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师如命[穿书]

6.枭首之二

    
    凑近了看,这把斧头外圈泛银光,内里一方铜心,浑然一体,毫无后天嵌合的痕迹。银光锃亮,光洁不染,与之相反,铜心遍布红锈,银红双色布满妖煞邪气,腾腾如黑雾而起。
    铜心斧!
    牧千光心中一凛。不错。那道士正是用这柄法器杀死了阿离,枭妖这种恶鸟最为奸诈,一到夜里自动头身分离,只有将一块铜板放在它断开的脖颈上,才能避免它们三天后再次结合。也算阿离倒霉,修炼百年成人身,却偏偏遇到道士这个克星,一柄铜头斧便要了它的命。
    临死之前,这满脸分不清是血是泪的枭妖诅咒村人不得好死。冤冤相报,恨意无穷滋生,化身怨灵的女妖杀了道士,夺了他的法器,每逢夜深便满脸凶狠地走遍柳家村,找到一个活人,不分青红皂白,咔嚓一下砍得粉碎!
    这便是任务’阿离的怨恨’包含的所有文字信息。
    真真不巧。
    这一夜她要下手的人,正是久候她不来的牧千光。
    平日轻狂散漫的人,眼疏忽锐利似鹰,无名风吹得符纸飞满寺庙,牧千光二指夹中两张,阴阳笔狂草成符。
    两张符纸走势截然不同。
    一张贴中独浔肩头,牧千光低声念道:“有借有还。”
    一张直直对准恶煞铜斧,他喝道:“恶灵退散!”
    独浔肩头的符纸如海绵遇水暴涨灵力,这一借,竟是给独浔体内乱走的灵力破了一个出口,源源不绝经由牧千光这个人体媒介,呈泄洪之势轰向了铜斧!
    片刻间,煞气溃散!
    牧千光尽管双手发麻,几欲作呕吐血,还是想大赞一声:好徒弟!
    三个字来不及说出,那铜斧便又气势汹汹、卷土重来。牧千光再无力气画符,正琢磨接下来如何战斗,却听到一声极近的兽啸,庞然如大海汪洋,卷过了牧千光耳畔,直直冲向了铜斧。这次不同于对阵符咒,面对这声无名兽啸,恶煞铜斧转而生出惧态,在原地嗡嗡振动片刻,忙不迭后退飞离了寺庙。
    终于脱离了战斗状态,牧千光这才松懈了下来,天知道他在看到铜斧影子的时候有多紧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独浔昏迷的时候来!若不是灵机一动画张符咒借了点灵力,他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拿什么跟斧头拼?
    但是......灵力借太多了。
    牧千光浑身内脏像被击碎捏扁又揉搓,忍不住撑地呕了一口血。
    他也不想借这么多啊!
    可谁管的住独浔蛮给?
    这符纸上的符咒名叫“有借有还”,顾名思义,现下借你的灵力,届时必会偿还。通常被毫无灵力的普通人拿去把玩消遣,像牧千光刚才这样拿来战斗,很少先例,就算有先例,也须得有旁人在场同时放出符咒“有还有借”。毕竟借了,便要等价相还,只凭口头承诺如何相信?还须得符咒作为担保,倘若逾期不还,必回遭其反噬。而且此咒施下,自动触发一瞬空白,这意味着你答应借了,便会将自己置身于毫无防备、风险未知的困境,试问江湖之中,谁敢在对战中如干净素胎、敞开胸怀?
    唯独在一种特例下,可以无视同时施咒这个规则,即双方是血缘相亲之辈。但即便是血脉相连之人,难免也会不敢冒此风险,承担“有借就有还”的人情债。
    再后来,又有了更宽泛的一种解释,若是借出之人极为信任施符之人,不须施加“有还有借”符咒,也能尽情借来灵力。
    原著曾借独浔之口,评价过这种符咒:“实乃当世痴情第一符。正如’你我二人,亲密无间,在此世间相依为命。我所拥有,你都可以尽情拿去。’”说完这话之后,独浔就得到女主萧飞玉芳心相许。
    牧千光绝对不想抢女主角的戏份,他原本只想借来一点点,足够定住斧头就行了。再说他也还不起。
    可借来的灵力不止击退一次鬼斧,眼下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牧千光看着符咒,他的手已经离开了独浔的肩头,可灵力还是源源不绝溃堤般流出,在地上绵延成淡淡光河,流向他的掌心。
    我所拥有,你都可以尽情拿去?
    牧千光有些看不懂他这个徒弟了。想不通的事叫他生烦,于是简单粗暴,甩出去不再念想。牧千光又想起刚刚那声兽啸,这事倒很容易想明白。
    那声音是从独浔身上传来的,虽然并未现身,但牧千光猜测,这应该是独浔座下一只有名凶兽。原著中给它取名为摇光,真真名不副实,能一声吓得斧头屁滚尿流的能是善茬,獠牙青面才担得起它“诸仙第一野兽”的狂野声名。
    只不过......
    这一路都未见过摇光。
    牧千光狐疑,在独浔身上翻来翻去,一无所获。到底藏哪儿去了?难道像是芥子一般的法器,能将巨大凶兽轻松收纳进小小天地?
    带着疑问,牧千光睡去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被一声惊叫惊醒,一骨碌翻身起来,“又有人死了?”
    无人应答。
    牧千光转头看向墙角,空空洒落晨光。独浔已不在了。
    “师父在找谁?”
    声音却从窗外响起,牧千光抬头看去:“你今日心情很好?”
    倚靠在窗边的独浔一手撑肘,一手把玩槐花,眉宇间的阴霾像是被洁白花瓣映亮几分,“尚可。师父真乃神人,昨夜做了个好梦。”
    牧千光想起昨夜,不知为何有些别扭,不愿多想,撑地起身,“外面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
    柳家村义庄,停着六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这些尸身非是无家可归,只是他们的家人不敢来认领、不敢收尸、不敢下葬,只能暂且停放在柳村义庄。多日以来,已经传出难闻尸臭味。
    昨夜过后,又多一具。如今义庄内整整齐齐停放着七张草席,赫然便是当日跟随道士杀死阿离的七人。死人无言,庄内一片死寂,而庄外却是纷争不断、喧哗不止。
    多的是互相诋毁、泼妇骂街。
    “不许进去!”
    满脸横肉的女人唾沫横飞,“我看谁敢进去?你们瞎了吗?啊?冤有头债有主,绝对不能给这些人收尸!”
    “可柳大哥他们有家人,怎么能把他们放在这义庄……”有人看不过去,怯怯辩解了一声,就被横肉女人一把抓住手腕:“你想死,别拖累我们!”
    “这些人为什么该死你不知道吗?他们糟践过阿离的名声,逼死了阿离,他们全都有份!这是阿离复仇来了!你多管闲事,咱们都得死!”
    “柳大娘,别装什么正义侠士了。”有人阴阳怪气:“你现在大着嗓门说话,阿离也听不到,装给谁看呢?道士没来之前,你不就说阿离是妖怪了么?什么种不活槐树什么狐狸精相……我呸!现在想起给阿离复仇来了?”
    柳大娘满脸的横肉都在哆嗦,“你,你,我没有,我没有!”
    不知是在跟谁解释,她四处张望,嘴中念叨:“我没有,我没有啊!”
    慌乱中,她看向了大门内侧。
    一阵阴风刮过,义庄内的草席被吹开一角,被斧子劈过的尸体惨不忍睹。见状,柳大娘的尖叫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后退了几步,她难受,她的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她伸出手去抠、去挖……她的眼瞳忽然睁大。
    她想起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颗牙齿。
    阿离的头颅被铜斧击飞后,磕落下的牙齿就掉在她脸边,自此之后,噩梦不断,想起阿离带血的恐怖面孔,就好像被那颗带血的牙齿塞住了咽喉,呼吸不能!
    柳大娘跪在地上,拼命抓着喉咙,直到满是血痕,还在惊恐大叫:“不是……我不是……呜呜…阿离……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在她挣扎之时,衣袖掉出一只花簪。
    离义庄不远的街角,一人站立,一人坐在轮椅上。这花簪落地后骨碌碌朝后滚去,一路跌跌撞撞飞入了牧千光手中。
    系统响起叮咚一声。
    “关键道具:‘阿离的发簪’X1
    道具作用:回忆杀X3”
    不错不错。牧千光的目光收回,落到不远处因生出幻觉而疯狂的柳大娘身上。
    牧千光道:“幻象。有会这种法术的飞头蛮吗?”
    独浔摇头:“未曾听过。”
    想想也非常不科学。妖类有各自擅长的妖术,譬如狐狸会迷幻人心,妖猫会预知术,飞头蛮可以头身分离、头颅夜行。世间处处有限制,一妖不可精通二术,懂得织就幻象的飞头蛮,就好似枭妖和狐狸生了孩子一般闻所未闻。
    但任务详解中,并没有说柳家村有除了飞头蛮之外的妖怪。
    牧千光陷入沉思,忽然看到脚边飞落几串刺槐花。此地多柳,唯一的槐树生长在郑家。
    “郑家。”牧千光道:“现在想想,这个名字非常格格不入。柳家村排外多年,想必他从前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了阿离才转了运道。可惜,阿离惨死,第一个要复仇的人便是怯弱的郑木匠罢,我倒很意外,他竟然还活着?”
    独浔:“师父为何问我?”
    牧千光笑而不答,回过头拍掉他红袖上的白花。
    “刺槐花中过,片叶沾上身。我的乖徒儿,你不是早就去过郑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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