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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挠着后脑勺,犹豫再三,终是细声窃语:“还有一事。皇后娘娘今日黄昏,搬回椒房殿了。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明日皇后娘娘将替溪露宫赴雍州悼念南守公夫人。”
岂止是惊愕?韵儿抬起头,近乎僵在当下,半晌,才幽幽垂眸,落寞无比:“他对她们从来狠不下心肠,残害子嗣这般重罪居然。”她咽回了话,愈发落寞:“想来。当日虏亲,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还有。”瞧主子的模样,小草真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说!何事?”
“奴婢听说,王太妃说千金公主命理与轩辕家祖坟不合,故而不入葬皇陵。”
震惊之余尽是悲凉,韵儿居然感到兔死狐悲的伤怀,张宛凝暴毙原就蹊跷,如此看来必有隐情。她为何命丧黄泉?身份暴露?当这个念头窜入脑,她只觉天崩塌般目眩。自古,细作鲜有善终,身首异处者众矣,一旦身份暴露,能留其全尸已是天大的恩典。张宛凝纵然有假,好歹亦是和亲的公主,说死便死了。除了溪露宫,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儿。
韵儿力不可支般屈肘伏在了案上,她懊悔,她怎就如此掉以轻心,想当然觉得溪露宫有他,她便是安全的。她怎就忘了,除了留霜宫,她还得提防着他,若底细暴露,头一个要杀她的,恐怕不是欧阳道,而是。眼眶酸涩生疼,她不敢再想,却阻不住如潮的思绪,昨夜他就没来,今夜也不会来,他不来可是察觉了什么?张宛凝说了什么?
“公主?”小草攀着她的手晃了晃。
韵儿回了神,依旧脸色苍白:“去,准备一下,明早去蔽月居。”
承明殿,宫灯灼灼,轩辕远毅不耐地别过脸去,避开了晃眼的烛光。
“多谢陛下隆恩,臣妾一定痛改前非。”苟曼青恭顺地福了福,娇弱得近乎弱不禁风。
“不必谢孤,要谢去谢母后。”轩辕远毅冰若冰霜,更透着一股子厌倦,回了眸,语气却愈发冷,“孤从未原谅过你。你若安分守己,看在母后份上,孤允你住在椒房殿。若是。”他起了身,别过脸,迈开了步:“你知孤的脾性。”
苟曼青泪眼汪汪地瞅着那抹背影,半晌,才失魂般出了殿:“备辇,我要去寿安殿谢恩。”
“谢恩就不必了。”苟太后同样冷若冰霜,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若不是你爹三番五次入宫,苦苦哀求哀家,哀家饶不过你。”
苟曼青咬咬唇,福了福:“多谢姑母,臣妾当真知错了。”
“知错,恐怕也晚了。”苟太后终于抬了睑,“哀家不妨告诉你,远毅之所以应了哀家,并非念及结发旧情,而是。”她顿了顿,紧紧盯住儿媳,加重了语气:“朝韵阁遇了麻烦,他要哀家出手护她,一场。交易罢了。”
苟曼青面色一绷,噙着泪抬了眸。
“你啊。”苟太后失望地摇头,“哀家之所以实情相告,不过想你认清形势。椒房殿虚空,四妃自然咬住朝韵阁不放。你一回来,这形势便不同了。远毅想你做什么,哀家望你知晓。不管乐不乐意,唯有顺了丈夫的意,自己的小算盘才打得响。你懂吗?”
苟曼青紧了紧牙关,泪滚落那刻,闷闷地点了点头。
“你好自为之吧。哀家生的儿子,哀家清楚。你若安守本分,假以时日啊,何愁坚冰不融?若你铁了心与丈夫对着来。”苟太后起身踱了几步,回了头,“你家小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
苟曼青猛地抬眸,岂止震惊神伤。
“苟家的女儿不止你这么一个!”苟太后甩下残忍一句,便幽幽踱进了内室。
谯楼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一抹黑影背立着,好不骇人。
“奴才盘问过赐酒的婆子,太后娘娘说的不假。南守公夫人灌酒前,的确一个劲嚷着要见贵妃娘娘,又嚷着说她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以换她一命。婆子只当她求生心切,信口开河,不曾理会她。”
“有。几人听见了?”
“就那赐酒的婆子。陛下放心,她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必然会守口如瓶的。”
翌日清晨,蔽月居,韵儿支开小草去芸公主府给轩辕远荣送礼,道是慰藉他丧妻之情,实则。
“桑儿,出了何事?为何要我领着法闻回晋国?”
“舅舅,我怕是错了。”韵儿攀住冷风的胳膊,却是瞥一眼凉亭之外的莫公公,“她是我们手上唯一的筹码。我却把她带来轩国,在这儿,即便没有留霜宫,我怕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
“你。”冷风似觉察一二,反手揪住她,“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走!”
“不,那样动静太大。我现在。”韵儿顿了顿,到底没说出口下句,她不确定她的行踪是否全在他的眼皮底下。
“皇上早料到了,不曾料到的是公主顿悟得这般晚。”莫公公漠无表情地杵在亭外,冷言冷语。
“放肆,我们舅甥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冷风甩手动了气。
莫公公不紧不慢:“老奴是皇上派来伺候公主的。保公主平安是老奴的本分。事关己任,老奴不得不插嘴。”
“舅舅,”韵儿摇头止住冷风,踱下凉亭,犹豫一瞬,终是开了口,“父皇。可有说如何解眼下之难?”
“公主万事都瞒着皇上,皇上即便有心也使不上力啊。”莫公公弓腰低瞥一眼脚尖,到底又开了口,“皇上吩咐奴才告诉公主,枕边人分分钟都是夺命人,勿论有情无情,世上没一个君王容得下身边的细作。若真到了那一日,容国。”他轻叹一气:“公主是回不去了。隐姓埋名潜逃晋国,怕是唯一的出路。皇上吩咐老奴一路护送公主,这是他唯一能为公主做的。”
“跟我回建康!”冷风斩钉截铁,“义父虽不在了,可叔叔们还在。谢家在晋廷还有一席之地,回了家,便安全了。”
家?投奔素昧谋面的外叔公?韵儿忽然有些恍惚,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意,漠然点头。
冷风如释重负:“那你赶紧打点一二,我们明日一早启程。”
“不,即刻启程。”韵儿应得万分决绝,“舅舅,你打头阵先走,入建康安顿好法闻,你再来淝水接我。”一把攀住冷风的胳膊,她丝毫不予他拒绝的间隙:“这儿有莫公公照应,你直管放心。坚持到今日,我不想功亏一篑。眀。欧阳曦既应了我,娘。我非找到不可。法闻不容有失,决不能让欧阳道抢去,你多派些人沿途护送。”
“那你呢?”
“我。”韵儿振了振,笑得怅然,“我与轩王好歹是。夫妻,我又背靠容国,一时半会,我不会有事的。”
秘密送走冷风,已近晌午,韵儿默然地入了后院。马韵如正歪倚着廊椅,捏着芙蓉花一片一片地扯着花瓣。
挨着她坐下,见她刘海散乱,韵儿禁不住扬指去拨,直惹得她雷击般跳了起来,弹出去一尺远。
“你。你做什么?”
瞧她的眼神几许呆滞,韵儿暗叹一气,起了身:“六儿姐姐。”
马韵如一怔,一动不动地瞅着她。
“我知你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韵儿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无比平静,“哥哥待你是真心的。听我一句,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骗,唯独心上人,骗了。”她别过脸,眼眶些许潮润:“便万劫不复。一百个谎言都圆不了一个谎,假的。真不了。路有许多条,我们什么路都可以选,唯独情路,没得选,那是条死路。”
指尖的花瓣徐徐散落,马韵如依旧一动不动,倒似没听进半句。
“一一姐姐。没了。我眼睁睁看着她。她选的。是情路。”韵儿顿住,咽了咽,回了头,“我想帮你。”她踱近几步,伸手拂了拂那散乱的刘海。这回,马韵如没有躲闪。
“来人。”韵儿一声令下,莫公公疾步猫了过来。
“把她绑起来。”
即便麻绳扣上了手,马韵如还是一动不动,唯是痴痴地盯着韵儿。捎了一眼对视,韵儿凑近莫公公悄声嘀咕了两句,便疾步出了院。
入夜,方步入云龙门,寿安殿的老嬷嬷便从角落窜了出来,宣旨太后娘娘有请。
“有劳嬷嬷了,只是今日陛下有诏,我急着赶去承明殿,实在抽不得身去伺候母后。有劳嬷嬷捎个话,臣妾明儿一早再向母后告罪。”韵儿笑语盈盈,却分外绝决,直堵住了老嬷嬷的口,叫她悻悻地行礼退去。
“陛下几时有诏?”小草嘀咕,这一日下来总觉得万分蹊跷。
寿安殿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见,愈发叫韵儿不安惶恐。那多半是场鸿门宴,万万去不得。忆及容宫的廷杖酷刑,朝韵阁亦万万回不得。抬眸望一眼漆漆天幕,若非她杞人忧天,今夜怕就是大限之期。她本该惧怕,却莫名安然,不是她胆大,只是上天即将为她揭晓她心中的这个男人究竟爱她几何。他有一万个理由杀她,却只有一个理由留她。爱,他若非爱她入骨,挫骨扬灰便是她的下场。
她竟觉畅快,浅笑着吩咐步辇径直开往承明殿。
承明殿,轩辕远毅虚无地倚在榻上,一手小白石,一手千千结,痴愣愣地把玩着。
“陛下,奴才查问过御医,娘娘泡的花茶是一种红花,御医说,服用此茶,可。可。避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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