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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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一个人在等待，那么所过的时间，是不是很漫长。
    卓钰无法把握这句话的是否，她和师父在一起所过的七年，是忙碌而短暂的，而和尉迟云湛所过的近四年，很空闲，却也不漫长。
    和师父生活，就像主人和家丁的关系，只不过这个主人强迫家丁习武罢了，好吧好吧，师父不是主人，她也不是仆人。
    而和尉迟云湛在一起生活，就如同朋友一般。
    尉迟云湛说是要教她武功，实际上她武功没学到，乱七八糟的倒是懂了不少。这个破云湛，外表看英姿飒爽，其实只道貌岸然，内地里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比如现在。
    “小钰儿，今天去不去青楼？”
    卓钰面色一沉:“伪君子，你看起来威武刚毅，没想到竟如此厚颜无耻。”
    “怎么每一次出门都要说这么多文绉绉的话，说的你好像拒绝过似得，所以……”
    “所以，我们走吧。”
    卓钰一甩刚刚老妈子教训儿子般的脸色，干脆直爽地答道。
    相处久了，也跟着尉迟云湛开始厚颜无耻了。
    这些年，尉迟云湛经常带她出去玩，或是闹市，或是茶馆，而青楼……倒也经常光顾。
    不过，做法很单纯，仅仅是看一些才艺表演而已，比如，弹弹琴，跳跳舞。
    不出一会，卓钰已换好一套男装，这是专门为她设置的，出门专用，尉迟云湛身材比较宽厚，他穿的衣服，套在卓钰身上，和袍子没什么区别。
    岁月磨平了卓钰心口的创伤，也催使他们成长。现在的卓钰，已然是个清秀可人的少女，而尉迟云湛……
    好吧，除了外貌变得更成熟了些，剩下和以前并无两样。
    尉迟云湛从头到尾仔细打量着卓钰，最终给出一个评价。
    “你穿上男装，倒挺爽朗的。”
    “每次都是这句话，能不能换个词？”
    “好吧，看起来挺汉子的。”
    “……”
    对于尉迟云湛这种偶尔痞痞的样子，卓钰也懒得回答。
    “不过，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穿白色的衣服？和奔丧似的，女孩子家家，不是应该喜欢鲜艳的颜色么？”
    卓钰顿了一下，看似随意地答道:“我乐意，我就是喜欢白色。”
    语气里的牵强，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心里的话，怕是永远不会说出来了。
    因为，师父爱穿白色。
    尉迟云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注重这个问题，走向门外，像往常一样招呼卓钰:“走吧。”
    卓钰轻应一声，跟了上去。
    ******
    “呦，云小哥来了呀，还带了个朋友，二位快请进。”浓妆老鸨满脸笑容，热情招呼着。
    “恩，我二人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看几场表演，把我们带到看台即可，到时重重有赏。”
    老鸨连声应乎，带着他们向前走。
    卓钰嘴角抽了抽，这座青楼名唤“倾月楼”，才刚开了一个月左右，这是她第一次前来。不过，看这架势，这老鸨似乎是认识破云湛，而且还挺熟？
    伪君子，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怎么，很惊讶这老鸨认识我么。”似是看出了卓钰目光里的鄙夷，尉迟云湛笑嘻嘻的解释，“我也就前几天过来踩了个点，当时看的兴起，随手赏了一袋银子，这老鸨就记住我了，仅此而已。”
    “真有钱，我以前抢你钱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如此大方？”
    “那不一样啊，你有表演才艺让我欣赏了吗？没有，可人家有啊，所以，这是人家应得的。”
    卓钰哑口无言，毕竟抢他钱袋的事情确实是一个黑历史，她干脆也闭口不再提。谈笑间，二人已经被带到看台，尉迟云湛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老鸨乐的眉开眼笑，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识趣的退下了。
    “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哎，世风日下。”
    “只要有银子存在，世风就不会好的。”尉迟云湛坐下身，微抿一口茶，行为举止端端正正，颇有涵养。
    卓钰也是仪表堂堂的样子，换上男装，更显清秀，从旁人来看，二人都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子弟，举止优雅，并不是俗人。
    只他们自己知道，这样的形象，有多少虚假。
    “你都踩过点了，应该知道今天有什么好看的表演吧？”
    “恩，听说几日前有一位姓叶的少女，热爱弹琴，无意间路过此地，听到楼内的琴声，心生不服，便提出了于今天下午在这里进行一场比试。”
    “这理由……真完美。”卓钰不知道怎么评价，也只能抱着个看热闹的心，期待接下来的场面。
    比琴啊，她还真的没见过，好奇心不由得迭起。
    二人都是抱着同样凑热闹的心思，尉迟云湛优雅地嗑着瓜子，卓钰则在一旁喝茶。
    然而，才过了一会，当那名姓叶女子上场的那一刻，尉迟云湛嗑瓜子的动作生生僵住，倒吸一口气，很不幸的，瓜子壳卡在嗓子眼里，咳了半天才咳出来。
    “怎么了，看见人家姑娘失心疯了？”卓钰毫不留情的取笑。
    尉迟云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表情有些窘迫，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惊声说道:“这这这……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什么？”卓钰本能的回头看向那个女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尉迟云湛赶紧定下神，咽了口口水，解释道:“这是叶箐荷。”
    “叶……箐荷？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卓钰努力搜寻记忆信息，忽然想到什么，茅塞顿开，“叶箐荷？青弥掌门叶承枫的独女？”
    “是啊。”尉迟云湛叹了口气，却猛然一惊，“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些江湖之事的？”
    “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是三教五派的人嘛，总会知道一些的。不过，你看见叶箐荷，为什么那么慌张啊？你欠人家钱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我而已，所以尽量躲着，不然她会一直粘着。”尉迟云湛苦笑道，“她喜欢我。”
    “噗。”卓钰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喜欢你？”
    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卓钰的这一失态倒也没人注意。
    “很好笑么？我早就说了，我是很得少女青睐的，这算是个例子吧。”
    “哦哦，那我懂了，不过，从你的反应看来，你并不喜欢她？”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要是喜欢她，我现在就冲上去相认了，毕竟，快四年没见了，若真有情，早就泪流满面了。”
    “人才啊人才，那我们，静观其变？”
    “没法静观其变的，你看那里。”尉迟云湛往左一指，卓钰顺着看过去，微微一惊。
    几个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的紧盯着叶箐荷，说不出的目光，仿佛是要生吞了眼前人一样。卓钰只觉得是看中了叶箐荷的美貌，但尉迟云湛否定了她的想法。
    “这不是觊觎她美色之人，他们的眼里，闪着渴望，欣喜，却没有□□。”
    “你的意思？”
    “我怀疑，这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想要以她作为要挟，控制青弥教，毕竟，叶承枫就这一个女儿。”
    “我们去把那几人解决了？”
    “不要。”尉迟云湛皱了皱眉，“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敢这么做，就不会是等闲之辈，我二人联手，即使能打得过，也是场持久战，而且，会有些后患。”
    “你就这么隔岸观火？人家姑娘有事你也不帮？”
    尉迟云湛脱口而出:“又不是你出事，我管那么多干嘛？”
    说完便怔住了，卓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道:“那随你的意，你就在这看着，我去解决。”
    “你……罢了，我来，你不会武功，别乱出手。”
    这句话也点醒了卓钰，她不能随意暴露武功，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等会，如果他们动手，你一定要去帮忙。”卓钰不放心，又叮嘱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你别乱动，等我回来。”这是尉迟云湛的回答。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比试终于结束，叶箐荷毕竟还是武林世家，琴棋书画没有旁人练的专一，终究输给了另一个女子，不服气也没有办法，只得惺惺下台，准备偷偷离开。
    也就在这时，一声吆喝，看台上突然越下七八个男子，拿着刀，直接奔向叶箐荷的方向。
    “不好!”卓钰心头一紧，却不敢妄动，尉迟云湛赶紧运起轻功冲向前去，挡住了其中一名男子的偷袭。
    这一下的变故也惊到了在场的人，不比武道大会时的沉寂，此时的人们大多数都奔起逃命，场面十分混乱嘈杂。人潮涌动之中，卓钰紧盯台下的场景，不曾移开视线。
    “你是谁？”为首的男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差错，看着尉迟云湛的眼光，有些不可置信。
    叶箐荷也被吓懵了，怔怔回过头，突然顿住，面色随即变得欣喜:“云湛哥哥？”
    尉迟云湛眼角一抽，却没忘记摆好形象，满脸严肃深沉。而为首的男子听见“云湛”二字，愣了一下。
    “你是天极教的尉迟云湛？”
    “正是。”尉迟云湛装作毕恭毕敬地说道，“在下无意间路过此地，却不知尔等此番做法是为何意？”
    无意间路过青楼……若不是看在现在的形势有些紧张，卓钰真想冲上去踹他一脚。
    为首男子握了握拳，判断了一下局势，一时找不出答话，只得沉声说道:“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在下也不想陷入此境，可你们以多欺少，偷袭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尉迟云湛也毫不客气的回话，这幅正经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豪杰之气。
    “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得动武了。”那男子挥了挥手，其他七人应声接近，拔出刀，虎视眈眈的盯着尉迟云湛。
    “云湛哥哥……”叶箐荷拽着他的衣角，“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啊。”
    “你也会武功吧，八个人而已，应该能应付的了。”
    其实这只是他的自我劝解，从刚刚几人轻功的速度来看，这八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叶箐荷虽然也习武，但毕竟是女儿家，青弥教又是三教五派中武功垫底的门派，因此叶箐荷的武功并不高强，主要的压力，只在他的身上。
    卓钰在看台上有些心急，她现在处境为难，虽身具韶坤剑法，却不敢使用。两个人，一个是亲传弟子，一个是掌门后裔，只要一动手，就势必会被看出来，到时，后果无需多言。
    那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打下去吗？
    卓钰心急如焚的站在看台边缘，没有注意周身情况，突然，被正在奔逃中的人撞了一下。卓钰正在想心思，这一下毫无防备，整个人成倒挂形势向下栽倒，眼看就要掉了下去。
    这个看台处在二楼高的位置，离地面仅三丈，但这么头朝地摔下来，不死也要瘫痪。
    尉迟云湛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却脱不开身相救。卓钰不敢再去衡量利弊，在栽下去的瞬间，本能的开始运内功护体，不至于被摔的太严重。然而，下一刻，却被人一把抱在怀里，缓缓落地。
    那怀抱，温暖，柔和，如脉脉阳光，环绕周身，没有一丝冰冷与生疏，亲切怡然。
    这感觉，就好像……家人的关怀？
    家人，怎么可能？
    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便被立刻放开了，卓钰怔怔抬头，待看向那人的面孔，有种微微的错愕。
    很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却又很熟悉，好像，就生活在自己身边。
    “抱歉，一时情急，未考虑周全，待在下解决完此事，再来给姑娘赔罪。”
    有些时候，一场相遇，只如此干脆，却不知，这究竟是初遇，还是故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