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地上一股淡淡泥香。院中一角拥拥簇簇满是花草,许多都叫不出名字,只依稀辨出并非人间繁花,许是魔族鬼都之类的稀奇花物。叶子修长而纤细,花叶缀着细密闪烁的雨珠,更衬得那硕大白花羞赦娇媚。
而牧千光并没有闲心去赏千娇百媚,他眼睛一动也不动,盯着花丛中睡着的一个少年郎。
红衣窄袖,云鹤绣于衣上,随风翩然而舞。
名剑凤鸾正与他一同沉睡。
不知为何,牧千光想起原著中萧飞玉于柳林中看见御剑而来的独浔,玩笑曰:“此柳风流可爱,似独浔少年时。”
风流可爱?或许只是爱侣的看啥啥好滤镜吧。
反正当时的牧千光完全想象不出来,残暴将他撕碎的独浔已经给他蒙上一层心理阴影。
可是现在,他看着那躺在花丛中、明显缩小一个号的独浔,心中不由点头附和:还真是风流小可爱,花中大美人。
大概他的目光过于兽性,少年郎于花丛中警觉苏醒,牧千光刚要伸手招招,平常他这么一招,徒弟立马就过来了。
可小独浔按着凤鸾,非但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还盯着牧千光后退了几步,那直勾勾的眼神晃在繁花深处,明晃晃表达出六个字:大坏人,不信你。
牧千光啧了声,心道真是麻烦。
想起平时独浔对他的好,还是硬将一张老脸笑成了向阳花,和蔼问道:“浔儿,心口还痛吗?”
回答他的是三颗小石子,呼啸而至,三发全中,不须片刻就将一朵向阳花打成了马蜂窝。
牧千光仰着天,泪光闪烁:“哎呦我操!”
*
两日后,岭南邶州城。
因河道纵横,水网密集,邶州虽是小小弹丸之地,却有许多商贾聚集于此。众商来此之后因地制宜,将酒楼茶肆移至河湖之心,每逢开市之日,大街小巷叫卖尚且不止,倘若从河岸走上那么一遭,湖心酒楼传来的莺歌竹乐清晰可闻。
这些酒楼因远在水岛,故而有专门的店小二沿街嬉闹拉人,有时对家难免碰头,但因在一个地盘讨生意,嘴皮子开合?N啵两句也就罢了,绝不会因为拉客大吵大闹。
这一日,枕河楼和穗香苑的二位小伙,却因两个客人吵红了脸。
“二位,枕河楼的名声当真没听过?那我们的头牌姑娘柳丝丝总该听过吧?姑娘不仅生得美,还弹得一手好曲儿,来岭南怎么能不听曲儿呢二位,去咱们枕河楼瞧瞧啊!”
“还头牌姑娘?这二位一看便是仙风道骨,专为行侠仗义而来,哪有空听你那小曲。要我说,小道长和道长您得来穗香苑坐坐,这些日子,来来往往有名的修道人士那可都在我们穗香苑哪!”
……
“我说你这人——”
“你就非得跟我抢生意?!”
牧千光被他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带着脑门上的青痕又跟着隐隐作痛,他扶头道:“打住!有这个吵的工夫我二人都能过河了。来。点兵点将。谁点到了去谁家。”
“啊?点兵点将?”
闻言,两人都懵了。
这些日子见过的道君没有二十也有十五,有拿符盘转一圈定方位去一家的,也有掐指一算这个酒楼跟我运道很合择一家的,就是没听过这么敷衍的,什么玩意,点兵点将?
牧千光指挥道:“来来来,都挨着站好了。徒弟,来点一个。”
前半句的语气是吊儿郎当,充满不羁的,后面喊了徒弟就弱了一些,两个店小二随着轮椅道长的视线看去,双双眼前一亮。
濯濯如春月,肃肃如松下风。
柳丝丝算什么岭南之花,小郎君才是人间绝色!
独浔被二人注视着,到底年纪尚轻,喜怒形于色。牧千光生怕他又冲动揍人,连忙指了穗香苑的伙计,“就你了。赶紧过去开饭。”
伙计兴高采烈:“哎!这边请上船,包二位满意!”
上船之时,船夫将牧千光这个伤残人士轻拿轻放,半天才移到了船上。期间有人一直在旁警示监工,牧千光敢保证,船夫磕了他几下,独浔的眉毛就跟着皱了几下。牧千光拿余光瞥着这小家伙,越看越觉得像古板小兔子。
只不过,这兔子显然不是食草善茬,牧千光以头上的三个大包作为证明,这小子绝对吃荤。
那日和猫妖战斗,醒过来独浔便变小了,人不仅小了,性格也跟着回到少年时。这一段在原著中也有过描写,独浔解决了柳家村的僵尸之乱,引得体内魔血沸腾,而他不愿与魔沉沦,生生一掌劈向心脉以求自戕,谁知苏醒过来以后不但活着,还变小了,之前受苦受难的记忆跟着不复存在。
当时的独浔来到分花大会,内心只有一个目的:拿到第一,杀死凶兽,再回天机门,迎娶初恋师姐萧飞玉。
后来他是杀死了凶兽,还带回了天机门以示忠心,可他还是没得到承认。
这已经很虐了,谁知这个节骨眼上萧飞玉忽然死了,痛苦之下独浔的记忆也跟着复苏,没有最痛,只有更痛,心魔更深一层。
牧千光看着现在的独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师姐……这小家伙喜欢比他年长的啊。
十个伙计九个唠,这个也不例外。这伙计瞅瞅牧千光,再看看独浔,实在猜不出两人的关系,好奇问道:“二位是师兄弟么?”
牧千光答:“不是。”
独浔否认:“不是。”
“那,是师徒?”
牧千光答:“是。”
见独浔又要否认,牧千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独浔的嘴,后者根本反应不过来,只听牧千光应道:“他晕船,要吐要吐,快点!”
船夫闻言,唯恐吐在他的船上,撑杆飞快几下就将船送到了水岛。
那伙计闻言,也默默坐远了。
独浔小脸发黑,狠狠咬了牧千光一口。后者绝不可能任他咬之,即刻便伸手掐回脸上,明明是一对师徒,却像孩童掐架,不依不饶。
好在那伙计打破僵局,热情说道:“看二位的装扮,应该也是来邶州参加分花大会的吧?”
独浔沉不住气,问道:“你知道分花大会?”
“哪能不知道呢?”伙计笑道:“分花会虽然年年都有,可这次不同,论举办程度之广、收纳人才之多,只有这十年一度的分花大会才称得上是天下盛事。”
那船夫也露出笑容,指着这片水域说道:“莫看现在这般风平浪静,去年可是水鬼作祟,搅得没人来做河水生意。分花会之后,一切都回归平静了。”
“说的是啊,在这世道,要没有天机门,没有分花会,哪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哟……”
他们说的并不夸张。
在这饥荒、瘟疫盛行的纷争时代,怨气恶念盘踞四方,等着化为至阴邪祟。
因纷争生出的大鬼、妖魔隐匿人间,作乱多年,已经在诸多怪谈中有了名号。正如之前遇到的飞头蛮、猫妖等等。
这种滥杀无辜的邪祟,会被天机门通缉追杀。每年天机门都会接收到来自各地的求救信,除去高人前辈亲自前往,还会分出几片区域,让弟子们下山历练,结果则会作为毕业时的考核标准。
因此,每年七八月,弟子们就要拿着蒲团,挂着黑牌,穿着黑袍,撑着黑布伞,下山去斩妖除魔。以□□月份为期,除妖之后悬挂带有自身名讳的黑牌,看能分得多少花。
一般而言,同是院中弟子,赠桃花,前辈则为金花,平民百姓则以当地情况而定。
这,就是一年一度的分花会。
十年一度的,显然就是业务量巨大、高人居多的分花大典了。
牧千光瞧一眼小徒弟,不愧是自带光环的主角,一出山就能碰着这等十年一度的稀罕事。嘿嘿,跟着也能沾点光,这等大会,比武绝对好看!
小徒弟却用力扭开了脸。
脸上还有被牧千光“慈爱拂过”、留下的红印。
*
夜半,独浔已经睡过去了。
牧千光用钱极抠,两人只开了一间房,对此,独浔倒没什么怨言。牧千光坐着,托腮望着小家伙,其实他还是挺听话的,除了死不开口叫师父,略微叛逆一些,依旧对他关心备至。当然了,这关心也是跟之前不同的。
如果说之前已经很不留痕迹,那现在的独浔就是太笨拙了,一点也隐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牧千光问系统:“他必须要去参加分花大会?”
系统:“必须。”
牧千光自言自语:“那我得帮他保护好萧飞玉,别让她又死了。”
系统一言不发。
牧千光在查看面板的时候,忽然惊呆了,侠义值忽然多了五千。
五千!
系统:“我一直没告诉你,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你的神经,呵呵。”
牧千光喜出望外,一点也不在意系统鄙视自己,但他又感觉到不对劲,“不是给了独浔主队吗?为什么还会把奖励发给我?”
系统含糊起来,“这,我也不知道。”
五千,那是不是可以站起来了?
正想尝试,却听见床铺传来了阵阵喵叫,牧千光狐疑一看,差点又惊呆了。独浔平躺在床上,双手乖觉放在腹部,可这交叠两手之上,却站着一只纯白无暇、双眼碧蓝的猫,见他回头,头微微一歪,喵声甜美,一声可送猫奴魂归西天。
牧千光:“摇光?这是摇光?”
巨大凶兽?阵阵兽鸣?
一声就将两尾猫妖的阿满吓得魂飞魄散?
妖猫的族长?
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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