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大朝。
头一日刚接到通知,如今天子懒得管饭了,但是极体贴的让把朝会‘饭补’打到个人账户上。
对朝见天子产生了心理障碍的群臣,心中多是愤愤然敢怒不敢言。
这点儿‘小恩小惠’跟天子从他们手中夺走的恩及子孙的实惠比起来。
九牛VS一毛。
刚丢了九头牛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被一根两根的牛毛给收买的!
打发要饭的呢?!
误会。
这都是误会。
天子真想‘打发要饭的’,不是这个姿势。
长安居大不易。
因为打算好要频繁的调动长安和各地的官员。
高官还好,不差钱。
单靠俸禄的低级官员,一旦入京,日子就很不宽裕了。
所以,天子有意给五品以下官员准备宿舍,让他们在刚入京时有个临时过渡。
选在长安城外,就西边延平门外,建造一批单门独院的小宅子,正房五间,加上东西厢房,共十几间,能住上个二三十口人。
地势不低,且防走水、放风、饮水、污水、守卫等都是南安王爷主持、带着工部一群官员一起设计好的。
天子看过后,又改了改。
删减了厢房。
左右厢房,左三右二,只留五间。
将院子整体改小了一半,正房后加了后院。
又将院落间距放宽了一些,并加高各家围墙。
将原定的三百套宅院改为六百套,且每三百套,各设置围墙、十二处坊门,赐名新居坊、新第坊。
这地方在城外,偏且远。
要不是天子改了上下班时间,又将早朝常朝都删减的不剩啥,否则上朝上班啥的,根本不好住。
且收钱。
一年一贯钱,比划一下而已,表示这是租的,不是分房子呢。
天子不怕别的,就怕弄得太上档次了,有人三五十年的,赖着不走。
天子还贴心的给在两坊之间划了地方兴建商业街。
而后就是天子真正的重点了。
安置流民。
乞讨的、卖艺的、短工的,诸如此类。
天子命工部征集失地的流民培训,打造本|朝职业建筑团队。
反正以后有的是工程。
当然了,被征募的流民需要追查来历,若是主动抛地不种,那土地要收归国|有,不能被私人私吞了。
若是被高|利|贷盘剥的、或别的什么非法手段强迫的失地,那就是严查违|法|犯|罪,将非法所得,也就是土地,归还受害人,受害人不打算种了,就收归国|有,然后国库给补钱。
且成为建筑工者,以后赋税直接折算成工期,带薪那种。
总之一件事要解决几个问题。
低级官员住宿、流民安置、回收耕地、建立基建团队、改善建筑工赋税制|度、兴建示范型民居、整理修护环境、以及给工商业提供环境。
当然了,商业街上的商铺建好了,是收租金的。
“陛下,这钱谁出?”户部尚书赵大人听天子、南安郡王、工部尚书一起说的热闹,等说完,他就开始直奔重点。
“朕出。”天子看了看如今一有风吹早动,只要跟钱有关,他就炸毛儿的户部尚书,大方的包揽道。
只要工部别给他弄出‘一个鸡蛋三十两’的物价来,这个钱内府还是出得起的。
“那陛下,官员入住之后的房租和商铺租金归谁?”户部尚书再接再厉。
“内府出钱建完了,你收费?”天子看向这个雁过拔毛的家伙。
“那倒不是,臣建议将收入拨给万年县,那里是万年县下辖之处,多出来的两坊,都要调拨人手管理,等落成入住之后,万年县势必得重新分派添置人手,故此这一份钱,虽不多,大概也够支应。”——就省得户部再支出了。
若是住满,一年也六百贯呢。
要是供不应求的话,就涨个租金翻个倍什么的,那就是每年一千两百贯。
这还不算商铺租金。
既然以后的治安和环境维护,都需要万年县开销。
那就先说好从哪儿出。
面对一个特别能折腾着花钱的天子,户部尚书已经陷入了尽可能多算计一点、有备无患的、被动防御状态。
“行吧,那收入就给万年县。”天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因万年、长安两县县令出缺,都是县丞主事,京兆尹蒋?P朔代为谢恩。
“将来若是房租不够支应的话,跟住户收物业费去。”天子给蒋?P朔出主意。
五品以下的官员们……
怎么听着就让人觉得——就不是很想住。
不想住就对了,你们都想住,又怎么会轮到刚进京或者刚入职的八|九品的官员呢。
天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然,后来证明,天子的租金还是要的太低了。
不仅租金太低,还修的太好了。
后来朝九晚五做五休二的工作时间,和每月只剩下一次大朝的上朝节奏,让大家一致决定,等到买得起比宿舍更大更好的,且是长安城内好位置的宅子,才会搬出去。
更过分的则是真就有住了三五十年,赖着就是不肯走的。
天子不止一次后悔过。
早知道宿舍这种底限保障,就该更偏、更远、更小。
群臣早已打定主意,只要不被指名道姓,那就少说少错,装聋作哑。
天子发‘饭补’也好,发‘宿舍’也好,除了那几个人之外,他们都不搭腔。
拿走了他们子孙世代可以随便花了钱走门路就可以直接当官的大好处。
给点小恩小惠的。
没有用。
没有用。
没有用。
以前是什么样。
比如贾琏。
家学里读书十年。
读得怎么样?
大概就是去参加院试,中秀才么,大概很玄的那个水平。
他老子的爵位,够他免费得个监生的位置。
监生可以直接捐官。
轻轻松松捐个同知在身上。
此时赋闲在家,将来只要家族势力还在,随时可以谋实缺,选择放外任、或者在京当官。
王子腾随时可以办到这一点。
只是人家琏二爷现在不稀罕去为国操劳而已。
这是官家不争气的子弟,保底的出路。
现在被天子,咔嚓一刀,斩断了。
就是个有品无职,永远不能兑现的东西。
动摇了他们传承子孙的根本利益!
所以群臣上次才会那么激动!
尚书省的两位宰相才会拿出拼命的架势来,以辞官撂挑子不干相威胁。
结果天子——
一口气将两位宰相全族的官职都给撸掉了。
那两位宰相当初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本来觉得,自己跟绝大多数同僚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们反对变|革,那也是站在绝大多数同僚共同的立场上。
他们在大朝上耍光棍的时候,只想着用自己的宰相之位跟天子叫板,想的顶多是天子将尚书省给收拾一顿。
那也有限。
毕竟,也不能让尚书省全部停滞吧。
不能停滞尚书省和六部,导致误了国事。
那天子能怎么着他们?
降三级留用、罚俸、或者罢黜一两个仆射。
就到顶儿了。
本来么,用缺不得的尚书省,要挟辖制天子,也是隔几年干一次的事了。
更何况,如今天子的政令,要大变的那些,那么多变|革,需要很多人手,把干实事的尚书省和六部给拾掇狠了,就算没人反对了,到时候,天子政令不出大明宫,折腾半天,还不就是给群臣看乐子么。
到时候天子也就不得不把变|革收回去,自想办法遮羞去。
闹成那样,也没意思。
倒不如,天子将变|革的心趁早收收,他们呢,自然也对着天子临近战事不得不卖官鬻爵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指使两个御史骂一骂就过去了。
天子实在面子上过不去,将尚书省集体降职留用,罚俸了事就算了。
顶多再将没关紧要的那个‘教天下人读书’给通过了,而后呢,谁去教书,免谁当年的徭役。
秀才当然大多不会肯去。
也无所谓识字不识字的,随便征调些去糊弄事儿就完了。
天子见两三年没效果,自然也就撩开手了。
大家日子仍旧太太平平接着过。
两不耽误。
可是谁知道天子丝毫没有迁怒整个尚书省的意思。
天子不仅对宰相们的‘剧本’,很懂。
他对满含元殿的官员们,也很懂。
当官的么。
说到底,千里当官只为财。
一人当官,挣够全家八辈子花销的银钱。
要是再得爵位,再将子子孙孙都捧上高位,那就更好了。
那种一人为官,人单势孤、子孙不争气的。
前一日,官员在时,妻儿老小就还是官员亲眷,耀武扬威,盆满钵满。
后一日,在位的挂了,无官无爵的,还不是任凭那些当权的鱼肉作践。
让人往死里欺负去。
一日为官,就要尽力周全好子孙的位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什么?让这世道尽可能的平等了,官不许欺民,就不用担心子孙后代落入被人欺凌的地步了?
自古没这种世道。
所以说,在天子面前,誓死捍卫自己的利益什么的,不脸红。
应该的。
不然呢,悬梁刺股苦读十数载,就为了辛辛苦苦一辈子,当人|民|公|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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