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上楼顶的人都在抢救吴先生,他们完全慌了神,他们来的人并不多,又有人飞奔下楼去找大夫。
吴先生伤的太重,他们不敢乱动,这些人开始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也没有人在意穆无忌和馨芳了。
这里依然安静。
馨芳傲然一笑,道:“当然!”
“哪来的?”
馨芳嘻嘻一笑:“秘密。”
穆无忌也笑了笑,忽然道:“那个虎符大约有多重?”
馨芳疑惑的皱了一下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多重?”
馨芳想了想,道:“二两三钱左右吧。”
穆无忌的笑意已经不见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沧桑、感伤:“那你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你说什么!”
馨芳的脸色突变。
穆无忌道:“我是问你,你心爱的琵琶里突然多出了二两三钱的重量你怎么会没发现?”
馨芳的眼瞳开始收缩。
穆无忌继续道:“你说过,你早已经把那块替换虎符的石头扔了,它本该是空的。”
馨芳的眼神突然变得冷了起来,就好像一块雪下的春冰,可她的声音却变得更加的温柔,温柔的就像是春风春雨:“不要再问这个了,好吗?”
“不好!”
穆无忌的声音并不大,却已足够表明态度。
馨芳望着怀里的人,渐渐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狂风不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黎明前的黑暗里嘈杂而凄冷。
东方已渐渐泛起了银灰,大片大片的云,层层叠叠又隐隐约约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很美。
这是春风,春晨的清风。
可春风却吹不开心扉,沉默,无声的沉默着。
穆无忌还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好,我告诉你。”馨芳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异常的坚决。
“金开临既然可以找得到薛文,自然早就找到了我,就在你刚来的那天晚上他杀完林江的手下,转瞬就在我的房间等到了我。他没杀我,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我答应他,我要帮他。”
穆无忌离开了她的怀抱,道:“然后,你就一直在帮着他了。”
“不!”馨芳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脸变得异常的冰冷。
“我只为了我自己!”
她站的笔直,看向了远方,她的目光深远而哀伤,她的琵琶又轻轻的响了一声,淡白色的清光像轻纱一样将她慢慢笼罩。
“我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无临无友,无亲无故,我,就只能靠我自己。”
“我站在这黑暗里,却从来也看不到光。”
层层叠叠的云,一片银灰,黎明前的春风仍和寒冬一样的冰凉。晨光,还要很久才能到来。
她的衣袂飘飘,周身的白光摇曳飞扬,就像是雪,就像是花,晚雪,冬梅。
穆无忌艰难的站了起来。
馨芳回过了头,用一种任何人都绝对无法形容的目光望着穆无忌:“你说的对,信不信不在话真不真,而在于他们想听什么,我只说人们想听的,爱听的,做他们想看的,爱看的。这是他们的愚蠢,可我,可悲。”
穆无忌沉默着,剑光也暗淡。
暗淡的千山露出了它与身份完全不符的平凡,平凡的色泽,平凡的形状。
愚蠢?
穆无忌觉得他自己才是愚蠢的。
真正能让人相信的话,永远都是半真半假的。
诚实,才是愚蠢人的举动。
他这前半生放荡不羁,却没能有一个朋友,很难说他的放纵肆意是因为看破浮沉,还是因为悲伤。
他为什么非要戳破她!
“你想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偷虎符,偷《四指剑书》,帮了薛文假死的同时又再利用金开临,然后再引你入翁,搅乱这团浑水。”
穆无忌没有说话,他依然沉默,他现在只能听,倾听,无论他的心里是充满了痛苦,还是哀伤。
“因为我恨一个人,一个一直掌握着我命运的人!”
“李澄玉!”
这三个字似有着一种什么神奇的魔力,一出口就惊动周围的人,有很多的人都向她看了过来,只是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有人开始指着她怒骂:“你也配提大小姐的名讳!”
“你这个婊子!”
“丧门星。”
已经有人冲了过来,他们恨极了她。
而馨芳却恍若未闻。
“站住,别过去!”
在多番的救治下,吴先生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可他的面目依然狰狞,是恨的狰狞,以至于他的话并没有完全被人听清。
草场里的汉子没有普通人,即便难免有些不会武功的人也都很剽悍强壮。
馨芳看着他们,眼神很奇怪,她当然不会害怕,可也不是鄙夷。那竟是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一种对弱者的怜悯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丝遗憾。
她的声音也变得极其悲哀惆怅:“一群奴隶,一群在沉睡着永远不会觉醒的奴隶。”
“噔!”
琵琶声轻轻一响,六道晶丝扬向天空,刹那间,来人已被切成了六块。
血腥的味道又弥漫了起来。
穆无忌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
琵琶声真如传说中的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还夹杂着几声惨叫。
春风吹来的尽是血腥。
穆无忌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也很悲伤。
吴先生还没有死,他瞪着眼睛,血已要从他眼睛中流出:“你这个贱人,小姐放了你你竟还不知道感恩知足。”
“哈哈,哈哈。”馨芳突然笑了,轻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哭也似笑,疯狂的大笑,她摊开双臂向天,大声哭喊:“感恩?我感谁的恩?李澄玉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放了我,我用她放吗?”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小姐我就得是丫鬟,是妓女!?”
“谁告诉我?我凭什么就得伺候别人!我一生下来就得这么贱?她不就是生的比我好么,然后她勾勾手指就可以做好人,让别人对她感恩戴德!”
穆无忌沉默。
“这公平吗?公平吗!”
“我就是要报复,我就是要将这一切战火都引向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疯了……你已经疯了……”吴先生看着她,目光颤的就像是狂风里的叶梢。
是的,她疯了,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会以为她是个疯子,自私自利的疯子。
恩将仇报的疯子。
可穆无忌已不年轻了。
她只是个可怜人。
世上本没有真正的公平,每个人都要学会认命!
穆无忌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她的背影,道:“回来吧!”
馨芳突然顿住,缓缓回首。
她的琵琶缓缓旋转,悬在她的身边。
回来?回哪?她似乎有些迷茫。
她满脸的泪痕,可她却又笑了:“你一直在怀疑我,你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我。”
穆无忌又沉默了。
馨芳慢慢的向穆无忌走了过去,她站到了他的面前,她身上的白光映得穆无忌的脸白如覆雪。
她伸出了手,抚摸着他的脸,她的手真暖,似可以融化冰雪。
“你的心里虽没我,可我的心里却有你。”
“你歇一歇吧,沈泣由我来对付。”
穆无忌深深呼吸,没有一丝的血腥,只有她身上的体香。
“不!”穆无忌突然盯着她的眼睛,“你太累了!”
馨芳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头,一把短剑已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张张嘴,似还想要说话,“噗”短剑已拔了出来。
是金开临的短剑,竟不知不觉间被穆无忌摄来,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馨芳惨笑,琵琶“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然后她的人开始向后倒去,穆无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缓缓的缓缓的将她平放到了地上。
他抚摸着她的脸:“我不期望你能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我希望你的心里,能留住善良!”
用手轻抚,合上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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