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间的公主

第42章 没有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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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赶忙闭上了眼,咬得下唇几近褪了血色。额头温温的,是他的吻,她紧抠着衣角,强忍着没动。眉角温温的,是他的吻,指盖儿陷进了掌心,她还是强忍着没动。
    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孤苦如她,穷得只剩下这身皮囊,她比不得那些金枝玉叶,可以从一而终。她没有对不起宣室殿的他,从她身份暴露那刻,他便再不是她的夫。哪怕他对她有情,他却并没把她视作他的妻。她犯不着为他守身如玉,她也守不起。她该念着母亲,豁出了今夜,她便能平安下山,或许,有惜日守护,她还能逃去建康,安葬母亲,开始全新的生活。
    嗓子哽住了,她只觉悲从心生。熬心的悲恸,顺着那两瓣滑落面颊的薄唇越熬越烈。当那温热盖上了她的唇,她只觉心口被巨石压着,每一次的心跳都是一场殊死搏斗。
    淡淡的清香,似芙蓉又似桃红,惜日觉得这比佛堂的檀香更能洗涤魂灵。他从不曾离她这般近,他也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清醒,原来他祈盼了十年的救赎尽在今夜。他单膝跪在睡榻上,搂紧怀翼那瞬,顺势把她送躺在了榻上。伸手覆上火红腰封,解下穗绦子那刻,他吮着梦里念想千百回的柔桑,用舌尖撬开了她的齿。
    “呃——”舌尖隐约舔到那缕灼热时,韵儿只觉脑仁瞬间一空,无意识地狠推一把,蹭地弹起了身。待她回过神来,她才惊觉,她这一推竟耗了浑身气力,差点把他推下了榻。烛光再昏暗,她也瞧清了他眉角簇集的铁青。
    惜日侧坐在榻上,直勾勾地凝着她,眼角耷了下来,氤氲的眸子里簇着惊、羞、伤、痛。
    韵儿只觉双颊滚烫,直烧到了脖子根。她怯怯地蜷着腿,往枕头挪了挪。
    “你爱他?”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呆滞的眸才颤了颤,惜日惊疑地盯着她,一动不动。他想看穿她的心。“你爱他?”他又说,与其是问她,倒不如说是告诉他自己。他怎就忘了,念邺山上她偷出那个孩子,冒死撑船送信,为的就是那个人。他怎就忘了,她在菩提树下风吹雨淋,为的也是那个人。
    韵儿没有回答,唯是把下巴磕在了膝上。她满脑子纠结的并不是什么情情爱爱,她只想带母亲下山。她甚至后悔方才不该推开他,闭着眼,权当做一场噩梦不行吗?即便做不到与他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她也该哄着骗着把母亲安全地带下山。她来时,不都已想好了吗?
    即便她不答,从她闪避的眸光里,惜日也清楚得看见了她暗藏于心的情愫。他怎就这般天真?看着她日日以泪洗面,他竟天真地以为她伤心不是为了那个人,只是为了生死未卜的前路。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她选他远走高飞,选他浪迹天涯,全因她爱的是他。
    “呵。”惜日苦笑,“你爱他。呵呵。”他起了身,笑得愈发苦楚,拖着疲沓的步子无力地离去,嘴里却还是喃喃着那句“你爱他。”
    韵儿一直低埋着头。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才恍然抬了眸。他不能出这间房,不能!她慌乱地爬起,慌乱地下榻,慌乱地追去。
    可,哐当。门被甩了开,她慌乱要冲出门去,却见一抹白影正正堵在了门口。待她看清来人的脸,直吓得连退了数步。
    “怎么?没想到是我?”张宛凝,不,是冉儿,浑身素白,似足了从坟墓中爬出的幽魂。
    “你。没死?”这张脸虽然苍白,双唇却带着血色,韵儿明知她是人,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呵呵,你自然巴不得我死。我好运逃过了一劫,你可就难了。”冉儿咋舌,“少主这一走,你的命也算到头了。”
    她话语里的仇恨,韵儿听得出来,前番何离发作,她就想辩解,可惜没逮着机会:“师父不是我杀的,是法闻杀的,不,是欧阳道叫她杀的。因为师父看见了他的真容,他想杀人灭口。”
    冉儿挑着眉,狐疑地瞥了一眼,冷笑道:“撒谎也不编得像样点。主公若杀了我娘,又岂会救我?语无伦次,真不晓得你是怎么当得了细作的。轩辕远毅何等聪明的人,怎就被你给骗?”
    “冉儿,我没骗你。我——”韵儿边说边想夺门去追惜日,可肩头一晃,被她一把推回了屋。
    “你死定了!”冉儿抽出一把匕首,在韵儿眼前晃了晃,忽的,抵住她的心口,残忍笑道,“这把匕首等这刻等了好久了。”
    刀鞘虽未拔开,可韵儿还是觉到恐惧。饶是如此,她强挤一丝微笑,冷傲道:“但且瞧瞧。”说罢,她退后一步,哐地栓上了门。可,只有老天爷知晓,她竟有多怕。
    分分秒秒,秒秒分分。
    韵儿搂着母亲,查看了一切边边角角,可有密道,可有活路。走投无路了。她从未如此怕过,不是怕死,而是怕得而复失。若不能让母亲入土为安,她死不瞑目。
    哐——哐——门被踹得直震。
    韵儿初时慌不择路地避退。须臾间,她便止了步,挺直腰板,无比平静地踱去桌边。她落座那刻,门被一脚踹了开。
    欧阳道和冉儿一黑一白似足了阎王的黑白无常,冷冰冰地堵在了门前。冉儿勾唇一笑,扬了扬头先的那把匕首。欧阳道则黑着脸,阴着眸,一副掌定乾坤的架势。
    “退下。”欧阳道一脚踱进屋,冷瞥一眼身后。
    “主公——”
    “退下,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得靠近这屋子半步。”
    静悄悄的,屋里只剩一对仇人。韵儿静默地坐着,并未起身。欧阳道不动声色地落了韵儿对坐。
    沉默良久,欧阳道冷笑,双眸斜睨对坐,尽是算计:“亥时都过了,再过个余时辰,你就得下山回陕县了。”
    韵儿紧了紧紫檀木箱,心底分明又慌又怕却故作镇定:“不还有个余时辰吗?”
    “呵呵,好。”欧阳道笑得阴冷,稍稍把脸凑了上前,“可惜,新郎。落跑,软硬皆施都不肯再回这屋子。”
    指尖分明不自觉地轻搐,韵儿急忙偏了偏身子遮掩。
    “哈哈。”那笑又阴转了狂,欧阳道起了身,“罢了,他不成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好在,欧阳家的血脉不光只能指望他。”
    韵儿惊愕,睁大了眸,定定地望向他。什么意思?眀曦还有兄弟?
    “哈哈——”一声狂笑似震醒了梁柱上的蟠龙,周遭瞬即化作一座幽漆地宫。
    尚不及回神,韵儿只觉双肩被铁钳死死扣住,身子亦似被拽得悬了空。
    “聘礼既收下了,哪能打退堂鼓啊?”欧阳道似老鹰捉小鸡般拎起韵儿,低瞥一眼她怀里的紫檀木,凑着脸逼近,“再不放下你娘,我可保不住一用劲把她给砸了去。”
    “你。”韵儿只觉声在抖,双脚死劲踮着也够不到地,他要做什么?做什么?鼻息间都是他那可恶气息,韵儿不由想起陈家村的那口陈年枯井,冷不丁挪开来封井石那刻,扑面沼气既刺鼻又致命,正如此人。
    “你想做什么?”从丹田抽起最后一口气,韵儿冷冷质问。
    “呵呵,做欧阳家的新郎啊。”
    眼前这张扭曲的狰狞面孔,既黑又冷,既狠又阴,韵儿挣着便要踹他一脚,可腿还不及抬起,嘭地肩头一松,更有一股狠戾的力道袭来,直把她甩出尺余,跌在了地上。
    韵儿绝望地死死抱住母亲挪退。她本想嘶吼,可咒骂都成了破碎的低沉之音:“我不会叫你得逞的。你。即便你。你休想。我会给你生孩子。恶魔。恶魔。”
    “由不得你。埋下了我的种,由不得你不生,除非你活腻了。”
    欧阳道一个俯身,一手夺过紫檀木箱,一手拎起韵儿夹在胳肢窝下一路拖拽。
    “放手,放手!”分明没喊几声,韵儿已觉喉咙嘶哑,手脚被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哐——欧阳道把紫檀木狠甩在桌案上。
    “娘——唔——”
    端起案上的酒盏,欧阳道肩下狠使劲道,把酒直往朱唇里灌。
    “唔——”韵儿狠命甩头,哐当。酒盏落了地。
    “不识抬举。”欧阳道扬起手,看似想甩她一个耳刮子,近了玉靥却顿了住。他阴笑,顺手捏一把白皙的脸颊:“我孤家寡人惯了,欲拒还迎这套对我不管用。若不想带着伤痕露了陷,最好放聪明点。”
    “人渣!”牙缝咯咯直颤,韵儿头一回知晓何谓恨得咬牙切齿。星眸熬得通红,干涸了泪花,泛起了血丝。
    欧阳道抓过颤抖的玉腕,从腰间抽出绳索,呼哧把韵儿绑了住。
    韵儿不住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她这刻才惊觉,当初阿房宫轩辕溪用强,她挣扎得遍体鳞伤,不是她撒泼厉害,却是那人多少对她存得情意。而眼前的恶魔,与当日茅屋里的恶汉一样,丧心病狂,她毫无招架之力。
    欧阳道掰着韵儿一个转身,屈肘一把扣住她的颈,使劲一拽,把她仰天扑倒在桌案上。
    韵儿窒息得满脸通红,脖颈刚松开,尚不及透口气,下巴已被他死死掐住。她张嘴想咬他的虎口。
    “哼——”欧阳道一记冷笑,拇指食指用劲一捏。
    韵儿只觉骨裂般疼,捆绑的双手无措地挣扎。
    哗——唔——咳——酒顺着欧阳道手中的酒壶,直灌入喉,韵儿呛得眼泪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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