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行在路上,偶有鹧鸪叫鸣几声,鸣声凄切刺耳,不一会便消融到黑暗当中,又是一片死沉。
吓得胡胖子等人索索发抖,暗训自己下次可不能这么晚回家。
吴巡孜手中的斗法符依旧燃着黄中带绿的火光,烈火之下的纸符竟分毫无损。其实这并不奇怪,上文已讲,此刻烈火烧的乃是斗法符上的“血气”,在修法界中,“血气”是一切能量的本源,如“风召术”“水行术”等“普通术”或“特殊技”的施法都是以“血气”为能量基础的。
斗法符上的“血气”被消耗得差不多时,四个小孩都被送回家中了。一路上虽常有阴风徐徐、兽吼鸟啼,却也没出现所谓的“食人妖”。
说到“食人妖”,其实谁也未曾见过,只是近二十日来村中每夜都会有人在睡梦时诡异失踪,不知去向,所失者男女兼有,多为血气方刚的青壮之年,村民受怕,却又寻不出原因来,一时间众说纷纭,颇不安宁,有人说是村外的凶兽趁夜进村、入窗食人,有几位浮夸浪子更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食人妖兽是如何高大凶残,如何铁甲刀爪,犹如亲见。村民明脸虽不言破,心下却知村围有千年前吴?先人所布下的秘阵,入村需解得奇门八卦,换到现代,就如同按密码开门一般,凶兽解不得密码,若无破天毁地之力却是进不来的。众人寻不得、擒不得,久而久之,便给“它”安了个名号:食人妖。
话说吴巡孜送完了几个“小弟”,便留在胡胖子家中静修灵气。他的灵气目前仍是很微弱,一般地召唤几把火或是几场烟他仍是可以办到的,但高些等级的法术便不行了,这便是被自身灵气所限制。
灵气的修炼对一名斗法师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吴巡孜静修了半个时辰,灵气恢复了八成。吃了些胡胖子父母给的水果充饥,便别了胡胖子一家人,踏上了来时的路。
此时,在另一山头的周伯家中,留了盏残灯,微风飘过,烛火轻摇。
因为吴巡孜去了太久,周伯猜想他应该在胡胖子家借宿一晚了,叫了周芷回房睡去,自己在厅堂留了盏灯以防要是吴巡孜回来的话不要瞧不见事物,点完灯便推着车椅回房去了。
周芷此刻哪里睡得着,心里甚是揣揣不安,秀目频频瞧向严封的竹窗,又惧怕“食人妖”,又担心吴巡孜会不会遇上了“食人妖”。另一房间,周伯亦是睁着眼睛,端坐轮椅上,所思却不知是何事,只是伸手摸了摸衣怀中的“斗法符”与一支玉箫,脑中整理好各种“普通符”、“特殊符”的咒颂,像是在随时准备着一场恶斗。
黑夜已吞噬了万物,连同头顶的星空,也被黑暗吸食得毫无光色,伴着阴风阵阵、风声索索,一片绿叶被阴风拔到高空,苦苦挣扎。此时的气温不低,却可以令人寒到心底。如果从高空往下看,会看到黑暗中有两处光亮,一处光亮正缓缓往另一处光亮靠近。
吴巡孜已经快到周伯家了,远远地看见木屋中烛火明亮,吴巡孜心中充满了感动,“家”的感觉对于一个没有家的浪子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奢侈?它可以使一个懦夫坚强勇敢,它可以使一名硬汉落泪涕零,它像磁石般尽管游子远在千里却仍是相互吸引。
漫漫黑夜,虽见不得身影,但吴巡孜却感觉黑暗中似有物体向木屋方向移动。吴巡孜还正疑惑,只听“唆”的一声,木屋内的残灯顿时闪灭了,整个屋子融入了黑暗的巨爪。
吴巡孜心里暗忖不妙,连忙飞奔到木屋窗旁,悄悄探出头来往窗内望去,但见屋内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坐着的一人自然是周伯,但见他手指夹着“火符”,燃着淡绿色的火焰,把站着的一人照得通亮,只见站着的人一身朱血色长袍,腰束锦带,头扎高髻,一边的浓发盖住了半边脸。
一时间二人对峙无言,只有“火符”燃烧发出“滋滋”声响。
倒是朱衣人先开了口:“你知道我会来?”
周伯冷言道:“知道。”
朱衣人似乎一愣,方道:“你如何得知?”
周伯哼笑一声,并不作答,转而正色道:“炼血术千年来一直都是人、仙、妖、蛮四域中排名第一的血煞之功,成者,能飞天,塑金身、斗神魔,挥掌可断山涯巨岩,金身护体可挡万石之力,而败者,怨魂缠、神魂颠,得神力而失人识,堕魔道,善杀噬血,天谴诛身,万劫不复……”
朱衣人脸色一青,夹着诧异神色。
“回去吧,”周伯将轮椅推进几步,说道:“告诉你的师父,邪功当弃,我虽敌不过此功之一二,但天自有道,逆法道而行事,他日天谴加身、堕魔沦兽时,却是万难追悔。”
朱衣人面色变了又变,咬牙问道:“瞧样子你什么都知道?”
“知得不多,却也不少!”
“你会算命?”
“正是。”
“那你还算到了什么?”
“该算的都算到了。”
“那你可算到了今日……你会死?”
周伯脸色一滞,立即又缓和过来,道:“会不会死,乃是天机,你若是好奇,尽管试试便知。”
朱衣人冷笑,露出两排黄牙甚是丑陋,说道:“你已知道我的面目,你虽是奇才,却也留你不得!”
一语罢,风起人动。
朱衣人一双铁掌尽往周伯下身招呼,敢情是看穿了周伯患有腿疾。周伯顿时生怒,冷哼一声,口中冥念,手上“斗法符”铭文凭空而亮,紫光闪熠、刺目晃神,只听周伯口中念道:“电召,量破!”手一抖动,一张光符如暗器般直射而出,此时的朱衣人与周伯相去不远,虽惊得拔地而起,箭退几步,但哪里避得开飞符。符一触体,似钻梭到朱衣人体内一般凭空消匿,不时,但见紫光爆闪,朱衣人雷电加身,顿时萎靡瘫地,一动不动。
周伯收了斗法符,推车上前,周伯无心杀他,伸了二指,向朱衣人身上“气户”“神封”两穴点去,看似周伯除了会法术之外,竟也会武道的点穴手法。
眼看指尖便要触上朱衣人的身体,千钧一发之时,忽有恶变,只见朱衣人就地拔起身来,全部内力加在血掌之上,便向周伯下肚击去。这一掌既快又猛,掌侧带起风声扑扑,吴巡孜整个头都探进窗来,险些呼出惊叫声。
周伯面色一变,又惊又怒,敢情朱衣人适才竟是装晕使计!
周伯腿脚不利,灵符又放兜里了,所幸手边还有一把玉箫,冥念开来,玉箫自奏,音如佛法,听者失神断魂,朱衣人受箫声影响,一掌顿时只剩了三成力度。虽是三成力度,但仍是实实打在周伯下肚。周伯虽说法道小成,但武道仍是不济,被朱衣人一掌打得车与人并退多步,喉头一甜,连忙压制,才不至吐出血来。
周伯缓过气来,一怒非常,又施了一符,但见满屋金光,此符红光大盛,竟似威力无穷。朱衣人有了前车之鉴,连忙纵身避开,不料斗法符竟也掉头追去,朱衣人当然不及斗法符的速度,躲避不得,连忙运起罡气护住周身。
周伯颂念道:“火行,凝……!”
“凝爆”的“爆”字还未念出,周伯忽然想到另一屋中的女儿,此“凝爆法”爆声巨大,若惊醒了女儿,又炸不死罡气驭身的敌人,女儿若出声,定遭敌人毒害,自己腿脚不便更是无法阻挠。一思之下,忽觉惧怕、手心出汗,强行中断正在进行的法术,一时间但觉灵气反噬、心脉岔愤,一口真气提不起来,终是压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口鲜血还未吐完,已中了朱衣人一掌,跌落在地,满脸皆血,周伯两手撑地,意欲撑坐起来,不料真气一散,又吐出血来。朱衣人飘身飞过,点了周伯背身两个大穴,周伯顿失意识,任由朱衣人倒提着他的身子掠窗飞出。
吴巡孜躲在窗下,那人提着周伯就在他的上方掠过。饶是吴巡孜反应极快,取符、血浸、咒颂一瞬间完成,只见一张“散香符”稳稳飞出,贴落在一丈之外的朱衣人后背,香味飘散。“散香符”本是给修炼者提供安神静心的修法环境的辅助修行符,没想到在吴巡孜手中竟还有另一番用途。朱衣人却闻不到香气,并不是他有鼻疾,而是他此刻乃是逆风前行,又行得飞快,香味均飘留在他的身后。
吴巡孜连忙撒腿追赶。
但饶是吴巡孜忘命地飞奔,倏忽间,朱衣人与周伯已没了踪迹。
多亏了吴巡孜天生的一狗鼻子,嗅着空气残留香味,一路上三路五岔,竟也没走错。
到了后来,残香已是微不可闻,吴巡孜到了一处路岔,拧着鼻子嗅闻许久仍是拿不定主意该往哪边走。正犹豫间,忽听深黑的里端幽幽传来女声:“巡孜……巡孜……”唤声断断续续、喘喘搐搐,突有阴风就地而起,吴巡孜再大的胆也给吓破了,连忙朝四周合十拜道:“各路神灵在上,小生吴巡孜赶急救人,经过此地,冒犯了神灵,还请包涵,小生日后定当贡礼奉上。”果真不愧是学法道的人,神言鬼话倒是说得挺溜。吴巡孜躬身再拜三拜,便飞也似的撒腿狂奔,慌不择路,随便选了一条道,喜的是奔了近里路,又闻到丝丝微香,顿时大喜。
话说适才叫唤吴巡孜的乃是周芷,原来当时周伯与朱衣人打斗,周芷还未入睡,后来听得响声,周芷叫唤了声“爹”,发现无人答应,连忙起身,着了衣袄,赶至父亲房内的时候已不见了父亲身影,忽的眼角看到窗外影子晃动,定睛一看,竟是吴巡孜。周芷暗料父亲有难,连忙追赶在后头,但此时与吴巡孜相去甚远,一直追赶不上。后来吴巡孜在岔口止步,周芷才得以追近,气喘吁吁之余内心欣喜,叫唤几声,不料吴巡孜又是一阵飞奔,令周芷更是气岔不已。
吴巡孜、周芷二人还行在路上,朱衣人已提着周伯到了几个山头外的一处山洞口。从洞口往里望,但见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缠蜒颇深,微有腐气,洞内还有些许小侧洞。
朱衣人将周伯扛到肩上,踏步入洞。朱衣人对洞内地势很是了解,轻车熟路,健步如飞,只见他左转右拐、穿梭一阵,忽的烛火闪现,已到主洞之腹。
但见洞腹之中背坐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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