的承诺,而这,本来就是你一直在寻求的。你迷失了,布莱尔,或者说布沙尔教授。”
“不……”布莱尔喃喃自语,疑为理查德的声音说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而突来的荧光,照出了四周无数的病床架。
她靠近其中一床,令颤颤巍巍的手揭开病床上的白布。
犹格·索托斯啊——
床上死去多时的女人正是她自己,所有,白布下都是她!
为什么她看到被做过实验转变的人时会有异样的感觉?为什么教堂地下的密室里会有那么多“布莱尔”和“艾利克斯”?为什么信仰外神和旧日支配者的邪教始终在她身边挥散不去?
她曾以为她是受害者、是实验品,但事实告诉她并不是,在那颗异星与其他“布莱尔”精神相连时的记忆与感觉再度浮上她的脑海,她“想起”许多宛如从前的回忆,她躺在病床上,她拿着手术刀站在病床前,她是加害者,也是实验品,她拿自己为样本做实验,以此创造出无数实验品,以一种残忍殉道的方式。
在密斯卡托尼克,她曾有错觉,和艾利克斯仿佛在同一条校园的小道上走过,但那不是错觉。
早在上个世纪早期,他们便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里相识,从那时,他们就投身了群星智慧教,成为其中的高层,开展秘密活动。从那时起,群星智慧教内就有与瑞克·桑切斯交往的痕迹。
不——
她忍受大脑仿若被钻孔的疼痛,试图从海洋般的记忆中发掘出更多真相,瑞克的智慧从哪里来,她脑内快速翻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内所有人的档案,所有的资料和照片,所有的实验品,所有的教授……
是他。
「犹格·索托斯既是门之钥,是诸空间之门。」
「智慧以及探寻智慧之人皆是它的仆役。」
「阿卡姆日报讯 在臭名昭著的敦威治恐怖事件被发现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已经加强了对书籍出借的管理,但无疑,该事件已影响了校内师生的正常办学。据知情人透露,该校内有学生声称已秘密抄录并破译了威尔伯·沃特雷的离奇手稿……」
「1929年桑切斯找上我们,他是数学系一个疯狂的天才学生……教内人心波动,信徒们普遍不相信他掌握了召唤犹格·索托斯的方法,并视他为一个安全隐患……但有证据表明,他已经握有了偏方三八面体的下落……」
「……我不能相信……桑切斯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有关……的知识……如果不是他活跃地不正常,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披着某种人皮的外星生物……他对黑法老丝毫没有敬畏之心……令人难以置信……难道说他真得从门之主那里获取了无穷的知识……我希望我们能尽快结束与他的合作……但我们必须监视他……」
「不得不说,桑切斯真得是个天才,大概还有几个月,或许就可以开展那些实验……最近,发现桑切斯开始寻找魔女之血和撒旦崇拜方面的资料,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桑切斯是个疯子,他竟然要把我的两个学生拉进实验……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到了最近,我越发感觉桑切斯早有预谋,简直不敢想象他从教内的典籍内获得了哪些知识……我们或许永远不能知晓……」
“布莱尔。”
她听到有人在叫一个名字,过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那是叫她。
不知何时,丹尼、肖恩已经到了。
而她面前,站着一个本来已经有些熟悉,此时却又无比陌生的人。她心中没有曾经泛起过的柔软情感,实际上,她感觉很疼,无法相信,因为刽子手的罪名并不好背,更何况这是一个毫无人性、可以从容拿自己作样本的变态实验者。
她曾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她只是一个刚好尚未死亡的实验品?
布莱尔下意识抓着艾利克斯的手臂,深深的掐进他的皮肤。
她,不能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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