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么多的时间,或许是沧年不复,或许又是何时萌生的别意,总有那么一番怪异。几许深深多年,恍如苍年不负一般的漫漫滂无。
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
人随两念,一念谓之离,一念谓之留。
生之时,千般蹉跎,离于世。
死之时,万般嗟叹,留于世。
残局未了缓落子,青衿尽除罢相思;
揽融融日光,拂肩头寒霜;
这世间所有的相许,都是情丝千条万缕。
对,世间相许的承诺,无非都是一场痴念与错过。又能几何,沈绛就算承诺的再多,就算是再爱她,这一次终究是因为花溪而变得错过,你一定每一次逃避都能把事情解决的很清楚的。
这一次,也难保堵得住悠悠之口,也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绛与之并驾齐驱的是阿婧,而并非是花溪……
一个交错,三个交错,一千个交错构成言语不断的传说,谁都不曾知道谁的过去,埋葬了誓言的苍白和等待的翠绿。是我么?是你么?
是与不是,现在而言,真的有这么的重要吗——
就算他曾经许下誓言,要守护阿婧的一生,可是然后呢?话说出了口,却并不是这般作为,这样对于阿婧而言,挥霍了青春,浪费了时光,岂不是……
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完美了。
沈绛徐徐离去的背影,阿婧一直默默的看在眼里,绛紫阁的长梯,冰冷无情。看着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眼前,那样的苦楚,她又能向谁诉说了去。
“这么多年,你竟然负我!”还未看着沈绛离去,阿婧就已经命人关了大门,重重的雕花金锁的声音,猛的一声“叮当”作响。沈绛还未走远,完全可以听得见这个声音,关门的那一刻,他也有些迟疑了,停下了脚步。今天的事情,他的确是……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阿婧猛烈的性子来说,花溪的确是要惹人怜爱一些,但那毕竟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啊,沈绛不能因为她跟阿婧长得像就肆无忌惮的宠爱吧!或许还有个原因,因为阿婧曾经跟卫祈暝共处一室的隔阂,这个原因是他们两个之间永远不能洗刷干净的东西。
但是阿婧,这一次终究是没能在外人面前隐藏她的内心,终究还是在宫侍面前发泄她的柔软,她自己的满目柔情……
其实男人应该都会喜欢娇滴滴惹人怜爱的女子,谁会一直欢喜那种占有欲强烈的人,那样比起来,男人岂不是毫无颜面吗!
但是沈绛对于阿婧的感情是出自于十几年前刚遇见她的那一刻,是因为当初那个单纯可怜的小姑娘。现在的阿婧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曾经的清纯对于现在而言就只是剩下,狠毒。
门关上的那一刻,阿婧后退了一步,竟然踉跄的跌倒在地上。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腿软,她觉得自己背后毫无支撑,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像是有一块沉重的东西击打在地上,怎么抬都抬不起来,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她手里慢慢流逝一样,她想去抓住,但终究是力不从心——
那个曾经在她身后的顽强后盾,那个曾经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人,现在已经开始在保护别的女人,那她还能有什么依靠呢?当初她来到雪羽楼的时候,就是因为沈绛的温情。但是现在呢?温情又在哪儿呢?
“姑娘,你可要保重身子啊。今日都怪珞儿不好,我不该跟你讲这些事情,可能只是珞儿胡乱听到的,没有根据,楼主他不会的。”
“我看见他抱着她,他抱着她,我亲眼看见他在丹霞宫抱着花溪……甄珞,你说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因为我在苗疆打了败仗,还是因为我……因为我跟卫祈暝的关系,为什么他会……他会那样对我”她很生气,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转移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来埋怨自己,甚至已经气到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不敢再往下想象了,到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么,她都已经想到卫祈暝的那一层关系,难道是沈绛真的因为花溪而变了心呢?
她对于花溪而言,未免是太仁慈了!
她是这堂堂雪羽楼唯一的女领主,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她内心的脆弱,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做不到了。
“姑娘,姑娘,你别胡思乱想,楼主,楼主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交代?他还要怎样跟我交代?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吗!”怒火开始急匆匆的上升,不能忍受的耻辱。这是她的男人,竟然会被自己身边一个微渺的不能再渺小的人给捷足先登,这种耻辱,她岂能忍?还有沈绛,难道他就真的是为了花溪要这样对待自己吗?
雕花金锁背后的戚寂,那种感觉恐怕谁也体会不到,她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他愿意放弃一切,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是泡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沈绛独自一人走在后庭的路上,还是隐隐徘徊不前,没人跟着,他一个人在走这一段沉重的路程。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次的确是他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抵抗花溪的魅力,在那个异域女子身上散发的不同魅力。
那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女人,那个是一直陪他左右的女人。
就这样被打破了吗?
“为什么?”这个声音若隐若现,缓缓地萦绕在沈绛的周身,好像就是有什么一直隐藏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让息婧宸对你失望吗?”这个声音回响环环,在沈绛的身后出现了一团黑影,逐渐在墨魂的缠绕之下幻化成了人性,是琉朔。
会失望的,阿婧当然会失望,她对这个雪羽楼付出了多大的辛苦,对这个男人付出了多少真心,难道现在换回来的就是这样的不珍惜吗?
琉朔现在都在为沈绛担心,难道他还是那么无动于衷?
失去阿婧,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雪羽楼,都是一种重大的损失。
“不会的,我会留住她的。”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明白,都知道紫薇凤星对他们来说是有多重要,也知道他雪羽楼的江湖地位少不了紫薇凤星的辅助,一旦息婧宸对这个组织失去了信心,那可能他们的计划会分崩离析,后面所有已经谋划好的东西,都要因为这一个人而变得支离破碎。
其实阿婧的重要性不止是人中龙凤双剑合一的威力,更大的就是雪羽楼依托的势力。
这个势力要是分崩于拜月教或者是“掩陵”,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那你还对花溪这么上心,女人都是会争的……”
“我只是觉得花溪长得像她……”
“长得像……沈绛,你动情了——”这个问题恐怕现在不是那么好回答的,沈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对她动心还是一直在利用她。
“我不知道,可能,我爱上她了。”沈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底气,他不能够很深的明白自己的内心,他在利益跟爱情当中了选择两者,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不可能想得到武林霸主的地位,又想得到息婧宸的芳心,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么他能够为了阿婧放弃他沈家曾经谋划多年的武林霸主之位,要么他为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利用殆尽阿婧的真心。
人太贪心是不好的!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拖后腿的事情,你还是赶紧处理好你的情感问题,有些东西拖不得!”声音就像是鬼魂一样的存在,若有若无,像在身边但又不曾看见。那团黑影隐隐约约当中幻化人形,但又在不经意间变换成了黑烟,不再存在于沈绛的身边。
不知道琉朔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在雪羽楼如此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神出鬼没的,但就算是沈绛的嫡系,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好像没这个必要吧!他完全可以以沈家嫡系的身份存在,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躲躲藏藏,除非就是另有原因了……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好像那个黑影永远都知道一些隐藏在黑暗背后的秘密,那些旁人从来不知道的故事,可能这就是交换的条件吧。
沈绛在拜会过琉朔之后,离开了绛紫阁,离开了后庭,但是就算他离开,恐怕在今后,这件事情在她心里还是会成为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东西。花溪这个女人的存在,恐怕已经是注定的了。
陌渊幽林小榭,茂林修竹,卫祈暝才刚刚住下,就已经听的旁人说起这件事情:
“你说阿婧被沈绛禁足了?”
“大小姐可能跟楼主发生了争执,在丹霞宫他们好像因为某件事情吵了起来,可能楼主在气头上,才把大小姐给……”
“你们楼主不是很宠阿婧吗,小小的事情就要禁足,呵,那个男人还真的是吃醋了?”
“卫公子,有些事情我们不懂还是别妄加揣测了……大小姐吩咐我照顾卫公子卫公子,这里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只管提出来!”
卫祈暝并没有回复宁惋的那一句提问,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沈绛会将阿婧禁足?在外人看来,那个男人不是最呵护阿婧了么?为什么会因为两个人争执而变得关系这么尴尬?难道是因为自己跟阿婧在南疆发生的那一切?难道沈绛会因为这些事情恼羞成怒?
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但是单凭他一味地猜想,恐怕是想不出这么多东西的吧!
果然,雪羽楼这个地方,还真的是不一般呐!
入夜渐微凉,虽然冬季刚过,但是冬尾夜半的寒冷还是让人猝不及防,初春还未到来,那存在于刺骨凉风的感觉,还是让人微微一颤。
天浅之上,像是有着一片蓝烟云衣的存在,半轮皎月隐悬在天上,但周围却看不见繁星烁烁的点缀,委实为之惋惜。也曾是一个为爱飞蛾扑火般的女子,也曾是一个感慨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多愁善感女子。只是这一切,明明明白逝去如东水,还依然傻傻地痴情等待,等黄了思念,等瘦了执着。于是,慢慢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让它如飘零的飞絮,心无所寄,心无所依的飘荡在茫茫的天空里。有些东西,不必企求于他人,就像是弱水三千,亦不需取一瓢,便也能够安然自若的游离期间。
绛紫阁的等还没有熄灭,一直能从绣楼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那琴声听着也着实是别有一番的凄凉,那曲中的味道恐怕也只有阿婧自己能够体会了,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现在也觉得有那么平淡了。
锦秋如画应知故人心
晚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
流水流过几度殇,随风浮华几经沧桑。
昨夜细雨绵绵,梦断他乡。
“让开!”
“婧姑娘,楼主让您好好休息,这么晚了,您还是别再出去了,这可为难我们了!”
“为难?现在到底是你们为难我?还是我为难你们?……怎么,局势这么快就变了吗!沈绛他只是将我禁足,不许我再插手前殿的事情,这后庭难道这么快就到花溪手里了?”
“婧姑娘说笑了,那小小的岚雪阁宫人怎么能跟婧姑娘你相比较呢!”
“岚雪阁宫人?你们还是不必这么称呼她了,称她花溪姑娘吧!”阿婧这句话阴阳怪气,明显的听得出来她在吃醋,他在对花溪摆架子。因为她看到,绛紫阁不远处,有一个正迎面走来的人,那个人就是花溪。
这么明目张胆出入前殿后庭,看来沈绛给她的特殊待遇还是不错的啊。
难道这一次来是示威,还是来装柔弱?花溪就不该出现,阿婧如今还在气头上,本来时局就还没过,她这么做不是自讨苦吃吗!
得罪那个女领主,下场可不太好——
“见过婧姑娘,见过甄姐姐!”花溪唯唯诺诺,在外人开来真的是清纯可爱,跟阿婧相比之下,真的会让人反差以为是阿婧在欺负花溪。
可能是本人心机如此,伪装的太好了!
阿婧听到花溪这句话,怎么都觉得不舒服,突然朝着面前的士兵而言:“怎么,都眼瞎了么!怎么不拜过花溪姑娘啊!”
在场的侍卫都很为难,花溪也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阿婧如此的刁难的确是有点太……嗤嗤冷笑,看见花溪还站在原地,阿婧也不太想理会,转身离开了。
因为花溪这个事情,她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有所了改观,身边的人都看出了她的柔弱,一个强大的女人,其实还是需要男人的庇护。她也会有感情,会有七情六欲,会有争风吃醋,这些常人都会有的感觉她其实也会有。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十全十美,她不是神仙,做不到无欲无求……但是她好像已经无法在外人面前抑制她的情绪,只要出现花溪,她就难以在忍受。
输?
她是绝对不会输给那个青楼女子的!
阿婧朝着琴阁的方向走去,但转过身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心脏之处还是隐隐作痛,难道还是存在体内的鬼降之气没有祛除?
应该是气急攻心,她突然站定脚步停在原处,捂着自己的胸口,默默忍受。
江逝寒那一掌的威慑力,血鬼降的反噬力,加上她内心的恐惧,这几番相加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姑娘,我们还是别去了吧!你身子还未痊愈,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甄珞,你说我刚刚对花溪,是不是太狠了一点……”这都什么时候,她竟然还会顾忌花溪的感受,难道真的是怕自己会失去沈绛吗?
“姑娘你究竟在说什么?花溪刚刚那样分明就是来挑衅的意思,你又说什么对她太狠。您之前就是对她太仁慈,没有姑娘你,她怎么可能留在雪羽楼,又怎么可能加入岚雪阁啊!”
“那是沈绛对她的特权,与我有那么大关系吗?”现在不免都在怀疑,若是当初阿婧没有随了沈绛的意愿收留花溪,那会不会现在花溪已经离开雪羽楼,或者说是尹沧坐下的弟子。但是不管当初如何选择,尹沧带回来的人,也已经不能再次离开雪羽楼了,阿婧除了能去忍一忍,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姑娘,可你毕竟是雪羽楼的女领主,她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当初我进雪羽楼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姑娘!”说起这句话,阿婧的眼神里莫名其妙有着紫金色的光芒,像是黑暗势力在她身体之中萌发了一样,她的情感已经开始变得狠心。
不过说到底也是对的,阿婧从没有进雪羽楼的时候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懂江湖的姑娘,但是雪羽楼是什么地方,这个武林群聚的江湖之地,呆久了,什么东西都会被改变的。
包括人心,包括一切——
琴阁之外有人看守,从琴非意被沈绛抓到之后,就一直被关在琴阁当中,说是等着阿婧回来自己处置,毕竟岚雪阁跟陌渊都是阿婧自己的人。
如往常相似,琴非意依旧在桌案上擦拭着她的琴,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往复,从不管理之外的事情,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一般。一身紫衣,束腰锦绣,漆黑的头发在头顶绾了一个双髻,各挽一朵金色银叶的绸花,耳边碎发用细细的金丝编成数十络垂坠于颈旁,眉间点了一枚赤红朱砂,风姿绰约,仿佛大户人家的端庄小姐。
阿婧命甄珞守在外面,现在这偌大的琴阁就剩下阿婧跟她两个人了——
“这琴擦来擦去也还不就是一个样子么,无论过多久它都不可能变成锋利的兵刃……”
“但是琴弦锋利起来,也可以杀……”琴非意突然抬起头来,凌厉的眼神充斥在阿婧的脑海,那个眼神莫名的恐怖。
琴非意毕竟还是琴非意,毕竟还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琴阁姑娘,虽然又有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但是又不免的被扼杀在开始的阶段。
“姑娘为什么会到这来,我现在是代罪之身,还帮不到姑娘你什么,相反之姑娘还会因此被加上勾结掩陵的罪名!”
“勾结掩陵?呵,现在外面都说我勾结拜月教诋毁中原,要是再加上一个勾结掩陵,那岂不是正随了某些人的意愿,让我赶紧离开那个位置,多好!你说,是吧!”阿婧朝着琴非意的另一面坐下,对着那架琴,开始不由自主的抚摸起来。
“姑娘可还记得这把剑”琴非意进入内阁,拿出了一把剑鞘湛蓝的剑出来,那把剑像极了冰峰之下的雪刃。
“国色?”
“姑娘记得就好!”那柄湛蓝的雪刃,剑锋透彻,拔出之后,可以明显的看到剑锋上泛出的冰寒之气。因为此剑出自昆仑,昆仑雪山的万年铸造,才成就了这一把剑的存在。当初阿婧与琴非意交好,为了让她能在雪羽楼不被人欺负,立足在雪羽楼长久,她把这把剑送给她,并且告诉她,再大的困难都不是问题,她们是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很好的解决。
“那也请姑娘不要忘记它的来历!”
“你什么意思?”
“姑娘当初赠我此剑,说万事不惧,因为有你在……可是现在难道不是跟当初相同的情景吗?你虽然是雪羽楼的领主,但你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为什么要与那些男人一样不顾生死的拼命搏杀,沈绛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你的……你手下有陌渊,有岚雪阁,完完全全可以放心的交到他们手上,雪羽楼那么多的高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就只做沈绛身边的女人,足够了!”的确如此,其实阿婧完完全全可以像琴非意说的那样,放下手中的一切,开始安安心心的做个楼主夫人该做的事情,不用一天到晚在外面打打杀杀,毕竟沈绛是她男人,万事都有他在。
“可他身边不止我一个女人!”这句话一出,明显是体现了无助的隐忍
“姑娘,为什么你要争风吃醋呢?”为什么,为什么要争风吃醋?“她明明与你无从比较,你为什么……”
其实在外人眼里一直都不太懂阿婧为什么最近变得的如此奇怪了,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还未曾在雪羽楼站足脚跟。而她已经是雪羽楼赫赫有名的婧姑娘,无论是谁来选择,都会站在阿婧的这一边,为什么她会对自己不自信呢?
“你怕输给她吗?”
沉默,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怕——
怕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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