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被锦毛鼠亲过之后

8.一寸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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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刃是凉的。
    他的手是温的。
    一句“死生有命,勿要执念”方要脱口而出,云遥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将将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是鬼?
    那她深更半夜绕过半个城去烧纸,烧给谁了……
    云遥有那么一刻的愣怔。然而这番神情落在面前的男人眼里,便是对“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处”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她这是心虚默认了。
    白玉堂将刀刃微微向下一压,沉声道:“装神弄鬼的是你?劫人的也是你?你的身份不只是酒坊主人这么简单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番问话把云遥的神思唤了回来,手腕上的麻木和疼痛这才后知后觉涌上,她指尖一松,油纸伞便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翻在了池子里。
    池水打湿了油纸伞,映得伞上的莲更加活灵活现。专属于花草的清香隐隐飘进鼻腔,也不知是不是从对面男子身上飘来的。
    此时此景,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摇了摇头,开口时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没有,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五爷行走江湖数年,敢说轻功比五爷好的人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女人更是寥寥无几。若非门响,五爷丁点没发觉阁下的存在。”男人冷笑道,“敢问阁下大名?”
    二人凑得近,隐隐约约间,云遥甚至感觉得到他一呼一吸的温热气息。
    雪花落在他的发里眉间,又融化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他不是鬼。
    云遥微微垂了眸子,决定做最后的挣扎。
    她脖子上架的刀锋利得紧,只一动,便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有细细的血丝从皮肉下渗出来,混着融化的雪,凝成一滴,沿着刀刃慢慢向下滑动。
    “原来你竟……真的是人。”云遥皱着眉,喃喃道。
    说着不顾他莫名其妙的神色,微微垂下头,用没被他擒住的手去拨他衣襟下摆:“不行,我还是得看看,不然我不信。”
    “你做什么!”白玉堂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却忘了手中的刀还架在她脖子上。
    刀锋划破细嫩的肌肤,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嘶……”剧烈的疼痛顺着脖颈蔓延到全身,云遥按住伤口,咬着唇,颇为怨念地看着他,“你们习武之人都是这般么?话都没问清楚,若误伤人性命怎么办?我有没有内力,懂不懂武功,你捏着我脉门那么久,还不清楚么?”
    白玉堂微愣——的确,他在她身上,察觉不到内力。
    显然,她并非习武之人。
    但她的出现又确为诡异。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来。
    莫非真的是他极度紧张,过于疑神疑鬼了?
    他狐疑地扫了一遍周遭,没说话。
    趁着他出神的片刻功夫,云遥飞快地向下瞄——他衣服太繁琐,看不清。于是她又飞快地瞄了一眼男子的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身,猛地拨开他衣服——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放手!”一惊之后,只剩怒气,白玉堂脱口道,“真是病得不轻!”
    他狠狠地从她手里扯开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转过身,大步往门口走——五爷又不是闲得没事干,做什么非要插手那臭猫的公务?做什么非要夜探废宅?做什么要与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在这里浪费精力。
    他一边走一边捏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再三告诉自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五爷这回被皮相迷了眼,下回绝不能再以貌取人!
    白玉堂刚绕过池子,忽地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眉头一紧,手腕翻转,正要提刀,却不如身后之人动作快。
    他方转过半个身子,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便被重物扑进了池子里。
    淡红色的斗篷轻轻飘起,又重重落下,在铺了一地白雪的地上异常显眼。
    墙边的老槐树上几道长树枝不知何时垂在了地上,贴着地面向池子的方向伸展,却在触碰到斗篷边时,像是被什么烧了似的,猛地抽搐起来,迅速收了回去。
    云遥一手揽过他的脖子,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颈间伤口乍一碰到水,疼得她忍不住想龇牙咧嘴。可一想到这模样着实不雅观,又堪堪忍住了。
    白玉堂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住她揽着自己的胳膊,不待二人反应过来,手上发力,只听“喀”的一声响,云遥五官顿时拧做一团。
    但同时她脚上卯足了劲,狠狠朝他小腿踢去。
    白玉堂忍着疼,正要翻转刀刃,一刀砍了这疯女人,却见她突然凝了神,放开了紧紧捂着自己的手,飞快地动着手指,做着奇怪的动作。而随着她的动作,有明明灭灭的华光从指尖迸出。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然他尚未诧异完,又听见水面上传来哗啦啦的振翅声。
    待他一抬头,看清上方的情形,竟觉着自己在这冰冷的池水里出了一身冷汗——池子上围了一圈一圈的乌鸦,一只只漆黑的眸子在夜里闪烁着寒光,阴森森地盯着水下的他们看。
    云遥结完印,一簇簇闪着华光的火苗便透过水面的屏障,朝乌鸦们打去。
    乌鸦们尖叫着飞走,天上落下一根根黑色的羽毛,飘在池水上,像是不祥的征兆。
    云遥轻轻碰了碰被那不识好人心的男人卸了的胳膊,只觉着撕心裂肺的疼,连提都提不起来。颈间的伤口尚未止血,约莫是失血过多,她的头禁不住的晕,身子有些发寒。
    左右淹不死,她想,不如就在这里养精蓄锐吧。
    于是她闭上眼睛,任由着自己朝水底沉去。
    方沉了一点点,她那没受伤的手臂便被人握住了,紧接着她的腰又被环住,一股大力拉着她缓缓朝水面而去。
    箍着她的手臂沉稳有力,比那铁链子没软多少,她觉着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却被环得更紧。
    云遥无奈地放任他将自己往上带。
    在冰凉刺骨的池水里尚不觉着冷,可这一冒头,被寒风一浸,云遥顿时不自觉地往后瑟缩。
    却撞上了一个湿漉漉而尚温热的胸膛。
    贴着她后背的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又急又快。
    男子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一手点上她颈间的穴道为她止血,一手覆上她的脉,见她情况尚好,忍不住松了口气。
    随即他用剑尖挑过落在地上的斗篷,盖在云遥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还算有良心。
    云遥头昏昏沉沉,如是想着,也不算“人不可貌相”。
    他抱着她走过池子,距大门不过几步的距离,方才莫名消失的妖气又渐渐汇聚。
    云遥闭着眼睛,能动的那只手悄无声息的收紧,将露出一截的钉子状物什掩在袖子里。
    老槐树的树皮沟壑深邃,冷不防一看,竟与年迈老人面上的皱纹有几分相似。此时他那长长的树枝又悄悄地探了过去,贴着地面,一路朝云遥二人方向滑去。
    三、二、一……
    云遥猛然间睁开眼睛,手指翻转,掌心的钉子倏地朝老槐树树干掷过去。
    与此同时,抱着云遥的男子竟然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身子微侧,脚尖勾起一枚石子,朝老槐树的树枝打去,长长的树枝顿时断作两截。
    他内功如此深厚……
    云遥一时有些庆幸,幸亏他卸她手臂时没用上三分力。
    老槐树发出一声惨叫,树皮上隐隐显现出眼睛鼻子嘴的模样,正十分痛苦地扭曲着。
    云要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一僵。
    他开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深深拧着眉,声音里有不可置信,却又带着能够安定人心的沉稳。
    云遥没回答,靠着他的胸口,阖目闷声道:“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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