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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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连射箭都不会？也忒弱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我会射箭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说话的，正是卓钰和尉迟云湛，在经历了无数次射箭射不中靶子之后，卓钰干脆把弓扔了，躺在地上晒太阳。
    “胆子也挺大啊，我收留了你，现在说到底也是你的主子，有你这么和主子说话的吗？”
    “你武功不是很高吗，天极亲传弟子，武道大会前三甲之一，怎么堕落到来这个没啥人的府里当主子了？”
    “我这不是，恩，返老还乡嘛，自己家里，我爹和哥哥们都在，太闹腾，我一回去准掀起轰动，还不如待在这。”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门派？”
    “门派繁文礼节太麻烦了，一口一个师兄师弟，对我毕恭毕敬，实际上大多数虚伪至极，内心里恨不得我能死在外面好取而代之，待在那种地方，折寿。”
    “那你师父也不管你？”
    “不管，但他已经打算立我为继承人了。”
    “什么？继承人不是立嫡长子么？怎么立你一个外人？”
    “噗。”尉迟云湛笑出声，“你听谁说，必须立嫡长子为继承人了？确实，如韶坤派，是这般说法，但八大门派，大多数掌门都有清规，不能娶妻生子，只有韶坤，岚穆，青弥的掌门，才是有子女的，而岚穆历代掌门为女性，所以江湖门派，遵循嫡长子继承的，按理说，只有韶坤和青弥。”
    “不过，这一届的青弥掌门，身体上似乎出了些问题，到现在才只有一个女儿，叫叶箐荷，那可真是宠上天了，也正因如此，青弥的掌门，可能要传给外来弟子了。”
    “真复杂。”卓钰发自内心的感叹，“比射箭还复杂。”
    “呸呸，怎么扯那么远了，话说回来啊，你怎么不会射箭啊？”
    “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了？”
    “不应该啊，从你蹦蹦跳跳不喘气的情况来看，你应该习过武啊。”
    “你想多了，我不会武功。”
    “哦，那好吧，看你现在懒懒散散的样子，也不像会武功的人，那你就慢慢练箭吧，或者，你也可以先弹弹琴，讨好一下我，我一高兴，就手把手教你了啊，小女孩嘛，琴棋书画应该会的吧。”
    “不会。”卓钰很干脆的答道。
    尉迟云湛惊得差点摔倒在地:“啥？男子会的你不会，女子会的，你也不会？那你到底会什么？”
    卓钰竟就这样仔细思索起来，不过说实话，这些年师父教她的，也就认字背书加武功，剩下的，她好像真的不会。
    她从第一天练武开始，就是内外兼修，轻功也不落下，只是她很少用。这么一来，骑马射箭这些最基本的功夫，她反而一窍不通。
    卓钰笑的有些尴尬:“什么都不会。”
    “看来我是高估你了，也想多了，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会武功，哎，那就从头教起啊，来来来，直接练箭，射中靶心为止。”
    “你怎么跟我师……跟我过不去。”
    “什么啊，我是为你好，你这性格，难道你想学女红？”
    “那还是别了……”
    “你想学也没用啊，我也不会啊，哈哈哈，不过你要真的想学，我就去招募专门教女红的人，来教你啊。”
    “这样，我不练箭，也不学女红，我睡觉可以么？”
    “不可以。”尉迟云湛笑的坏坏的，“这就当做你在我家住的租金，你要是不学，那我就收你钱哦。”
    “学什么，只学射箭？”
    “当然不是，整个六艺，你都要会，而且要熟练，不然以后出门，怎么跟着我混。”
    “随你教，你开心就好。”卓钰干脆翻了个身，不再看尉迟云湛，闭上眼开始养精蓄锐。
    “你那些家丁，看见你带回一个陌生人，不会多嘴多舌么？”卓钰眯着眼，随口问道。
    “没事，他们不敢，而且就算多嘴多舌，也只会说，你是被我带来做媳妇的。”
    “……折脑洞当真是大，到时他们问起，你就说我是你姑奶奶吧。”
    “呸，没大没小，我已经交代他们了，我说你是我儿时的朋友，家里遭了变故，来我这避难一段时间，总之，好好照料就行了。”
    “哦，不过，在你这府里，倒也宁静，不像外面，尔虞我诈，看着就烦。”
    “知己知己，所以你以后就别出去了，待在我这府里到七老八十吧。”
    “那不存在，我可能过几年，要出去一趟。”
    “哈哈，我也是开玩笑，你这性子，待在这里不出去，会闷死，我也一样，有空我会带你出去玩玩的，去你以前一定没去过的地方。”
    “哦，对了，我的房间在哪。”
    尉迟云湛的手往前一指:“诺，那间，我的卧室在你对面，不过不用担心，隔了一个院子，不用担心我来占你便宜，不过，你这小身板也没啥便宜可占。”
    “切，就你年纪大，你今年多少岁？”
    “十七，青春年华，风华正茂，外面有好多女孩子在追我哦。”
    卓钰顿了顿，对比反而小一岁的师父，尉迟云湛才是真正的少年郎，刚毅大方，开朗乐观，性子也活泼许多。不像师父，冷的像经年不化的冻雪，气质上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是个少年。
    “那些人真的是眼瞎了，居然会看上你这么傻乎乎的人。”卓钰强颜欢笑，努力甩掉对苍陌浔的思念。
    “哎，每个人审美观不同喽，就像对于你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而谁喜欢你，那也是脑子抽筋，算了算了，你还小，和你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你也不懂。”
    “喜欢？”卓钰一怔，“什么是喜欢？”
    “你就当我没说就行了，你一小孩子不需要懂这些。”
    “我还有三年就要及笄。”卓钰努力装作成熟的样子，“我觉得我是时候知道这些东西了。”
    “没必要，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又没经历过，只能粗略理解为，你很关心一个人，这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会想念，在身旁时会依赖，时不时想到他，这就是喜欢喽。”
    哦，那我就喜欢师父喽。卓钰把这句话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喜欢不正常嘛，师父陪了她七年，她要是不喜欢师父，那不成狼心狗肺了。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你今天想练就练，不想练，可以去休息，反正我说的管饭，说到做到。”
    “那真的谢谢喽。”
    “哈哈，客气客气，小钰儿，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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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卓钰故人重逢，打打闹闹，好不快活，而另一边，韶坤派，却是另一副景象。
    同样是故人重逢，只不过，这边的温度，低的有些渗人。
    “浔儿，欢迎你回家。”苍灏强摆出一个笑脸，打破了这样寂静的氛围。
    这算是个仪式，韶坤派的人都来迎接了，包括现在的韶坤少主苍彬晗。
    只不过，这二人相见，气氛便有些诡异。
    确实，苍彬晗本是庶出，由于苍陌浔被丢弃以后才转为嫡出，得了这少主的位置，而如今，苍陌浔回来了，苍彬晗的位置便显得有些尴尬。
    苍灏不可能没考虑到这点，但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整个武林都知道了这件事，泠王就是苍陌浔，而苍陌浔，回来了。
    那么，少主这一位置，是否应该物归原主，还给苍陌浔呢？
    这是肯定的回答。
    苍陌浔算的上是元罡掌门陆元赦唯一的侄子，而苍灏真正的正妻陆芊滢只有苍陌浔这一个儿子，无论是道义还是取舍，都应当归还少主之位。
    不仅是对苍陌浔的愧疚，更是对陆元赦的交代。
    这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的，无需多言。
    听到父亲的话语，苍陌浔也相应的答复了一声，镇静如若无人之境，仿佛看不到周围的人一般，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神态淡漠，眼若寒冰。
    参加武道大会的毕竟是少数，韶坤弟子大部分都没见过苍陌浔，只是听传闻而已，见过的人都说苍陌浔雅人深致，惊才风逸，气质不凡，说不出的飘逸之感，就如同仙人临世般，缥缈英华。
    但只有亲眼见过，才能发觉，原来那些或是文绉绉，或是震撼的词语，都是苍白无力。
    弟子们都在看清苍陌浔面容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似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能想到，昔日的韶坤少主竟是这样美如冠玉，颜如舜华。
    “咳。”苍灏出声，打断了女弟子们的遐想，“今日，浔儿归来，我召集你们在此处，便是宣布一件事，移交少主之位。”
    说着，瞥了苍彬晗一眼，而苍彬晗已是手握成拳，显然不甘。
    不是苍灏说话太过直率，是这件事根本瞒不住，直接突然地告诉苍彬晗他的少主之位没有了，不如让苍彬晗在场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作为事主之一，不同于苍彬晗的焦躁，苍陌浔却没有半丝波动，眼里无悲无喜，只淡淡说道:“父亲怎么说，便怎么做吧。”
    苍灏点了点头，从刚刚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苍陌浔的性子十分淡漠，根本不像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只要愿意回来，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江湖门派立少主，远没有皇朝立太子那么繁琐，无非就是召集全部弟子，进行宣布，说一大堆笼统的话，新任少主表达一下感受，弟子也呼应一下，然后授予玉佩罢了。
    玉佩一直在苍陌浔的手里，不需要再授予，苍陌浔性子冷淡，而弟子们碍于苍彬晗在场，也不敢多说。这场少主之位的移交，简单到只需要苍灏说几句话。
    “我，韶坤派第十三任掌门苍灏，在此宣布，立嫡长子苍陌浔，为韶坤派第十三任少主，望此子能够弘扬正气，振兴门派，也望韶坤弟子团结一心，共同进取，永不言弃。”
    面对在场所有人的注视，或惊讶，或欣喜，或不服，苍陌浔的神色始终是冷冷的，接着苍灏的话回道:“谨遵父亲教诲。”
    “玉佩早已给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韶坤派堂堂正正的少主，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苍陌浔微微皱眉，突然想到了那个陪伴了自己七年的小女孩。
    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么？可是，就留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多么好笑，多么大的权力。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
    面对这场交接仪式，苍灏只想尽早完成，心中到底有些急切，没有注意到苍陌浔话里的嘲讽，说道:“你刚来门派，不是很适应，先休息几天吧，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再做判断。”
    “恩，我先告退了。”苍陌浔面无表情地答道，随着一名弟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说的是“我”，而不是“浔儿”或“孩儿”，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大不敬。
    可是，没有人敢反驳。
    只留下一众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弟子们，和各怀心思的苍彬晗等人。
    多年后，苍陌浔回想起这天，他就是在这一刻起，进入门派，踏入了江湖纷争，从此，安宁娴静这一词，与他，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