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听到婷县主在太后面前告他调戏侮辱她的事儿,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满长安城跟他说不清楚的小寡妇儿多了去了,他那名声,还真就不差个跟什么什么县主的绯闻,哦不,丑闻。
还欲说还休悲愤不已?
装个p的说不出口!
当谁稀罕听?
大街上吆喝都没人听。
他娘,为了自己儿子‘扒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儿,已经打定主意要给他把亲事退了。
这么彪的儿子,就别祸害人家娇气尊贵的好姑娘了。
他不要脸,人家姑娘要。
“我都躲着她走,从来躲得很及时,从来没搭过话,怎么兄弟我没躲利索?”冯紫英抿了抿嘴,不高兴道。
“不是你没躲利索,估计是怀恩躲得太利索,她想摸没摸到,惦记太久了,昨儿想告状期门卫冒犯她,一张嘴秃噜了,想把怀恩搭上,结果到底没敢,就——”
就连累兄弟你了呗。
你比那一位好欺负啊。
尤其你娘比那一位他娘好欺负。
她真敢说是居怀恩非礼调戏她,被大长公主知道了,估计能当场撸袖子抽她。
当年有人想跟大长公主抢男人,趁着圣旨没下来,调三斡四的乱攀扯,想弄出事儿来,大长公主抄刀子把人从丹凤门一路追着砍出长安城去。
那是惹得起的么?!
“我觉得怀恩这回欠我的。”
冯紫英也想到这儿了。
看居怀恩正好往这儿走,他干脆装可怜的捏了捏衣角,说道。
居怀恩听了这一句,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张开手臂示意了一下。
他身上比脸干净。
欠什么?
忘了吧。
甭管欠什么了。
“属下记得早起公主让长史给送了一百两金子过来,将军,金子呢?”
陈茜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不好。
“让蒋大人打劫了。”
居怀恩哀怨的语气。
“……都没留点儿?”
陈茜也哀怨了。
自打京兆府开了官办的纺织、刺绣、成衣、产院这些产业,京兆尹蒋?P朔就开始严重缺钱。
捉襟见肘啊!
入不敷出啊!
嗷嗷待哺啊!
于是他就落下了个逢人就‘结个善缘’的毛病。
就差自己给自己发个度牒四处化缘了。
户部尚书现在行动飘忽,走位鬼魅,躲他躲得仿佛会飞了。
他们这些日日得见的就惨了。
一两二两不嫌少。
三两四两也正好。
五两六两多不了。
七两八两眨眼就没了……
蒋大人‘募捐’从来没数儿,从铜钱儿到金子,从米粮到肉菜,从麻布到丝缎,就没有他不要的!
人家还不白‘化缘’,人家把善心人士都挨个记下来,挂在他京兆府衙门大门口,表彰。
像居怀恩这种,就属于被重点盯住的。
大长公主给贴补点儿啥,他们还没分,蒋大人就先看见了。
不能白看见吧——
其实天子给京兆府上贴补了很多。
但是搁不住人多啊。
秋寒了。
眼看入冬。
入了冬,日子更难过。
如今京兆府这么财大气粗的这个也养,那个也养,等入冬了,地里啥都不产了,那些遭灾的,欠收的,断粮的,谋工的,大伙儿都奔着长安来了,那才艰难呢。
各州县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收拢安置的章程,不会都往关中来吧?
“陈大公子想什么呢?”冯紫英看他脸色难看,问道。
一百两金子,也不至于疼得这样吧。
当然了,居怀恩连十两都不给他们留下吃个饭什么的,也是很让人哀怨了。
“若是今冬九州逃荒都奔关内来,那我们可热闹了。”
陈茜道。
“不会,想什么呢。”冯紫英笑道。
不过也得想办法屯大批的粮食。
“你家还有没有大批的余粮?”陈茜看向居怀恩。
“入了冬,关中这边,照着陛下设计的那个水利道路,家里各处庄子园子,都招募人手修整,道路,给水,排水,还有房子翻盖之类,所以粮食须得在别处调过来些,好雇人用。”
居怀恩摇头。
余粮,木有的。
不仅木有,还得从岭南调,从江南买。
“户部尚书最近红了眼,正往各州县打秋风呢,让他们核准安置户口,所以就算冬季关中流入人口,也不会太多。”冯紫英道。
“筹备余粮,是正经事,如今天子这般仁慈,冬天能不舍粥的?到时候家里拿不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这些日子,贾母也在发愁这事儿。
贾府如今,精细些的米粮之物,也都是可着头做帽子的吃用法儿,普通粮米和粗粮,倒是不缺。
可也只是不缺。
布施积善,有德怜下,仁而爱人,才是正经人家。
布施不能落人后的。
落人后就不好看了。
关键时候,积德行善的好名声,能保命的。
她每常惯了施舍,就为了给儿孙积福积德。
这两年家里越发手紧,她就略荒疏些了。
如今各家俭省,倒渐渐有了富余,行善积德这等好事,也该捡起来了。
“一则冬衣,一则铺盖,一则粮食,按照往常的惯例,都预备下了,就是不多。老祖宗是打算着只添粮食,还是别的也添置些?”
凤姐道。
“能添就都添些,若是不凑手,就只添粮食就好。”
贾母道。
“鸳鸯,拿五十两银子去,凤哥儿给二丫头送去,就说祖母给的,让她按照祖母的惯例,也学着施舍积德。”
鸳鸯转身去了。
凤姐只笑着应了,没说什么。
孙家出事了。
迎春那个奶娘作出事来了。
因看着娘家很肯顾惜迎春,娘家亲戚姊妹,很肯替迎春撑腰。
她就跳得不知道姓什么,闯出大祸来。
姑爷入营前,交代管家让把一个妾放了良籍。
她因得了势,就要挟着管家将此事给压下了。
前几日,京兆府上门查人口,闹出来了。
瞒报良籍。
闹得孙绍祖都被人从北大营叫出来,处理家事。
那个管家和迎春奶娘,都被京兆尹带走了。
两人全家被孙绍祖发卖了。
那妾被放了良籍。
孙绍祖那什么脾气?
就这,愣是没说什么,仍旧回营了。
这事儿闹得,凤姐都觉得?得慌。
迎春还不知事儿的,瞒着绣橘跟过去探望的婆子说,让她带话给奶娘往京兆府上去求情——
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贾迎春唆使奶娘瞒报良籍?
还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宫里的娘娘德行垂范,亲戚的姐妹才德师表,都是当面一套。
其实她们背后都是很肯帮着家里姐妹作践妾侍称霸婆家的?
‘求一求,救不下来,也是我尽了心。’
你尽了什么心?!
祸祸那些为你担了干系的姐妹们的心吗?
王夫人知道了,虽然没说什么,也不是高兴的。
邢夫人更是干脆抓住了把柄,骂起凤姐来。
说她教迎春连累了家中女孩儿和宫里的娘娘。
凤姐受了邢夫人一通数落,脸上也挂不住,越发灰心。
此刻听贾母如此安排,也只是照办,心灰意懒的,不肯十分张罗。
“京兆府衙门里的老吏,有些惯常审讯的,人家什么问不明白?!二姐姐是否牵涉其中,孙家姐夫迟早知道。到时候,看他是要休妻还是要怎么,再说就是了。”
黛玉不在意道。
名声算什么?
比命重要?
若真肯休妻或者和离才好呢。
看样子根本不肯。
“姑娘倒不担心人家说你背后无德,纵容亲戚家姊妹仗势欺人?”
紫鹃担心道。
“我并没有。”黛玉郑重的摇头,“若二姐姐真就成了那样人,失察之罪我认。但是故意纵容,我是不认的。”
“二姐姐那秉性,说她故意肯定不是的,但是她也得知道,人家外人也不傻子,所谓大家女儿,安静贞顺,都是刁奴的错,这套路就跟当官的主位公正廉明,他下属的幕僚索贿分赃,都是幕僚家仆的错是一样的。犯案的什么套路,人家查案的都懂。”
“我是自家人,我知道二姐姐是真没存心支使,就像我知道二舅舅为官,并不是存心装糊涂,然后支使下人捞钱去的,他是真糊涂,让下人钻了空子。”
黛玉忍不住吐槽道。
“可是反过来说,没正主儿在上边儿压着,刁奴家仆幕僚,指使得动谁?压的住谁?要得着谁的贿赂?”
“正主儿被追究失察之罪、御下不严等,那也应该。”
黛玉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不能服下者,不可为上。
“紫鹃,我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你仍旧给二姐姐送去,你亲自去,把我的话给她说清楚,让她好好儿想想。”
“如今不是在家里了,在家里时,她压服不了,又不敢告诉出来,等纵容坏了下人,有长辈帮着收拾收场。”
“她现在继续这么着,孙绍祖那人,是替她收场,还是推她顶罪,那都是不好说的,这次替她收场,下次怎么着,谁知道呢?”
黛玉吩咐道。
“上边有长辈,宫里有娘娘,姑娘你——”
紫鹃小心翼翼的看着黛玉。
帮忙的时候是亲戚,连累的时候担骂名,说理的时候就——是外人啊。
“我从小儿没娘,客居这里,老祖宗又只有惯着的,生怕我受了委屈,哪里舍得教导?许多道理,我也不懂,吃了多少亏,才慢慢懂得。如今也是学的七零八落的,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那些知道的,也有的对,有的错。”
黛玉苦涩道。
“二姐姐上边有长辈,宫里有长姐,可是她们,大概只会按照错大错小,给二姐姐摆脸色,处置她。未必肯去跟二姐姐明说这个道理。”
有人是家里盯着他团团转,教他道理,不论对错,人家不肯听的。
有人是,什么都不懂得,悟得出,是福,悟不出,是命。
本就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再悟不出来,说不好,就要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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