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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风跟着苍梧走了, 留下满屋子的狼藉。
他房间里那扇窗户被打破,门敞开着,阳台的拉门也没关,两扇门相对, 形成了一股对流,穿堂风裹挟着深夜的凉气在屋子里呼啸而过, 谢猜意的发梢被风拂动, 乌黑的头发丝在眼前飘舞起来,时不时地遮挡住她的视线。
她正站着发呆,眉头紧紧地蹙着,看起来似乎有点在思考的样子,但是因为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纠缠不清, 一个念头还没理清,下一个念头就已经涌了出来, 所以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过了会儿, 她慢慢地下蹲, 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蜷起腿, 抱着自己的膝盖。
这样一个混乱的夜晚, 真是让人精疲力竭。
胡西彦站在立式雕花台灯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面沉如水, 嘴角的弧度紧绷着, 眼神明明灭灭。
他不喜欢她脸上的表情,很不喜欢。
茫然,脆弱?不适合她。
胡西彦曾经想过,这一世的她性子这么强,他要如何才能啃得动这块硬骨头,而后他便回忆起许久以前,有一世她也是类似的性子,冷冰冰的宛若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又像只过度自我保护的刺猬一样,从来不肯将柔软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他当时的历练也不够,情急之下,干脆在暗中离间她的亲人,挑拨她的朋友,击溃她的追求,最终令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一切,他都做得不动声色,她根本不晓得他在幕后操纵一切。
最后,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顺理成章地出现了,轻轻地揽住她颤抖的身躯,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还有我。”
那时候她的表情就跟现在如出一辙,茫然,脆弱。
当年,胡西彦见到这种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的时候,他很满意,甚至几乎陷入了狂喜,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得到她,再一次地得到她。
尽管她在往后跟他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总是郁郁寡欢。
他想,如果无计可施了,再试一次从前这个奏效过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当这神情再一次在她的脸庞上浮现,他所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点点的愉悦——为此刻是自己陪在她身边,而更多的是,异样的不舒服。
胡西彦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整理了一下周围的杂乱,给自己空出一片地方来,然后紧贴着她坐了下来。
谢猜意眼下实在没有力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小白被带走了,很难过,是么。”他问,语调轻描淡写。
他只是不想她继续在那里一个人胡思乱想,便勾着她说话,并没有真的在期望得到她的回答。
没料到,谢猜意“嗯”了一声,鼻音有点重,似乎带了点儿轻微的哭腔。
胡西彦有些意外地低下头去看她的脸,本以为在她眼里见到难以掩饰的闪闪泪光,结果只是发现她眼角有些可疑的发红。
……这姑娘,真能憋。
“不过,更让我难过的是,”谢猜意发觉自己情绪有点外泄,赶紧补救似的说道,“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
完全打乱了。
“是我不应该拖延这么久,”胡西彦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谢猜意摇了摇头,“别这样说,你之前不是还没复原么。”
她想,胡西彦被阴了以后一直无法恢复人形,力量也大不如平时,直到今夜解决了白水素女的事情,第二尾回归正体,他才好了起来,结果——苍梧来了。
哪儿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了?
估摸着谢家就是晓得他如今不好对付了,八成要出招了,这才急巴巴地派人上门,来一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这样把古巫尸王给带走了。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谢猜意只觉得前方的道路迷雾重重,什么都看不真切,又耷拉下了脑袋。
过了半晌,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忽然从背后绕了过来,圈住了她的肩膀。
力度不大,轻飘飘的宛若一片羽绒,像是怕被她拒绝一样,但肌肤上散发出来的温热却难以忽视,隔着薄薄的衣衫熨烫在她的皮肤上。
谢猜意的身体微微一僵。
但是,胡西彦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仅仅是这么拥着她而已。
她渐渐松弛下来,想了想,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慢慢地侧过了头,把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胡西彦将她这个带有明显暗示意味的小动作悉数收入眼底,心底里顿时涌起了惊涛骇浪,那样的角度,她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细密的剪影,每颤动一下,就像在他的心尖尖上挠了一道。
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甚至不敢去深思她这个动作的更深层含义。
谢猜意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麝香气息,莫名觉得很安心。
谁知,下一秒,她就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力道瞬间加大,胡西彦抬起手强势地挑起她的下巴,两人对视着,鼻息交融,近在咫尺,他乌黑的瞳仁里淬着亮闪闪的光芒,唇角微微上翘,朝着她压了下来。
他的动作忽然停住,因为一根纤细的手指竖起压在了他的唇瓣上,隔断了两人,他感受到她指尖的薄茧,仿佛有生命般在轻轻跳动。
谢猜意摇了摇头,稍稍往后退开。
她的脸颊上还带着肉眼可以觉察的红晕,但她的动作很坚定。
胡西彦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悦或者尴尬,只是抿唇牵出一道笑痕,黑亮的眼中噙着些许了然的神色,“太快了?”
谢猜意声音平板地“嗯”了一声,垂下头去。
接受他的拥抱已经是她目前为止表达内心情感的最大限度,亲吻……还不行,跟胡西彦嘴唇贴着嘴唇,想想就觉得很怪异。
她试图把突然偏离严肃基调的氛围拉回正轨,便问,“你觉得,谢家人会把小……渠风,带到哪里?”
胡西彦倒是很配合,“你记得苍梧离开之前说的么,‘他的肌体还没有完全复原’。”
她当然记得,这句话没头没尾,显得非常生硬突兀,如今想来……
“难道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谢猜意蹙眉道。
话说回来,古巫尸王的身体状态确实挺诡异的,她在杭州谢宅的古井暗室里发现他的时候,他飞快地长出了眼睛和耳朵,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开了目窍和耳窍,可再往后,一直到现在,他的嘴巴却没有一点儿生长出来的迹象。
当然,这算是一件好事儿,意味着他离完全恢复实力还差了一大截。
“想想看,”胡西彦摸了摸下巴,推测道,“渠风实力不足,谢老爷子想操纵他去做的事情,他或许力不从心,那么,要想让他加快恢复原状,他们会把他带到哪里?什么东西最有助益?”
“龙脉,灵蕴!”谢猜意脑中灵光一闪。
“没错。”他点头。
“会是银子岩吗?”
桂林银子岩,曾经藏匿古巫尸王肉身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水龙脉。
胡西彦挑了挑眉,“有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谢猜意相当自然流畅地接住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很有可能还留在凰城?”
“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把答案找出来。”他微微一笑。
“现在就去。”谢猜意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身子摇晃着,站立不稳。
“急什么?现在去了多半会打草惊蛇。”胡西彦连忙也跟着站起,稳稳地扶住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谢猜意跟他对视了半晌,最终妥协下来,道,“……好吧。”
虽然她不需要睡眠,但这次,怎么说也得闭目好一会儿才能把精神恢复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往房间走去,半路突然回过头,“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胡西彦将目光投向她。
“你晓得为什么渠风的嘴要长出来这么难吗?”
她终于问出了在脑中盘旋多日的疑惑,本来对获得解答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料胡西彦张了张口,说,“也许,是因为你。”
“……我?”
胡西彦知道渠风和她初见的场景,“嗯,我想,当时他应该是感知到了你的存在,所以下意识强迫自己迅速打开了目窍和耳窍,这耗费了他太多功夫,以至于后来口窍一直打不开。”
听了他的话,谢猜意更加迷惑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凰城宵猎,谢家长女……唔,对普通人而言似乎还真是挺特别的,但对古巫尸王而言,她大概……什么都不算吧?
胡西彦眸色蓦地一深,一双黑眼睛里夹杂着浓浓的晦暗不明。
他乍然绽开一抹笑,凤眼的眼尾上勾,“关系可大了呢。”
“究竟是什么?”她看得出来他又在卖关子,又或者是,真的不想讲?
胡西彦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先休息吧谢同学。”
谢猜意转过身,眼神微微一暗。
果然,是不想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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