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
眼镜男坐在钱三宝上家,以牌局位置来论,坐在地主上家的称之为‘抗马腿’,也叫‘守关员’。
见上家过牌要不起,眼镜男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自然是有力出力,全力阻拦。
“过!”
眼镜男见钱三宝牌大,略顿半刻便直接过牌。
宁南山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看了看手里右边的六张相同的牌,满眼的思虑。
钱三宝这一轮牌大。
但脸色并没有任何喜色,反倒是最初故意表露出来的轻松颜色,也已被慎重代替。
他手里的牌面上,看起来还不错,有一‘枪’,一六张牌数的‘炮’,另外有一手‘三带’。可多出来一手的单‘a’,让原本能顺畅赢下的牌局,生出许多变数。
算了算手里的牌数,以及外面已经打出的牌数,钱三宝暗中思忖起来。
现在是他的出牌权,无论是出一手‘三带’还是单张,都没有收牌的下手。
唯一的机会,便是用‘枪’或者是‘炮’来博上一搏,一旦成功,顺利打出另一手没有防护的牌数,胜利唾手可得。
可不成功的话,如果是‘枪’被压到还好,手中剩下一‘炮’来掩护最后一手牌出,赢下牌局的概率仍有不小。
要知道他手里的可是六张牌数的大‘炮’。
两幅扑克中相同花色的牌数一共只有八张,能将六张放到一起自然是很小的概率。
有了决定,钱三宝又表现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随手扔了几张牌出去:
“三带!”
“过!”
宁南山一看头大,他手里的牌路以‘双连’为主,还真管不起。
“过!”
坐他下家的姑娘也没犹豫,脆声跟着说了句。
宁南山头更大。
隐隐中已感到有些大局不妙。
“管上!”
好在,眼镜男总算尽到‘抗马腿’该有的义务,多少没让‘地主’‘一穿三’。
钱三宝很是利索的让眼镜男出牌。
没有‘地主’不喜欢上家出牌的。
一旦将牌路打到他手中,那接下来可就是‘兵不血刃’,把单牌划水出去,剩下一‘枪’一‘炮’,就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宁南山见钱三宝神情较之打牌之前放松了不少,心中微微开始紧张起来。
牌局已到了关键!
一个不察,怕是胜负便出!
现在最为关键的点,全都集中在眼睛男身上。
在钱三宝不怀好意的催促下,眼镜男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抬头张望了一圈,看到宁南山面带笑容,好像对胜负并不那么看重,那姑娘也是一脸平淡。
心下想了想,不过是娱乐牌局而已,也没斤斤计较的必要,当下心态放松了下来。
随后想到经常听人说到的一句:‘情况不明打一对!’
便扔出两张牌:“对五!”
钱三宝神色微微一滞,很快就恢复如初,嘴上仍不输阵的说道:“先放你一马,过!”
宁南山暗中一喜,表面不漏声色:‘钱三宝牌路不吃对子!’
“对六!”宁南山轻松接管过来。
“对八!”下家声音响起。
‘卧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宁南山不免暗中吐槽一句。
眼镜男没有接牌。
钱三宝眼珠子转了几转,开始有些想法:‘要不要干她一‘炮’!’
不过见除他之外,其他三人手里的牌数都还有不少,便安耐住性子,大手一挥,嬉皮笑脸说道:“我一般都会让着美女,让你出一手。”
随后开口问道:“对了美女,怎么称呼你啊?”
那姑娘只顾看手里的牌,听钱三宝这样这样一说,先是一愣,随后长眸弯成月牙状,回应道:“我朋友都叫我小月。”
言罢,抽出两张牌:“对三!”
宁南山暗松了口气,看来顺昌大地上的男女老幼,在‘斗地主’的整体专业水平上还是不错的。
“过!”
“对六!”
“过!”
“对十!”
…
牌局似乎变成了小月和钱三宝之间的对手戏。
不过在小月出到第六对时,钱三宝已经安耐不住:
“四张九!”
这一‘枪’,终止了小月的出牌权。
只是对于这一‘枪’的作用,钱三宝并没寄予太多期待。
以他对牌数的推测,外面现在至少有两‘枪’左右。
他所出的这一‘枪’,权当是稍微打乱当前的局面,看后来接牌的人,会不会把牌路打到他手中。
打完这一枪,钱三宝又开口说道:“‘报警’了啊,还剩七张牌!”
牌局中任意一方剩下八张及以下牌数时,都要告知所有人,以作警示,称之‘报警’。
说完这些,钱三宝看着手里的牌面,满眼含笑,似乎胜利在望,语气相当轻松的咋呼起来:
“‘七出八不出’,让我再出一手。”
‘七出八不出’,是‘顺昌斗地主’中常听见的一句牌场俚语。
说的是没有任何一种出牌方式,能一次性的将七张牌全部出尽,也让彼此都有继续观察接下来牌路的机会。
当然了,如果是七张相同的牌,就当别论了。
只是那种概率极小,如果是的话也不用藏藏掖掖,直接亮牌取胜就行了。
宁南山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已经从钱三宝的神态上,感受到那种浓厚的胜券在握的气势。
握了握手里的牌,扭过头颇有深意的冲小月说道:
“我先过一手!”
这句话耍赖的嫌疑很大。
打牌老手一听即懂。
‘过’、‘不要’等用语,都能表示出暂且不管面前的牌路,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意思。
而‘先过一手’,言下之意便是:能要的起,但准备观望后再说。
钱三宝心中已经断定,自己这牌胜利的希望很大,依仗着手中的大‘炮’,几乎无所畏惧,也就不在乎别人明里暗里带有‘作弊’的话语。
况且赌博本就讲究‘虚虚实实’,说有的不一定有,没有的反倒说有,为的就是扰乱别人的心态,好乱中取胜。
小月其实哪里懂得这些,虽然宁南山颇有深意,她又何尝懂得这其中的玄机。
不过,作为顺昌土生土长的姑娘,小月骨子里完全是‘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如果被人阻断前路的话,自然是‘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的那种。
钱三宝不让她继续出对子,她偏要将手里的对子出尽。
“四张j!”
小月气恼。
眼镜男毫无疑问的过牌。
钱三宝扬了扬眉,本欲睁大眼睛打出气势,一举拿下第一牌。
却哪知他那蚕豆花生仁般大小的眼睛,完全一副朦胧的样子,倒是有些滑稽,大声呼喝道:
“我要干你们一‘炮’!六张七!”
扔完这几张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宁南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淡淡说了句:
“六张‘a’!”
钱三宝登时傻了眼。
他本来已经算准,外面除了‘j’没出现之外,其他的牌断没有六张在一起的可能。
当然了,‘a’牌除外。
只是他手中有一单‘a’,眼镜男划水的时候用的是‘2’来堵牌,应该是没有‘a’或者三张以上,不舍得拆。
小月那里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有一对以上。
可直到宁南山出手,他方才知道,大势已去。
又继续玩了几十盘,各人有输有赢,待至半夜,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开始昏沉欲睡,几人商议之下,决定偃旗息鼓,避免打扰到需要休息的人。
一夜无话。
清晨六点。
天色见晓,距离顺昌市也已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宁南山心情又开始惆怅起来。
‘融不进的城市,回不去的故乡。’
他尝试了快十年,结果还是被踢了出来。
再加上,离婚的事情,他父母并不知情。至于工厂倒闭的事情,更是未曾提及过。
“唉!”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宁南山一声长叹。
“宁哥有什么心事,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
耳旁传来清脆的声音,宁南山扭转过头,见小月也已醒来。
“哦,没什么。”宁南山笑笑,随即转过话题,问道:“快到家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眨巴着月牙般的眼睛,小月点点头,“也没什么东西。”
随后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毕竟萍水相逢,交浅言深是相互都忌讳的事情。
临近七点,车厢广播传来到站讯息,所有人都开始急忙的拿好行李,准备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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