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我要管——”狄阑好像是出于本能地把那封“情书”——其实只是一张折成了小星星的小纸条罢了, 从单蓦的桌子上拿了过来。
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依旧状况外地盯着自己看。
“阑公主, 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丁尔大喊道, “你可是保证过的,绝不棒打鸳鸯!”
“他俩是鸳鸯吗!”狄阑白了丁尔一眼,“人家女孩儿姓甚名谁你知道吗,跟你有关系不?!”
简直胡闹!
虽然说好看的人, 就算再是朵触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也照样会有人丝毫不在意地给你塞情书——狄阑从很久以前就认清了一个现实, 叫做“别人收不到表白还不是因为不好看”。
自己这种性向特殊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读的是H师大,大学的位置挺偏的, 离市中心比较远, 不过周末也偶尔会和另外三个室友出去聚聚——他早就出过柜了,但好在三个外语系的室友思想都比较开放,甚至有段时间还挺热心地给狄阑物色男朋友, 瞎打听“震惊!本市gay吧居然……”这种类似的消息。
狄阑不算是个禁欲的人,而且他那面孔天生眼带桃花——他只在室友的推荐下去了一次gay吧,因为相貌的缘故遭到了许多人的搭讪, 甚至还有比较直白的直接跟他说“帅哥,约一发吗”……
他觉得他与那些东西格格不入。
狄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老古板,相反, 他被许多人都默默打上了“风流公子”的标签;但他打从心底里不能接受一夜情, 不能接受轰轰烈烈只求一时之快的爱情。
于是虽然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在学校就收到过不少人的告白——有女孩儿, 也有个别打听到他的性取向的男孩,但那些人或许至今都觉得诡异:怎么自己看上的还是个“老师说早恋不好”的渣男?
因为他渴望细水长流的爱情,渴望稳定平淡的生活,也渴望能找到一个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人。
这话要是说出来,矫情得有七八分,还得被安逸那老滑头嘲讽一番,狄阑心道。
“那好歹他们也是……”丁尔讪讪地道,“好歹也是未来的鸳鸯啊!万一呢!——像狄老师您那么帅的帅哥也至今单身,我们就不能早点追求下爱情了吗!”
“小伙子,你去追求吧,”狄阑把那个小纸条悄悄塞进了口袋里,笑眯眯地拍了拍丁尔的肩,“追求你和学习的爱情。”
丁尔还在那里哇哇大叫,仿佛那纸条的主人是自己一般——身为当事人的单蓦倒是眼尖地发现了藏纸的这个小细节,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小芽。
他在乎我吧。
单蓦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人,确实是贬义方面的。
他自己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好了,不跟你们瞎扯了,”狄阑有点儿飘飘然地挑了挑眉,“现在语文课呢——明天啊,我要上公开课,给点儿面子,嗯?”
“明白!!”
一干小同学倒是挺团结一致地答应着,或多或少地有些兴奋和骄傲。
姚斐在后排挥手道:“狄老师我们在楼上,看看我们!您需要先排演一遍或者吩咐一遍吗!都包在我们身上!”
“没错没错!!”
“啊,妈妈看到儿子要长大了……”
忽略最后一句话,七嘴八舌的一番发言倒让狄阑挺感动的。
“别给我打什么鬼点子啊,”狄阑笑道,“用不着浪费这种时间,明天积极配合课堂,其他和平时一样就行了。只是校领导的一次小检测而已,没那么紧张。”
底下“哦——”了一下,狄阑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挺违心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提前和同学们安排好问答环节,也不是没有想过提前透露消息,而且这种事情还是挺少见多怪的,提前做好准备已经成了许多所谓“名师”展示给外人“优秀课堂”必不可少的条件了。
他从心底里厌恶这种做法。
狄阑在自己的思维海洋中遨游了一阵,才缓过神来,最后排那个期许的目光,似乎比别的目光更加炽热与真诚——
“加油呀。”
单蓦动了动嘴,但没有发出声音,随即便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开始预习起下一篇课文。
反正是一个……怎么样都可爱的小朋友吧。
忽然之间,他的手机屏幕一亮。上课的时间原则上是不能用手机的,但他一看消息是来自“J市一中教师群”,就立刻点开了消息通知,果然看到了一条更让人振奋的消息——
“哎,还有一个紧急通告,”狄阑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周六家长会。”
“不是吧!!阑公主跪求好评啊!”
“简直猝不及防嗷嗷嗷!!”
“千万不要邀请家长喝茶!”
底下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大多数人的脸上爬满了绝望与痛苦。
快高三的人了,还是没一点儿长进,这帮小兔崽子啊。
“狄老师。”姜湫悄悄地在前排叫着他,声音很轻,他便在教室里人声鼎沸的时候弯下腰去,倒也没有人注意。
她淡淡地道:“我父母不出意外的话是没空来的。如果这个家长会意义比较大,涉及到我以后的考试以及职业生涯规划,那我可以开自己的家长会吗?”
狄阑愣了一下。
不算上实习期,他做老师也只有两年不到的功夫,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学生,有对家长会深恶痛疾的,也有干脆把家长一切能收到信息的渠道都切断,装作没有家长会的样子瞒天过海的学生。
要求想开自己的家长会的学生……好像还是第一个吧。
他知道姜湫的父母都是在国外经商的大企业家,就连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回家看看孩子。似乎是高中以后就把家里原来的保姆辞了,现在她一个人住在三百多平的小别墅里……至少刚接手这个学生的时候,他还是担心了好一阵的。
尽管后来发现,她各方面包括生活自理能力都极强,根本用不着老师操心,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比自己这个成年人成熟得多。
“姜湫同学,开自己的家长会,可不行哦,”狄阑颇有些神秘地对她说着,好像面前的是个五岁小孩似的,“不过……如果你需要部分资料的话,我应该可以传一份给你。家长会是说给家长听的话,你在场的话,我也比较难发挥。”
“嗯,”她点点头,“麻烦狄老师了——明天的公开课,需要提前帮你准备投影仪吗?”
“好啊,谢谢姜湫同学了。”狄阑眯眼笑了。
他好像觉得有一道或有或无的目光……始终从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然而等他有些疑心疑鬼地环顾四周时,学生们不是在疯狂吐槽闹心的学校,就是在乖乖预习明天要上的课文,没有一个人在看他这边。
……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像特别敏感。
都收到来自小单同学的鼓励了,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加油吧。
白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经过了批作业和改课件的双重地狱,狄阑终于可以抱着他老旧还延迟的笔记本电脑,回到自己的寝室。
“大哥啊,”他一走进去,安逸就愁眉苦脸地按住他的手,“你这是,淌了哪年的洪灾进屋的,这一溜,还挺厉害啊。”
“嗯?下午下雨啊——”
“你他妈下雨回寝室,居然不换鞋,也不把那堆恶心的湿淋淋的衣服放好,更重要的是——”安逸深吸一口气,“这套衣服谁的??你不要跟我讲你——”
单蓦的校服还挂在自己的椅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和他一起来过了寝室。
“你想什么呢?”狄阑连忙解释,“单蓦的。今天啊,你狄哥和班里一堆小朋友,迎着大风大雨,解救小猫猫去了。”
“哟,看不出来啊,您老这么有爱心,”安逸说着把那套校服收了起来,扔进了水池里,“洗洗吧,明天好还给人家。你说你啊,面上风流倜傥,我倒要看看,那些个小姑娘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
这样的混蛋!
“说,尽管说。”狄阑两手一摊。
“行吧,改变主意了,不浪费时间了——”安逸向他踱步过去,露出了个无奈的慈母般的微笑,“你明天有公开课?”
“对啊,学校语文组那些个精英都来,还有校长和副校呢,”狄阑仿佛取得了胜利般地一笑,“我其实不想上课文,因为他们已经被局限在一个地方了,很难有再多的出彩了。”
“你们文科可真是麻烦,我们数学就不一样了,随便瞎讲讲混个大黑板,只要你中途没有‘呃’‘然后呢’等习惯语气词,你,就是最骚的那一个。”
“承蒙我们安总夸奖。”
安逸叹了口气:“傻人有傻福,我有的时候觉得这句话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你也一样适用啊,”狄阑满意地看着操心而又贤惠地把寝室收拾干净的安逸,“哎,对了,你知道《氓》吗?我明天要上的就是这篇。”
“别以为我是教数学的,语文就全还给老师了,”安逸回过头特意白了他一眼,手里的抹布还是没停下,“知道啊,就是一个渣男的故事咯。”
“你这还总结得……”狄阑在课件上打了几个字,“挺精辟啊。”
“承蒙我们狄老师夸奖。”安逸把之前狄阑嘲讽他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又还给了他,“不过文中女主人公后期的性格还挺不错,就是前期眼瞎了点儿。那个氓估计长得和你一副德行,眼尾带红,水波盈盈,就买了几次布,人家小姑娘魂都被勾走了——”
“哎哎哎,说我干啥!”狄阑伸了个懒腰,“我可是个长情男!”
“好,你长情。说吧,谈过几次恋爱啊?”
这倒是戳中了狄阑的痛处,毕竟坚定着“一生只能有一个真爱”的狄阑,至今也没谈过恋爱。他转过头对安逸道:“……认输,传授一下恋爱经验?”
“……”安逸顿了一下,“算了,我和你站在统一战线。”
“都是单身者联盟的,何必自己人伤自己人呢?”狄阑笑道。
“承认的倒是挺痛快,”安逸好不容易把下午那对麻烦的师生惹出来的麻烦处理干净,坐在了狄阑对面的床上,终于能和那个罪魁祸首平起平坐,“你这骚话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我至今也没想到。”
“不骚,你比我骚那么一点儿,”狄阑挑了挑眉,“知道文学的重要性吗?你看人家夏洛蒂太太早百年前都能预见霸道总裁是今后主流,而且代代相传,经典人设谁都磨不灭……”
“文艺青年,你退群吧。”安逸无奈地说着,整个人便直接钻进了被子里,俨然一副不想再和你说话的样子。
干什么,经典小说没人权的吗!
狄阑如是想着,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了课件,翻开了书本,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课程安排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忽然想起了今天上课的时候,被自己没收来的“情书”。
那个里面……写了什么呢?
于是狄阑便做贼似的,悄悄咪咪地把小纸条拿出来,一方面他其实不想干涉学生的隐私,毕竟这种东西也算是私人信件了,但另一方面……
就和他不喜欢去gay吧一个道理,他不想让单蓦收到情书。
平日里很难察觉的一个小芽又在心里冒了出来。
不是简单的吃醋,也不是纯粹的对某种特殊情感的渴望,而是某种更深更强的东西。
纸条上,除了小小的署名外,唯一的文字便是:“我在看海,忽然之间,你就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文字还是非常有张力的。
至少狄阑看到的第一眼……被一种像是海风迎面而来的清爽感,还有属于初夏的青涩感忽然包围了。
说不上惊艳,但是眼前一亮。
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能看出大概是个漂亮文静的女孩。他对那个名字约莫有点儿印象,好像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成绩挺不错的,人也大方有礼,文笔更是好上加好,批她的作文每次都是一种享受。
狄阑这时才心道:这年头的情书已经高端成这个样子了吗?!
他那个年代,高中同校的男孩给女孩写情书的时候,普遍还只会写什么“你是我的唯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们能不能不分开”之类的东西,自己因为文笔好,还被好几个班里的同学拜托过写点儿别出心裁的情书——不过那些连情书都需要别人代笔的男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单小朋友如果看到这个,又会作何感想呢?
是会和自己一样被惊艳到,还是动了点儿青春期该有的情思,亦或是直接扔进垃圾桶……
不不不,善良的小单同学是不会做最后一种选择的。
第二种说实话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反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想象单蓦和别人牵手、拥抱,或是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
因为他是小朋友吧。
他从单蓦身上看到的熟悉感,至今挥之不去。于是他依旧将这种奇妙的久别重逢感当成他特殊情愫的罪魁祸首,重重地压在心底。
“唉……早点睡早点睡,明天还得讲述渣男的故事呢。”
狄阑说着也盖上了电脑,想了想,把那张小纸条塞进自己的杂物盒里,便走到过道上关了灯,伴着安逸响彻云霄的呼噜声,安安稳稳地入睡了。
单小朋友也要晚安哦。
+
单蓦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的一刻才有些后悔地想起来,今天走得太匆忙了,居然都没和狄阑道声别。
狄阑今天不负责值晚自修,最后一次出现在教室里,就是那堂几乎过得跟自习没什么差别的语文课了。虽说他是住宿的教师,晚上的时候还会留在办公室,但是……
直接找他就显得太过刻意了一点儿。
他有没有想起来,哪怕一点点儿呢……
单蓦心里想着,他唯一一次耍小孩子脾气,居然是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但和狄阑有关的事情,都不能称作是“无关痛痒”。
“蓦蓦,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早?”童景早就在校门口等他了。快要奔四的女人看起来却还是神采奕奕,微卷的褐色长发自然地垂在一旁,淡淡的妆容衬得她越发美丽,完全就是个二十多小姑娘的模样。她这样一开口,校门口的家长都忍不住回过头看他俩一眼。
“还不是姐说,今天有事嘛。”单蓦笑道。
旁边围观的一个女家长,和旁边的另一个家长有点儿兴高采烈地八卦着:“还好还好,是姐姐啊……怪不得呢,我就说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单蓦把那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
说起来,童姐这个称呼,算是个意外,也不算是个意外。
单蓦还记得刚到她家的那几天,她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甚至严重到副院长找她谈话,让她休息几天,暂时只做门诊,并且禁止安排一切大型手术,直到她能恢复为止。
他几度以为,童景的低沉是因为养了七八年的猫因病去世——而童景至今都以为单蓦眼中的真相停留在了猫上,才对自己弟弟去世且正好收留了单蓦的事实,有一种无法消去的负罪感。
只是当初单蓦天真地觉得,那个好心的女人是因为猫,才这样难过的。
“单……单蓦?”童景看起来又哭过了一遍的样子,脸上旧的泪痕还没有完全消去,而眼眶明显地红肿着,旁边更是堆了小山般的餐巾纸。
女人看见,十二三岁骨架尚小的少年,吃力地捧着一个破烂的纸箱,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少年轻声道:“猫……你喜欢。”
她往箱子里望去,一只半死不活的小白猫正瑟瑟发抖地呆在里面,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别人遗弃的。
“你是……哪里捡到的?它怎么了?”
“楼下……”单蓦低下了头,“它很难受,难受得快要死了。我不想把它放在那里一个人,我也不想看你一个人在这里……”
在这里哭泣。
童景看见少年怯怯的目光里带着点儿星子,那样的满怀憧憬与希望,好像他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和自己这个相处了几天而已的人身上了。
她忽然道:“你想叫我什么?”
她原本打算,自己好人当到底,虽说自己是个独身主义者,但并不讨厌孩子。有这样一个长得端正又有礼貌的孩子——况且他无家可归,说不定……也是对自己的一次改变吧。
这样的话,自然是叫“妈妈”。
但她心底里抱着哪怕一点儿的期待,期待少年能说出她这辈子再也听不到的话。
单蓦有点儿迟疑地抬起头,打量这么个把自己捡回家的漂亮女人。
他受够了别人的怀疑与猜忌,也受够了自己对他人的怀疑与猜忌。在这种直白而无法逃避的问题下,少年显得如此的紧张而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本能般地道:“姐姐……”
童景愣愣地看着他,先是迟疑了一阵,随后双手颤抖着放在少年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她心里最需要照顾的那个小男孩,如今永远地离开了她,而只能活在那张黑白的相片里,微微地朝她笑。
但她不会被这种事实所压垮的。
他……单蓦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是一个好孩子,她想,一个值得被人托付真心,值得被人爱的好孩子。
殊不知这一声“姐姐”,彻底击溃了童景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童景是单蓦这辈子都无以为报的恩人,而他也是童景这辈子最好的救赎。
可能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感受吧。
“蓦蓦,走吧?绿灯了,别发呆啦。”童景转过头来对他甜甜地一笑,两个人还真有点儿像姐弟的样子。
“嗯。”单蓦也回以同样的笑容,“狄老师说,这周六要开家长会,你能去吗?”
“这周六……”童景思考了一下,“实在对不起呀阿蓦,我有一场手术要做……就是上次你来医院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念故事书的小男孩。”
“没事,也早猜到你有事了。我们班也有个同学,家里父母没空来的呢,我向狄老师要一下相关资料就行啦。”
“嗯……不好意思啊,老是不去开你的家长会。”童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讲着,“哎,好久没听你提同学了,是和同学相处得很好吗?”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那就好啦。”
单蓦回味着童景刚才的话,心底一沉。他还记得,那个小男孩……那是个对世界充满渴望的孩子,很爱看书,不烦人,自己去了多了之后,还给他念过故事书呢……
“他也是先天性的……是吧?”单蓦有点儿遗憾地道。
“是啊……发现的已经偏晚了,手术的难度比较大……很容易伤到他心脏的其他部位。成功率大概……40%不到吧……”童景叹了口气,按了按车钥匙,示意单蓦上车,“如果他治不好的话……可能连十岁都很难活过吧,能刺激到他的东西太多了,父母总不能把他当成个瓷娃娃养。”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劲,连忙补充道:“但是这种预估都是不准的,好多都是吓吓家长……”
“没事,我不介意。”
单蓦拉开了车门,几乎和童景同时坐在了座位上,手机蓝牙立刻连上了车载音乐,开始播放童景喜欢的小众纯音乐。
单蓦瞄了眼歌曲的名字,叫做《Never Found》。
“但我希望……”单蓦的话说了一半,便被童景调大的音乐声盖过去了。
希望他可以再次拥抱阳光。
音乐的主旋律不断地重复,副旋律掺杂其中,而始终存在的一个固定的音,仿佛要照应这首歌的名字一般,只停留在原地回环,即便主旋律再变化多端,都无法走出重复音带来的回声般的梦境。
单蓦享受着似乎过于沉痛的音乐,感受自己心脏的律动声。狄阑的脸忽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但不是任何时候的欢笑,而是一个他永远难忘的,充斥着绝望与自责的表情……
他忽然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封面是藏青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文字或是图案。他翻到了最新写的一页——大概是一本日记本,整个本子剩余的地方好像不是很多了,所以它显得十分厚重,似乎是里面还夹了点儿照片或是一些票据。前面甚至发黄的纸张提醒着主人,它已经有好几年的历史了。
单蓦是有写日记的习惯,很多年。
接着,他拿出一支钢笔,在上面写着点儿什么
“今天,我在听歌,我想起你了。”
“沉默与寂静中,我再也找不到和你一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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