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师如命[穿书]

18.情伥之二

    
    这可太奇怪了。
    院墙重重的玉焚宫随处可见把守,宫主又以严谨著称,向来纪律森明。不说这些,那玉焚宫的演武场也是人来人往的。怎么可能探查之后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青蚨也不会出错。母蚨不会找错子蚨的位置……
    “这位修士眉头紧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屏风之外,忽然响起人声。进这剑春楼这么久,除了伙计,这是头一个和他们搭话的人。
    此人瘦长似竹竿,白须飘飘,说话间故作神秘状,让人想起江湖上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再一看,桌边正好斜斜靠着一张幡旗,从左至右两行大字:算准要君钱,不准君化缘。
    还真是个算命的!
    牧千光按住独浔的手,示意不用:“既然先生能断卦测凶,不妨先算算我遇到的烦心事是什么?”
    那算命先生一边作沉思状,一边答应着:“且等我掐指一算。唔……奇了,你这命势已呈竹折断像,大势已去,怎么还能在人世旺盛生长……”
    牧千光:“千年的祸害万年除,折断我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先生,别说这些了,说烦心事。”
    “是是,看见这种奇特卦象,一时忘记了。”那算命先生又凝神掐指,这次很快便算出来了。
    牧千光停下饮酒,“说说?”
    十个算命的九个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摆一出神秘莫测的高人模样,方能证明他们已经窥得天机。这人也不例外,他摸着胡须,缓缓吐出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玉焚宫地处深山断崖,现在可不就是鸟绝人灭么。
    牧千光点头,“可以,算的很好。浔儿,算准君给钱,给这位先生包上大红包。”
    独浔应声起身。
    见他走近,算命先生胡子笑得乱颤——这少年看着非常有钱!异域装扮,名剑傍身,浑身上下叮当暗响,以他多年锻炼的毒辣眼光一看,非富即贵。
    职业病发作,他又盯着独浔掐指算来。
    牧千光在后面一看,差点将酒惊咳出来,“你也要给他算么?!”
    算出来他流着魔族的血,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先生却摇头道:“不不,我不给这位小修士算命势。老道我行事有个原则,有始有终。既然给你算了当下烦心之事,那我也给他算上一算。”
    那行吧。牧千光也想知道独浔的烦心事是什么,很好奇青春期少年的烦恼。
    独浔刚要拒绝,这算命先生已经摇首算得,一开口便是大声感叹:“情种。情种啊!”
    独浔微愠,“你说什么!”
    “你最烦心的,并非你自己的事,也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对不对?
    “你最烦心的,是一个人。他的喜怒,就是你的喜怒。他的危险,就是你的危险。你看重那个人,胜过看重你的性命,你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这个人,是你命定之人。他就在这里。”
    牧千光端着酒碗已然震惊了,等回过神以后,他的头转得比拨浪鼓还要快,“就在这里?在哪了?”
    独浔耳廓红得滴血,几乎是愤然开口:“不要再说了!”
    这句与牧千光的“到底在哪里”同时说出,那算命先生显然只愿意听后者,指着独浔,“你的命定之人,就在你的身后!”
    独浔慢慢转头,有酒,有风,有窗外红透夕阳和晚霞映河。可他只看得见白衣红带的牧千光。
    牧千光却看着几步之遥的楼梯,那儿站着一个紫衣女子,红颜绮丽,额心悬着一粒指心圆玉,可证明她身份何人。
    “洛城城主萧恨水之女,萧飞玉。”她向着牧千光行礼,语气冷傲:“不日前城中出事,玉焚宫已搬离原址,龙阙君命我来接二位。”
    徒儿的刻骨白月光,心头朱砂痣,命定之人萧飞玉!
    *
    华贵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
    半个时辰前,他们三人从剑春楼出来上了这辆马车。车上有芍药图徽,此花为洛城城花,也是洛城萧家的家族徽记。听说当年萧恨水与其爱妻定情之日,在湖边特意种下芍药花田,待玉琼春嫁过来成为他妻子,花已繁盛如海,佳话传出洛城,人人都道萧氏伉俪情深。
    他们走的山路,车厢却平缓不动,仿若行走平缓大路。
    算命先生感叹道:“早就听说洛城萧家名贵异常,如今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这连马车都不似凡品啊!”
    其余三个人都静静看着他,没有接话,就是想让他自觉尴尬。可这人闯荡江湖面皮贼厚,竟到处摸摸看看,不时评点一番。
    就是没有下车的意思。
    此人一听萧家大名,眼睛都直了,说什么都不走,紧紧趴附在车顶,嚷着要一起去。牧千光只觉得,此人要是能将在趴附□□功深入钻研,不日便可成为一方亚圣。
    后来萧飞玉实在觉得难看,不成体统,就让他进车厢了。
    听他百般称赞萧家如何如何,萧飞玉冷若霜的小脸不由得舒展,“萧家能有今日,都是因为严父慈母双双操持……”说到此处,她忽然停住,眼中泛起的泪花被她深吸一口气,忍了回去。
    牧千光瞥独浔一眼,见他微微出神,一言不发,视线却落在萧飞玉的脸上。看见她有流泪痕迹,左眉皱了一皱。
    牧千光把这一皱理解为心之疼惜。他决定助其一臂之力,嘘寒问暖道:“有何难事,萧姑娘不妨直说,我师徒二人定当鼎力相助。”他特意在师徒下了重音。
    独浔听了,停止失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感激我!
    萧飞玉感激道:“多谢二位了。只是如今洛城祸事当头,还是得以大局为重,我家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吧……”
    牧千光:“萧姑娘可是不信我们?”
    萧飞玉惊讶道:“怎么会?”
    “二十年前,我父亲便经常说,桃谷四仙都是天下奇才,但他最想结交的就是您了。您是父亲看重的人,您的能力,我怎么会不信?”萧飞玉又看了眼独浔,“您收的弟子,当然也是翘楚之辈。”
    她说话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这样一来,少去油腻谄媚,每句都听得出是真心之语。
    牧千光看着她连连点头,眼中充满欣慰之色。我徒儿的眼光是真的真的很不错。
    独浔见此,面色沉沉。
    那算命先生插话进来:“萧姑娘所说的祸事,我倒也有所耳闻。两位,刚刚在剑来春,知道为何只有你我两桌人吗?”
    牧千光看向他。
    他叹了口气:“十里烟花地,河边一栋栋青楼本来是洛城一景,可如今已成了十里白骨坑,青楼变凶楼了。谁还敢来啊。”
    牧千光:“此话怎讲?”
    那算命先生平日辗转烟花地讨生活,落了一肚子消息。他说出后,一旁的萧飞玉就一些细节补充修正,不到片刻,这桩桩可怖诡异的奇闻已经展现在牧千光面前。
    几日前,洛城青楼出了一名花魁。平时十里烟花地都是争奇斗艳,此番却一致被这位花魁征服,称她为百世难得一见的美人。
    除了美,她还极有性格。她不愿归属任何人名下,辗转各处,每夜行踪不定,但她出没之处,必定都有一只长弓,一只金箭。
    风流箭,尽得人人愿。
    美人宣告众人,谁能拿下长弓,射出金箭,她就愿意与其长相厮守,白首一生。
    弓箭就挂在墙上,人人都可以拿起尝试,反正输了也不亏,还能落下个勇气可嘉的名声。可万万想不到,拿起弓箭之后,这些人像是疯魔了一般,回家大吼大叫,捶胸顿足,挂着满脸泪水跑到湖边断桥,一跃而下,一命呜呼。
    不出数日,跳湖之人已达数百人。
    更为恐怖的是,已经不止于拿起过弓箭的人了。风流似恶毒种子,在全城播种撒下,无辜人也会受到牵连,变得疯魔,投湖自尽。
    萧飞玉眼角垂泪,低声道:“我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牧千光:“石逊何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去哪儿了?”
    萧飞玉道:“龙阙君似乎要用秘阵,但那花魁极为聪明,还可千变万化,以免她察觉,龙阙君这才将玉焚宫全部迁走,日夜操练那秘密阵法。”
    牧千光:“搬到何处?”
    车停了。
    萧飞玉掀起帘布,窗外黑不见底,无一丝灯光,“就是这里。”
    三人下了车,那算命先生嘟嚷道:“搬到这么个鬼地方,别说花魁了,就连天王老子都找不到。”
    前方传来冷声:“你说这是鬼地方?”
    黑暗中亮起火把之光,映亮了龙阙君面容。几日不见,他已憔悴消瘦许多,眉目笼罩着一层死气。
    算命的确认过眼神,是他不敢惹的人,在一旁不吭声了。
    龙阙君冷问牧千光:“你怎么什么人都招惹。”
    牧千光:“别说这些。阵如何了?”
    龙阙君眉头紧锁,看起来不尽如人意:“先随我来看。”
    于是他与一行举着火把的玉焚宫弟子走在前,牧千光与独浔在中间,萧飞玉与算命的跟在最后。
    牧千光踩到一根硬骨,身子一歪,被人扶住。
    独浔的声音压低到只有二人能察觉:“师父。不太对劲。”
    正此时,青蚨却震起了翅膀,她找到了另一只同伴,并且连通了。牧千光听见龙阙君低沉声音传入耳中,“你怎么来了?我这不需要别人帮忙。”
    牧千光的头猛的抬起。
    前方的“龙阙君”见他们走慢了,回过头来冷冷问道:“怎么?后悔来这帮我了?”
    一瞬间,牧千光的心如鼓擂。
    那“人”见他不回话,以为是默认,嘴边扯起一抹苍白阴笑,声音僵硬得不似活人:“不好意思。后悔……也晚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