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

83.8程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易乘风将晏羽扶回轮椅里,转身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帮他擦眼泪, “你可是英俊高冷的晏总呢, 眼睛哭肿了怎么见人?”
    “我知道你是幸福的眼泪, 意思意思流一下就好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又是冷敷热敷, 又是冰箱里冻勺子, 还浪费好几个煮鸡蛋, 就差把你那些几千一斤的茶叶拆开煮了给你敷眼睛了……不然你今天的眼睛估计都没有都教授的大!”
    “……”
    都教授是谁?当年成教学院的老师吗?可能是外聘的,晏羽不记得有这么奇怪姓氏的呢。
    咕噜噜,大清夜的,肠鸣音有点儿突出, 将原本略显尴尬的气氛推向更加鬼畜的境地。
    第一个Kiss, 居然打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难道是这里更接近天堂, 于是有听见他心声的神仙好心帮忙实现了愿望?
    晏羽开了音箱打算放一段轻音乐缓解气氛,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完了,这种联想大概有毒,莫扎特的这曲子以后还能好好欣赏吗?他没等后面那句歌词冒出脑海, 又率先关掉了。
    “晚饭没吃吧, 先自罚三块排骨。”易乘风捡着骨细肉嫩的往他碗里夹,“把你喂到一百三十斤, 然后我带你去健身, 练点儿肌肉出来也不显胖。”
    “你觉得我有那么闲?”晏羽低头啃排骨, 焦香软嫩的小肋排,外面包裹着一层亮芡,吃起来酸甜适口,也很下饭。
    易乘风扒饭的时候筷子根本不停,好像食管里一圈牙,直接往肚子里搂就可以了。“反正我看不得你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心疼得慌!”
    晏羽的筷子顿住了,他说心疼。
    “你今天一直在我家吗?”
    “那倒没有,上午出去一趟,好说歹说给你苏姨劝回家了,得亏她这边路不熟,到处都没找到卖鸡毛掸子的。”
    “那你以后还相亲吗?”
    “我相什么亲?!不就是哄你苏姨玩儿么!”易乘风说着,将一块儿剔了骨棒的嫩肉塞他嘴里,“以后我换个招儿哄她,你放心吧,绝对忠贞不二!要不你俩一块儿拿鸡毛掸子抽我。”
    “那你以后还给我做吃的吗?”
    “做啊!你又不会做饭,我不做谁做?”
    易乘风想起早上那锅比米饭稀比米粥干的浆糊,嘴角抽了抽,他是怎么连吞三碗还觉得特别好吃的?指定是天价大米和天价纯净水外加天价粥锅的功劳。
    “你是说真的?”
    易乘风抬手捏晏羽的脸,“你怎么多大都跟小孩儿似的?我敢跟你开玩笑么,还不得被你倒上伏特加塞马桶里烧了?”
    他的表情却闪过一丝紧绷,并不是对刚刚这种猜测的担忧,而是文艳艳中午给他回复的那条信息。
    晏羽抽屉里的那种药片,是一种主要针对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使用的助眠药物,一来不能长期服用容易形成依赖,二来这种药一次服用超过五片便有可能引起中枢神经抑制带来的呼吸衰竭,导致死亡。
    他吃这个多久了,几天吃一次,为什么吃……这些他都不敢问,尤霖说过,医生说他有轻度焦虑症状。
    他随手可及的地方,就放着足以让他死好几个来回的致命药剂,这个念头太过惊悚。
    “看我干什么?好好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见见老朋友。”
    晏羽正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块骨头到垃圾袋里,闻言睁大眼睛,“老朋友?是凯蒂和阿生他们来莲城了吗?”
    易乘风差点儿喷饭,指着袋子里的骨头,“这个别扔,当做见面礼,你觉得他俩谁能啃动这个吗?”
    “你把小王子带来了?还是大魔头?”晏羽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亮,想起他的手机壁纸,“是两只对吗,在你店里?”
    “好好吃饭,等会儿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我跟你说那俩玩意当年让你惯得不像样不像样的,天天想着吃狗粮,费我好些天劲才给它们扳过来吃剩饭啃骨头!”
    易乘风一副慈母多败儿的老父亲语气,把筷子往桌上一吨。
    “还有小王子那个病秧子,洗澡洗上瘾了,看见水就往里跳,甭管多大坑,多少次都好悬给自个儿淹死,得亏大魔头的狗刨技术还不错。打那儿起,起子都不敢把电锅放在地上熬粥,生怕哪天掀开锅发现熬出一锅狗肉汤来,还是带毛儿的!”
    “我不带两只行么?小王子治眼睛那阵子,大魔头一连十来天吼得全小区都睡不着觉,要不是起子给它藏起来了,估计俩玩意就在一个锅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啦。”
    听起来好惊险!
    晏羽急着去看狗,吃饭速度快了不少,还趁易乘风不注意丢了几块带肉的排骨到塑料袋里。
    “吃狗粮不容易生病,营养均衡也不发胖,以后还是喂狗粮吧,我包吃你包住。”
    “你带小王子去治眼睛了?它现在好了吗?吃剩饭多盐多油对眼睛不好,还是换那种零添加的进口狗粮吧,没多少钱……”
    “它爸爸我才抽四十一包的黄鹤楼,它特么好意思吃含关税的口粮?”易乘风还是将剩饭剩菜划拉到一起打了个包,“污衣派出身呢,是不是不能忘本。”
    晏羽抽了张湿纸巾擦办公桌这一角,“你也可以把烟戒掉,用烟钱养它俩也足够了,还可以有进口罐头的加餐。”
    易乘风不以为然,哪有儿子吃香喝辣让老爸扎脖的道理?
    “其实是我的肺不太好,对烟味可能……咳咳咳咳……”
    晏总的戏总是说来就来,实际上如果有人在他这间办公室吸烟,三秒钟之内烟感器便会触发整栋大厦的火警,绝对比他脆弱的肺叶还要灵敏。同时,他这里将会是整栋大厦救援优先级最高的所在,连那扇被他反锁的双层防爆玻璃门都阻挡不了消防板斧的利刃。
    戒烟,在易乘风脑子里还是提上了议事日程,而且是飘红排在第一位的。
    晏羽腿上放着电脑包,一手以提炸/弹的姿势拎着今晚见老朋友的见面礼,另一手以提生化武器的姿势拎着餐厨垃圾,“这个太味儿了,绝对不能在我的办公室里过夜,开门的遥控器在那边,对了就是那个红色按钮,长按三秒。”
    “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它是开着的……”易乘风只好充当轮椅驾驶员,一路将晏总推出VP办公区。
    “左转,你走反了,这样得兜上一圈才能回到电梯间。”晏羽实在忍无可忍,将见面礼和生化武器丢给易乘风,“幸好今天总裁的贴身保镖不在,否则现在你已经走进了他的击杀范围凶多吉少了。”
    两人从挂着“CEO魏千程”名牌的总裁办公区门前经过,里面黑着灯,隔着磨砂玻璃同样看不真切。
    “那你呢?需不需要我提供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全服务。”易乘风恶作剧般将见面礼在晏羽面前晃了一圈,残羹冷炙的味道扑面而来。
    晏羽转着轮椅躲闪,滑向靠近天井的玻璃幕墙。
    易乘风朝他伸出一只手,晏羽抬手拉住,连人带车被易乘风拖着转了一圈,有如浪漫的午夜华尔兹,又像童年不知疲倦的小游戏。
    晏羽的脸上露出孩子般清澈的笑容,被三十三层穹顶之上宛如艺术长廊般的组合照明映得流光溢彩,即便他是受到诅咒的天鹅王子,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城堡,这里也依然还有属于他的一片水域可以尽情徜徉。
    同样的画面,以总裁办门前摄像头的视角呈现在魏千程面前那张38英寸宽屏曲面显示器上,晏羽仰脸微笑的画面在他眼前一掠而过,继而被回放截图铺满整个大屏,定格成一帧噪点斑驳的模糊印记,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在光雾里遍寻不到。
    他见过他许多种令人难忘的表情,其中也不乏一些笑容,无奈的、逢迎的、遮掩的、嘲讽的……唯独没有如此动人的一款,有如倏然绽放的雪莲花,任凭你风中等待千年,却只有毫无预兆的短短片刻,甚至来不及品尝。
    屏幕右下角的窗口里,晏羽和易乘风保持着牵手的姿势换了几次监控视角直到电梯门口,易乘风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这是个明显亲昵的动作,正是魏千程白天触碰过的那个位置。
    晏羽任他拨乱自己的头发,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易乘风从他腿上将电脑包也提在手里,两人微笑着边说话边进入电梯。
    三十三层一片寂静,封闭的区域和最高级别的监控查阅权限令这里发生的一切注定不为人知。
    魏千程关掉副屏的监控窗口,曲指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一小时零六分前,晏羽签发的那条访客指令被调出系统,一帧清晰的半身正面照高清显示在屏幕正中。
    舒眉朗目的年轻男子微微怔神,不自觉深情地透屏望过来,他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桌边,光亮的不锈钢茶壶上清晰地映出拍摄者举着手机的身影。
    ***
    “我的车停在了路边,如果……”易乘风原本按亮了一楼按钮,想了下又按下B1,“要不还是开你的车吧。”
    若两个人从一楼大堂出去,便有可能给千呈加班晚归的员工看到,易乘风不确定晏羽打算如何处理他们两人之间新定义的这种关系,起码以他的性格,不会愿意自己成为劲爆花边新闻的男主角。
    晏羽抬手双击了B1,熄灭按键,仅留下一楼的。
    “我的车停这多久都没问题,你的如果停到明早八点以后,被贴条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被拖走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至少损失那俩小朋友三五天的口粮。”
    “这么贵?我是说狗粮!不如给它俩请个厨子天天火腿炒鸡蛋,吃得比我都高级!”
    易乘风吐槽进口食品物价的同时,电梯已经落在一楼。
    晏羽十分自然地同他一道出去,向礼貌跟他问好的三两员工轻轻投去回应的视线。
    “不只是肉类和蛋白质,还添加了碳水化合物和微量元素吧……你把人家背井离乡地弄过来还不好好养着,一只狗满打满算才能活多少年?”
    这种想法实在是无稽又戳心,不过俩玩意倒是的确都不年轻了,换算成人生差不多也该夕阳红了,尤其是小王子这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狗生的平均线都难说。
    易乘风突然就把手里寒酸的见面礼丢进垃圾桶,在绕过花坛后蹦?过来推晏羽的轮椅,“把手放兜里,太冷了。这个周末我们就去你家附近的健身房看看,还有你晚上必须睡足七小时才能起床,不许熬夜。”
    “小晏,你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上大学的时候都要宣誓的对不对?”
    晏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觉得心里有点暖,虽然他对自己的预期顶多也就是为还贷健康活满五十年,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好啊,我争取四十岁实现了财务自由就退休,跟你一起周游世界,说不定转来转去就白头到老了呢。”
    “在我这里比得上银行的信誉度,嗯,你说的!你说的话要自己牢牢记住,别整天净记着我随便突突的那些屁话!”
    易乘风将他打横抱起来,塞进小菠萝的副驾驶位,只感觉落手的时候晏羽好像下意识拉了他一下,随即又很快松开。
    这个小动作让他一直回味到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好像他在无意中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想要寻求庇护又刻意忍住了。
    易乘风松手刹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晏羽,“小晏,你好像从来不坐副驾,是不是……”
    “是啊。”晏羽自己扣好安全带,转头冲他笑笑。易乘风猜得没错,当年车祸的时候他刚好坐在副驾驶位,对这个视角多少总有些无法忽略的阴影。
    他拉住起身想下车将他挪走的易乘风,“不过没关系,就这样吧,我也很想坐在你旁边。”
    易乘风的右手松开档把,提起晏羽垂在身侧的左手握住,四指撑开他的掌心钻入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两片干燥温暖的掌心印在一起。
    “那几圈亮灯的房间是什么部门?上司一定是个变态吧?”
    晏羽不用看也知道,心中暗笑,“研发部,我跟那个变态关系还不错,而且我差一点就成了你说的这个变态。”“诶你不是在拐着弯儿骂我吧?”
    易乘风的五指收紧,“要不是你家狗都那么难养,我真想让你现在就退休。”
    “所以,加油吧,易老板!”晏羽缩回拇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示意他好好开车。
    蓝色POLO拖着一缕尾烟滑入夜色,向着官屯汽配城的方向驶去,导航中再次响起熟悉的语音提示:出发了,距离目的地官屯汽配城还有23.7公里,大约耗时4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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