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花落（香蜜沉沉烬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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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夜十分有眼色地在锦宁生气之前自己圆润地滚了。
    等他走后，旭凤才走到锦宁身边挨着她坐下，觉得夙夜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刚才那小孩儿是谁？”
    锦宁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一位远亲家里的晚辈，跟着我到凡界历练几年而已。”
    旭凤随手招了一件披风给锦宁披上眉心紧皱：“雪夜如此寒冷，怎么也不多穿点，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入世历劫的是姐姐和夜神殿下，可不是我和你。”
    言下之意便是神仙之躯又何惧凡界寒冷，只是话虽如此，锦宁到底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旭凤这才知道为何自己的纸凤不管是去洛湘府还是去花界都找不到锦宁，原来她竟是在凡界守着锦觅历劫。
    “你是打算等锦觅历劫结束才返回天界么？”
    锦宁点头不欲与他多说，当初自己在花界时，天后尚且如入无人之境在花神冢自己下手，如今锦觅投生凡界更是危险丛生。
    她守在凡界这十几年来锦觅和润玉都遭遇过不少灾祸，看着并不像是出自天后的手笔。
    这次天后如此沉得住气，反而叫她愈加心生警惕。
    如今锦觅和润玉都在凡界，不管除掉哪一个都能让天后称心如意，锦宁怎么敢掉以轻心。
    旭凤握住她的手说：“那我陪你。”
    锦宁不说话，旭凤就陪她一起安静地坐着。
    眼前小院张灯结彩，红光满堂，十分喜庆，许久没有见过大婚之礼了。
    这般喜庆的场景让旭凤回忆起许多年前他和锦宁在凡界大婚时的场景。
    “姐姐下凡历劫，七苦受了大半，如今嫁给清王为妃，往后要苦可就难了，料想缘机仙子应该也清楚，剩下的唯有死苦方能解脱。”
    仙人历劫在凡界若是死去即结束历劫，七苦乃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以锦觅那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还真苦不着她。
    即使缘机仙子给锦觅安排的孤苦身世倒是让她着实过了一段不怎么好的日子。
    不仅从小是个孤儿，时常被隔房的兄弟姐妹欺负，长大了还要给人替嫁。
    倒算勉强让缘机仙子欣慰。
    而自润玉三岁那天服下琼丹恢复记忆开始，这些年他的命数就从来没按缘机仙子安排好的路走过。
    自幼丧母，润玉凡间之母如今晋了贵妃活得好好的。
    体弱多病是润玉刻意表现出来迷惑世人的假象。
    克妻无子，偏偏润玉现在娶了锦觅，有水神，风神，花神虎视眈眈不说，天帝也曾多次提点她要“照顾”锦觅。
    这样一来，缘机仙子给他二人安排的命数居然乱成盘根本无法推算。
    旭凤点点头说：“既是如此，他们两人此番历劫应该也快要结束了。”
    等回了天界锦觅晋仙再和润玉大婚也要不了多少时日。
    这样想着旭凤忽然有些期待起来，嗯，润玉和锦觅的事情了了自然就轮到他和锦宁了。
    锦宁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安静地坐着。
    二人坐了大半夜，锦宁心念一动侧身望去，却见许久不见的鎏英公主脚下生风稳稳地落在屋顶上。
    看到旭凤，鎏英还有些意外：“凤兄也在这里，正好，我还打算去天界找你呢。”
    “何事？”
    鎏英也不啰嗦，当下便把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之前我和锦宁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影一直在锦觅和夜神殿下身边逗留，却始终不曾出手，似乎在观望。那日我追寻他的行踪，发现魔尊的人在追杀他，原来那个神秘人手里竟然藏着两支灭灵箭。”
    旭凤和魔界打交道已久，灭灵箭他也听说过。
    传说灭灵箭威力无穷，一旦射出，神挡杀神，魔挡屠魔。
    中箭者当场魂飞魄散，便是上清天的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是现在肉体凡胎的锦觅和润玉。
    能打造出灭灵箭的灭灵族人已经消失很久据说是灭绝了，所以旭凤也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此时鎏英说灭灵箭重现于世，持箭之人还在历劫的锦觅和润玉身边逗留，他不禁脸色微变。
    锦宁沉吟道：“魔尊和那个神秘人必不是一路人，但他和夜神素无冤仇，抢灭灵箭应该也不是冲着夜神或者姐姐来的吧？”
    鎏英点头：“不错，我偷听到魔尊和固城王的对话，魔尊要杀的是凤兄。”
    “原来如此。”
    锦宁暗叹一声，总算是明白为何之前天后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准备好了一劳永逸的杀招。
    两支灭灵箭齐出，竟是要将锦觅和润玉一起杀掉。
    灭灵箭出自魔族，一旦事成，除了两个心头大患不说，即使天帝追究起来，她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锦宁正要说话，忽然转身望进夜色沉声道：“鎏英公主，你被跟踪了。”
    鎏英脸色一变。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偷听魔尊和固城王说话被发现，半路甩掉追兵逃至凡界。
    没想到魔尊他们之所以放弃追杀是为了跟着她找到旭凤所在。
    毕竟要在天界除掉旭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概连魔尊自己都没想到旭凤会恰好在凡界，而鎏英逃脱追兵之后一时大意根本没发现有人跟踪。
    夜已过半，正是后半夜人心最松懈的时候。
    魔界追兵尾随鎏英而来，见旭凤在此显然是意外之喜，立时便上前与他缠斗。
    夜色掩盖之下，一人手持弓箭对准了旭凤。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屋中传来锦觅的惊叫声，锦宁立时飞身掠去。
    旭凤猜到定是鎏英说的那神秘人趁着他们被魔界之人缠上浑水摸鱼要取锦觅润玉二人的性命。
    此时润玉房中，多年培植的暗卫同一个脸上带着面具的人纠缠在一起。
    润玉抬手将锦觅护在身后，一只手温柔地覆在她眼睛上，转身面沉如水地盯着面具人。
    锦宁手执幽云碧玺破窗而入，直奔神秘人要害而去。
    润玉见状适时做了个手势，暗卫立即收势退回到他身边护着他和锦觅。
    “两位上神在此，你竟敢只身前来，倒是有些胆量。”
    面具人自知不敌不肯恋战转身就要走，锦宁冷笑一声：“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她话音刚落，锦觅手上的缠花木镯无声松开，落地就长大到两指粗细。
    锦宁抬手一招，一端落在她手里，另一端径直朝面具人凌空飞去，瞬间便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两支通体乌黑的箭矢落在地上发出“铿锵”之声。
    旭凤此时落地，挥袖击落对方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对方平静地低下头去。
    随后赶来的鎏英却是脸色一变，失声叫道：“暮辞，怎么会是你？！”
    锦宁秀眉微挑：“鎏英公主认得此人？”
    旭凤提醒道：“先把人带走，锦觅还在历劫，我们逗留太久会打乱她的命数。”
    他说完便抓走了那个被鎏英称作“暮辞”的男人，鎏英紧跟其后。
    等他们都走之后，锦宁回头和润玉对视一眼，后者冲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万紫千红的花瓣从空中飘扬而下，沾地便消失不见，花香浓郁。
    除了润玉之外的所有人脸上都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恢复如常。
    第二日一早，凉帝早朝上龙颜大怒。
    前一晚清王大婚当夜王府中竟闹了刺客，经查验刺客乃是二皇子府上的人，身份却是三皇子府安插于二皇子府的奸细。
    最让凉帝不能容忍的是，两位已经封王的皇子府中竟然查出暗杀重臣，私蓄精兵，构陷皇子以及暗藏龙袍等桩桩大罪。
    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不过几日，凉城中两大最有权势的皇子相继倒台。
    其余皇子要么不成器要么年纪尚幼，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清王殿下终于渐渐走进凉帝和朝臣的视线。
    来年春初，大婚之后身体日见好转的清王润玉正式入主东宫。
    消息传到天界，荼姚在紫方云宫怒不可遏，一旁伺候的仙侍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穗禾挥退了众仙侍之后才唤了一声：“姨母。”
    她不仅是荼姚精心调/教的下一任鸟族族长，也是荼姚早就给旭凤挑好的最中意的儿媳人选。
    见她开口，荼姚勉强压抑了几分怒气。
    穗禾担忧道：“姨母，奇鸢和灭灵箭都落在他们手里，等那润玉历劫结束回了天界，必会以此做文章。”
    荼姚冷笑一声拂袖而起。
    “那又如何？奇鸢的命还是掌握在本座手里，谅他也不敢乱说话。即使陛下出面，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只是可惜了那两支灭灵箭，锦觅和润玉两个人在凡界竟是毫发无损。
    如今就算是杀了他们也不过是帮他们提早回天界罢了。
    穗禾犹豫了一下才说：“姨母，奇鸢被锦宁抓住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出手把他救下来的，但是表哥也在，还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我实在没找到机会……”
    “锦宁，又是这个贱人！”
    荼姚一气之下徒手将手中无辜的茶杯化为齑粉。
    锦觅和润玉凡界历劫的这二十余年荼姚知道锦宁在凡界护着他们。
    但因水神和风神从中阻挠，锦宁自己也实力不俗，她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
    如今润玉在凡界不仅一朝得势当了凉国皇帝，连本该受尽七苦抑郁而终的锦觅都被他立为皇后。
    简直是明晃晃地往她脸上扇耳光。
    此时一位仙侍低眉顺眼地匆匆而来拜伏在地语气里带着几分胆战心惊地禀报。
    “娘娘，夜神殿下和锦觅仙子历劫结束平安归来，天帝陛下下旨将在九霄云殿为锦觅仙子晋仙，请娘娘同去。”
    天帝现在可是高兴得很。
    润玉陪锦觅下凡历劫，不仅让水神对润玉同锦觅的婚约态度缓和，两人还在凡界修成正果。
    此番历劫归来，锦觅晋升上仙，想必水神再也没有借口推辞婚事了。
    大约也是担心天后再次阻挠，天帝询问缘机仙子之后确定锦觅此次历劫还算圆满，十分利落地当场宣布锦觅晋仙并择定三月之后的良辰吉日要为她和润玉完婚。
    天后平复好心绪终于赶到九霄云殿时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一声“天后娘娘到——”的唱和声落下，锦宁闻言眉睫轻动，抬眼看向走进殿中的天后娘娘。
    那眼中浮起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荼姚的眼睛。
    望着锦宁那张酷似梓芬的脸，藏在袖间的双手握了握，仍旧端着她天后的架子高高在上地从锦宁面前走了过去。
    锦宁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对于荼姚来说，报复她的最好方式并不是让她血债血偿，而是让她从神坛跌落。
    她要让荼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夙愿一朝落空，最想得到的一切全部都变成泡影，再无翻身之日。
    收回目光后，无意间触及旭凤望过来的视线，锦宁垂眸。
    如今天后和润玉看似相安无事，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
    润玉和锦觅的婚期定下，即使水神风神仍旧保持中立，锦宁和花界也不说什么，但在众人尤其是天后眼里，他们都已经站在了润玉身后。
    这天界之上，终于要开始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