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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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御寒寨
    远扬一身青色长衫，肩头披着鲜亮的兽皮，手持长枪，领着几个壮汉闻声赶到寨门前。只见两人手持长矛连滚带爬地来到他的面前。远扬仔细一瞧，原来是今早出去打猎的阿古斯和托雷。
    “托雷，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远扬扶起两人道。
    托雷哆嗦道：“远扬大人，刚……刚才我和阿古斯去寒……寒山打猎时遇见了一……一个兽人，本来想按您的吩咐躲藏起来。可……可……”
    “可什么？赶紧说！”远扬身边的侍卫托尼急道。
    “可是那个兽人嗅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寻着味找到了我们藏身的草堆……”
    “嗅到你们身上的味道？怎么可能？我爹给你们的清露散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战殇已赶进寨内，扒开人群，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远扬见是儿子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等着，一会再收拾你。
    “这个怪我……”阿古斯接话道，“我想已经两年没见到兽人的踪影了，所以最近几次出寨打猎，都没涂……怪我，都怪我……”
    “阿古斯，你也是山寨的老人了，清露散的重要性还需要我们再跟你讲吗？”
    “你这样做不是害我们大家吗？”
    “现在你让我们怎么办？”
    众人闻言后，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好了，大家静一静。”远扬皱眉阻止众人，“阿古斯，然后呢？”
    阿古斯一脸愧疚地答道：“当那个兽人用手扒开草堆的一刹那，我猛地将长矛刺进了他的身体。好在他没有防备，竟然被我一击得手。那兽人‘咿呀咿呀’地嘶吼两声便两眼一翻，倒地不起了。”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正当围观的人们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小战殇却又冷不丁地问了句：“阿古斯叔叔，是不是这个兽人死后，你发现了什么严重的事？”身旁的艾露莎闻言赶紧捂住小战殇的嘴巴，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人们目光纷纷转向他们母子二人，却不见阿古斯和托雷都是全身一震。
    小战殇挣脱开母亲的手掌，叫道：“肯定是啊，如果只是那个兽人被杀，阿古斯叔叔和托雷叔叔的手为什么一直在抖？肯定是之后他们发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太过害怕所致！”
    “哪里有抖？你又在这里胡咧咧！”此时拓也等人也挤进人群，见战殇又在卖弄，很是不满。
    “小战殇说的对……”没等艾露莎再次开口，托雷突然接口道。
    啪！拓也顿时感觉脸上被抽了个大耳刮子，臊得不行，不自禁地狠狠瞪了战殇一眼。
    只见托雷再次开口，“当我们仔细查看那个兽人尸体时才发现……发现它脖颈上挂着一颗青色獠牙。”
    “什么！”
    “什么！獠牙！！！”
    “作孽啊，你们两个害死我们了！”
    人群顿时产生了小股骚动。小战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问道：“娘，那个兽人脖颈上挂着獠牙有什么问题？”艾露莎也明显受了惊吓，直到战殇反复又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答道：“兽人有严格的阶级制度，兽人百姓的脖颈上是不能挂戴任何配饰的。只有兽人的士兵才会配有獠牙项链。獠牙的多少代表军衔的高低，颜色的区别代表兵种的不同。这个兽人带着一颗青色獠牙，说明他不是普通的兽人百姓，而是一个低阶前沿哨兵。如果他们杀的是一个普通兽人百姓，倒也没什么。可现在杀了一个兽人哨兵，他不能按时归队的话，之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兽人士兵前来查探。到那时我们的御寒寨就再也藏不住了，以我们微薄的力量怎么可能抵挡强壮的兽人士兵？”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追究谁的责任就没有必要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当如何应对。”远扬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各位莫慌，御寒寨地势隐蔽，兽人部落即使现在前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们先各自回到家中，整理衣物，以防万一。香克斯、冷凌风，你们两个负责警戒，其他保卫队的兄弟们请随我来练武场商议。”
    众人虽然着急，可远扬平日里威信极高，寨主既然发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在窃窃私语中各自散去。
    不一会，位于山寨以北一里地外的练武场上聚集起了五、六十个彪悍的身影。所谓保卫队，其实就是寨中年纪在二十至六十岁间的男子。在阿瑞斯特大陆，人类的寿命一般在一百至一百二十岁左右，所以六十岁以下的人类都属于壮年。保卫队平日里主要负责打猎、警戒以及巡逻等任务。
    练武场中央有个四尺多高的比武台，此时远扬已跳上了比武台，负手而立。保卫队的兄弟们迅速集结到比武台下，等待台上的寨主开口主持会议。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练武场旁的藤槐林间正躲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此人便是战殇。战殇总觉得自己也是个男人，可父亲总是嫌自己年纪太小，不同意他加入保卫队。所以倔强的他只得每次待保卫队分配任务时，偷偷地躲在林间偷听，好像这样自己就成了保卫队中的一份子。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此刻站在比武台上的远扬可不知道战殇心里的这些小心思，他见大伙都已到齐，便开口道，“各位兄弟，如今既然有兽人哨兵死在寒山，那么兽人军队一定会派侦查小队前来搜索。我们的山寨虽然隐蔽，但时间一长，很有可能会被专业的兽人侦查小队发现。一旦他们发现山寨，必会出兵清缴。对此，你们有何建议？”
    “远扬大人，依在下看，这次前来搜索的部队人数不会太多，呃……估计最多是一个十人队。毕竟只是失踪了一个兽人士兵而已，他们也不会大动干戈。而我们山寨如此隐蔽，他们也未必就能找到。”众人随着声音望去，说话的原来是巴斯。他是保卫队里最为年长的一个，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
    “可万一被发现了呢？”有人追问道。
    “那我们就把他们都杀了，兽人虽然凶悍，可我们毕竟人多。我倒不信，几十个七尺男儿还杀不掉十来个兽人？况且还是敌明我暗……”巴斯捋着那精心编成小辫的胡子，不急不缓地回答。
    “对，对，对……有道理。”几个保卫队战士附和道。
    “不妥！”远扬突然开口，“杀十个兽人不难，甚至我们事先做好埋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一个兽人失踪，引来了一个十人队。那如果十个兽人士兵都消失在寒山，将会招来多少兽人部队呢？”
    台下的汉子们顿时无语，面面相觑。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我该死！该死！”阿古斯闻言懊恼不已，顿时双手拼命锤头，发声大喊。
    “阿古斯，我的兄弟，不要自责，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放心，我们不怪你。”远扬见状安慰道。
    “那不如我们放弃御寒寨逃走吧？”突然，又有人提议道。
    远扬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我们能逃去哪？寒山以南兽人众多，北面是终年极寒之地，寸草不生。寒山以东是汪洋大海，西面是永流河。至于永流河的对岸……兄弟们，你们其中不少人当年都随我一起去探过，那里不见任何小兽踪影，甚至不闻任何鸟鸣，到处白骨森森，阴森可怖。种种迹象表明，那里极可能有着比兽人更为恐怖的猛兽怪物，所以，也不宜前去。况且，如果兽人发现了我们遗留下的空寨，必定不会罢休。他们不难判断寒山里藏着不少人类居住，然后理所当然地会增派更多的兽人部队前来探察清缴。我们老弱妇孺众多，脚力如何能比得上强壮矫健的兽人士兵？”
    众人听罢，全无了主意，纷纷回头四顾，低语叹息。
    正当此时，保卫队里体格最为强健的法尔克推开人群，几步就来到台前，朗声对众人喊道，“既然无计可施，我们就索性跟他们拼了！我们人族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了。我们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杀他一个兽人不亏，杀俩还赚一个！”法尔克皮肤黝黑，肌肉在身上盘根错节，好不威猛，此时他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法尔克，说的好！我们就跟他们这帮畜生养的兽人拼了！全军覆没又怎样？马革裹尸又如何？让我们为了人类的荣耀，战至最后一刻，最后一人！”
    “对！跟他们拼了！”
    “让那些丑陋的兽人看看！我们人类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奶奶的！老子早就想跟兽人干一架了！看看到底是他猛还是我强！”
    顿时，练武场上犹如炸开了锅般沸腾起来。保卫队的汉子们群情激奋，都恨不得现下就杀去兽人的帝都奥拉德。
    “远扬大人，你发号施令吧！”正当众人豪情万丈之际，托雷却发现远扬大人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大家，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还是不妥。”远扬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继续道，“我们自然是不怕死，那我们的家人怎么办？都藏起来？兽人会傻到认为这个山寨里只住着我们这些强壮的男人？到时，还不是一样会追杀剩下的老弱妇孺吗？……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沮丧，其实，我有一……”
    “我有一计！”还没等远扬说完，突然一个稚幼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众人错愕，纷纷回首向林中望去，却见原来是小战殇。但见他身影一闪，用远扬传授他的刹魂步“嗒嗒”两声轻踏过两根枝干，从林中窜出。战殇在林中听得一切，心中早有算计，却碍于父亲威严不敢出声，可见大伙众口纷纭，却迟迟想不出办法，心中焦急，直到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叫道。
    “胡闹！”远扬一见竟是儿子，不禁皱起眉头，大声叱喝道，“我们正在商议正事，这哪有你个娃儿开口说话的份？”
    战殇性子顽皮，却最怕远扬，听到父亲训斥，不禁气势上矮了三分，可思量片刻后，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坚定地走向人群，开口道，“爹，你先别着急，能否先听我把话说完？”
    “是啊，远扬大人。战殇这孩子打小就古灵精怪，鬼点子最多，要不我们先听听他有何对策吧。”巴斯见状，忙替战殇说话。平日里，他最为喜爱这个调皮的孩子。
    远扬其实心中也早有了计较，刚想说出心中所想，却不想被自己的儿子突然打断，这怎能叫他不上火？可待冷静过后，却也知道巴斯说的有理，多听一个对策总是不会错的。想到这，远扬面上一松，叹道，“好罢，你倒说说，有何对策？”
    战殇闻言大喜，赶紧又一番卖弄，闪身跳上比武台道，“首先，我要问各位叔叔一个问题。请问兽人部队来寒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来找那个失踪的兽人哨兵啦！”人们有些失望，心想孩子毕竟是孩子，到现在连情况都还没弄清楚，怎地会有良策？
    战殇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继续道，“不错，可现下那个兽人哨兵已死，活的兽人他们是肯定找不到了，但如果连尸体都找不着，他们一定会扩大搜索范围，继而很可能会发现我们的御寒寨。”大家听着感觉有理，于是都打起精神，认真听战殇分析。
    “那么，我们就必须要让他们找到兽人尸体。可尸体上有利器造成的致命伤口，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将他伪装成被野兽所杀。”台下众人闻言不住点头，远扬面上不说，可心里却不住赞赏，心道，“不错，这小子平日顽劣，却不曾想心思竟如此缜密，倒是我小瞧他了。”
    战殇却不知父亲心中所想，继续分析道，“不是猛兽所伤，亦非天灾所致，那么只可能是人祸了。所以，这次兽人部队来找的是一个‘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众人不解。
    战殇停顿片刻，耐心道，“就是那个倒霉的兽人哨兵死亡的原因。只要我们让兽人的搜索小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给他们一个可以回去交差的理由，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再来寒山这个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啦！”
    众人听罢，但觉茅塞顿开，纷纷点头。
    “那什么理由才合理呢？”巴斯又忍不住问道。
    战殇闻言缓缓低下脑袋，那张俊俏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肃穆与悲伤。片刻过后，战殇又重新抬起头郑重地看着众人，一字一字地道，“我们要交出‘凶手’！”
    短短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猛的炸响在台下每个人的脑海里。远扬也不禁虎躯一震，抬头望向儿子，心道，“难道这小子的计策竟与我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