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监生的事,这次不限制名额,但是后续要改,捐了,就必须考试,否则不得授官。捐了,也不得免税。想免税的,明年去替朕教书去,二十五日教满,免调。当然,监生仍旧不强制入学,反正读完考不过,一样不给官职。”天子思量道,“你觉得这么着改了,一个监生还能卖几两银子?还能有多少人肯掏钱?”
“原价,仍旧按原价,”户部尚书被天子逼得,终于忍不住将钱串子的本性全部暴露出来,“不管还有多少人肯掏钱,但是便宜了该买不起的照样买不起,倒是不如涨价,五十贯一个名额,爱买不买。”
“也好,朕也准备多开几次恩科,让他们考,考出来朕有用。”天子点点头,对户部尚书的奸商本色表示赞赏。
“陛下,臣记得户部前些年曾特招过龙禁尉,五百名,五品虚职,一千两一个。”禹诏复出声道。
太上皇在位时,有一年万寿节,当年年景不好、江南歉收,偏又不肯减了场面,故此令户部想了这么个法子,说是天子恩泽,特招龙禁尉五百名,有衔无职。说白了就是‘卖官鬻爵’,卖个五品虚职。
想要实职当然是再花钱走动谋缺去。
“哦,对,这么说,禁掉他们直接调任实职的事,”天子转了转脑子,“其实也没多少得了实职的吧?”
“没多少。”户部尚书回忆了一下,回禀道。“大概不超过三十个。”
“那就算了,也别显得太刻薄,得了实职的,就这么着吧。以后没了得实职的机会,也得给他们另开个门路,”天子看向禹诏复,“你们禁卫北营驻地那边,给朕准备个地方,召集龙禁尉试训,愿意去就去,试训过了的,朕正好有用处。不愿意去就去户部领个‘考试资格证’,等吏部选官选吏时,随便他们考去。”
“其实就是个考试资格,八百两一个,不好卖吧。”户部尚书思量道。
“八百两银子一个,本人无作奸犯科的记录,一律都可以,士农工商都可以,所以即使是个考试资格证,没那么难卖,尤其,以后凡是想当官的,都得考,没别的花了钱就直接当官的选择。”天子解释道,“朕不想干这事儿,这次不得不为之,不过既然干了,就得像样些,朕既不能单纯坑钱,也不能让不合格的人去当官治国。”
“……那陛下打算再招多少个龙禁尉?”户部尚书问道。
这才是重点。
“不限制,八百两一个,很贵了,反正也不会太多,再说太多又如何,反正就是考试资格,考去吧,考不出来就一辈子拿着五品虚职的混去。”天子道,“你们觉得谁合适主持试训?朕想要一个慈和的,十分有耐性的。”
“多安慰、多鼓励、多教育,尽量让他们少受伤、少出事,循序渐进、谨慎为先,慢慢一步一步淘汰,最后的考核标准不得降低,过不过的,随他们去。”
“考核通过当然好,剩下的也尽量囫囵的交给户部,让吏部接着考去,毕竟人人天分不同,当不了武官,未必不是能吏。就让他们凭个人天分、毅力、志向,辅以训练与纪律约束,反正最后剩多少都无所谓。”
“也可以不参加试训,直接等吏部考试章程出来,再报名考试去。”
毕竟……可没听说过授予他们实职还得强迫他们尽可能接受的。
左右金吾卫的两位将军意见一致,举荐了神武将军冯唐。
天子扫了禹诏复一眼,见他没动静儿,干脆的点头认可。
“陛下,这个考试章程?”户部尚书总算弄明白了,这些捐官的到最后还得吏部处理。
户部收钱,剩下的吏部全兜着,他怕回去一说这事儿,吏部上下扑上来活撕了他。
而且吏部当家的刚被送进刑部大牢,吏部这会儿估计正慌呢。
“朕会拟定个大概,到时候交给六部再议。”天子包揽道。
“陛下,试训通过得,如何安排?”左金吾卫将军想了想,觉得安置试训通过的,八成跟十六卫有关系。
“分给十二卫,左右千牛卫、左右期门卫不要。”天子看了看他,笑道,“所以最后的标准就是,能当得起十二卫的五品以下职位的,至少得是个合格的普通禁卫,否则一律不通过。至于具体标准么,也要改改,等陶梧给朕拿出个标准来,就按那个来,不止试训的,如今在职的,不过的一律不留。”
左右金吾卫将军面面相觑。
好吧。
就凭天子自己省钱省到不要脸也要凑够军费,丝毫没有让他们军需不足也要直接上阵的意思。
就凭天子要将阵亡抚恤发到每个阵亡者六十岁。
天子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天子不让他们‘将就’着出征,他们怎么能留不合格的兵士,让天子‘将就’着用呢。
“朕希望‘卖官鬻爵’的事,这就是最后一回了,哪怕是考试机会而已,朕也不想谁钱多谁才能考。”天子郑重的看向户部尚书,“所以,卿务必好好给朕管好国库。这可都是天下生民一粒米一寸布一点一点攒出来的,须得好好珍惜,一分一厘,都有用处。”
要不是这次战机实在难得,一旦错过了,安南之地可能就飞了,他才不干这事儿呢。
“都散了吧,一样样来,都各自去深思熟虑一番,或者发现朕哪里疏漏错算了,过来跟朕说,咱们再商量。”天子看户部尚书被吓得连表忠心都给忘了,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军中需要整肃。
三省六部或赞成、或反对、或随他的旨意谋划,或为了抵制他的旨意谋划,都会忙乱起来。
进谏的或者建议的奏折,会像雪片一样铺天盖地。
当然,他是不会看的。
自古就有一种用‘废话’和‘无用事务’将主事者的精力全部消耗掉,从而保护自己利益的做法。
想让他上当么。
那是不可能的。
他又懒。
并且不要脸。
绝不为声名所累。
勤政爱民、娴于纳谏之类的好名声,绝对不想的。
婕妤身体不适,精神就更不好。
那位要接进宫的西宁王,又是来养病的。
要被重新安置隔离起来,查病养病的那些将士,同理。
所以需要适合病人吃的营养餐。
天子靠在御座上歇了大概半个时辰,拿起戴权刚送来的羊皮纸和鹅毛笔,沾了墨,参照御膳房的食材储藏和御膳的单子,写了三种营养餐。
第一份是给婕妤的,安神静养。
第二份是给西宁郡王的,刚陶梧回报,金羲暂时并无瘴疠症状,但是右臂上有箭伤,已然恶化,整个人心力交瘁,昏昏沉沉的,已经糊涂了。
所以这份饮食也要格外小心禁忌。
以及想办法让他多吃一些。
定量之后,让宫女太监尽量多的喂足定量。
据陶梧回禀,西宁郡王已经断食两日,断药……似乎到京之后就一直没用过药。
第三份是给长安城外安置的将士们的。
便宜量足又营养尽可能齐全。
天子将太医院送来的整理好的处方,增删改了一番,又将蒸馏酒精、制肥皂、烧石灰,清理水源、灭杀蚊蝇、处理医疗垃圾等诸事写出来,伸了个懒腰,看向禹诏复,笑道,“秋天正是百果成熟的时候,咱们做罐头吃吧。”
“是。”
禹诏复本着‘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指|导|思|想,先是点头,然后默默的看向天子,“什么是罐头?”
“恩,这个么——”天子提笔在羊皮纸上勾勾画画,画了示意图,而后注明制作流程,解释道,“保存熟食,比如肉啊水果啊之类的,过了时令或者调南边的水果过来,如此储存,可保许久不坏,主要是给你们当军需合适,耐存储和携带,至于朕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给朕的婕妤弄些荔枝罐头倒也很好。”
陛下,这句话真不是在夸人,不适合用来自比,尤其不适合一个天子用来自比。
禹诏复垂着眼,只是点头。
“这么着,朕即刻下旨,八百里加急,命交州刺史给朕做些岭南那边的鲜果罐头,做得成的话,多做些,倒卖到——西边北边都卖一卖,朕也好填充一下府库和国库,只出不进怎么得了啊。”天子兴致勃勃的开始筹划倒卖罐头。
禹诏复绷着脸,想,天子真是能折腾。
免不了被骂与民争利吧?
“朕这儿费心思挣钱养你们呢,你那是什么表情?”天子看禹诏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吐槽道。
“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禹诏复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表情,只得磕磕巴巴的回话,可怜巴巴的看向天子,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猫。
这位天子才折腾了半日而已。
就要天下大变了。
他该什么表情?
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坚持下去,就已经很费力了。
所以陶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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