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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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两个月，穆逸珵不顾路途长远，饥渴辛劳，经常往尉迟云湛这跑，准确来说，是来看卓钰。
    或是带点好吃的，或是带些小玩意，总之，和他翩翩公子身份不符合的东西，他都带了一些。
    “小钰，这是为兄从山下买的糖葫芦，带了过来，你尝尝？”
    “好啊。”卓钰也不客气，一口咬掉了一颗糖葫芦，只是很不幸，吃的太激动，喉咙被山楂核呛了一下。虽然没窒息那么严重，但咳几下是绰绰有余的。
    “吃慢点，不和你抢。”穆逸珵宠溺地笑了笑，轻轻给卓钰拍着背，左手还不忘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尉迟云湛在一旁看的心痒痒，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这般，一次尚可，二次也罢，可三次，四次，穆逸珵对卓钰越来越好，卓钰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依赖，依偎在他身侧，边吃着零嘴，边听他说些江湖之事。
    一晃，时间便过去了。
    除了穆逸珵来得频繁了些，其他事物和往年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四年已到，武道大会，将再次举办。
    这件事，卓钰自然也是知道的。
    就算她不知道，就听着尉迟云湛几乎天天的唠叨，也不可能忘记的。
    “小钰儿，马上就要武道大会了，师父已经对外说明，这一届比武我并不参与，所以，你陪我溜过去去凑个热闹可好？”这句话，卓钰几乎每天都要听一次。
    而回复，永远是沉默。
    她不是内敛的人，凑热闹的事回回少不了她，若要换做平日里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第一个冲过去。
    可是，她不会再敢鲁莽决定。
    四年前险些丧命的教训，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她不敢去，又期盼着能去。
    师父会不会来？师父现在还好么？
    师父回到轩泠府了么？还是跟着苍灏去了韶坤派居住？
    有数不尽的问题，她都想要问出来，可是，无人倾诉。
    “小钰儿，明天就要武道大会了，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凑热闹了。”尉迟云湛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脸色对着卓钰，采用心理战术，想要威逼卓钰随他前去。
    幸好幸好，武道大会穆逸珵是要参加的，总算能安安静静的把小钰儿拽到自己身边了，不用担心跟别人跑了。
    卓钰捏了捏拳，心里两个抉择不停冲击，迟迟无法断绝。
    如果她不出手，不露面，应该没事的吧。她已经十六岁了，和四年前的样子，差距应该也不小吧？就这样看个热闹，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默不作声，难不成还有剑飞到她脖子上去？
    风险是很小的，益处却很大，比如，能看见师父。
    踌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卓钰终于有了决断。
    “嗯，去吧，但是，我们就看着，不要露面。”
    “你这不是废话么？喏，给你。”尉迟云湛递给卓钰一个面具，自己也待上一个。
    “这是什么？”
    “面具啊，他们不认识你，可认识我啊，我不带面具的话，那麻烦可大了，给你沾沾光，你也带着。”
    卓钰这下终于是放了心，刚刚心思太重，居然忘了尉迟云湛也是个名人，同样不能被认出身份。
    “既然你那么想去，那为什么不参加这一届武道大会啊？”
    “避开巅峰期，这是常识，若我一直待在门派，指不定被多少弟子嫉恨，下毒陷害什么的，比比皆是，倒不如出来避避风头。师父把继承人位置传给了我，那我就要保护好自己喽。”
    卓钰有些不相信尉迟云湛的这一番话:“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么？”
    “为什么没有？你看苍灏和魏旻，掌门和长老之间的争斗，四年前就已经体现出结果了，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一起长大的，情义之重远超旁人，可即便如此，魏旻还是可以威胁苍灏退位。他们尚且这般，更别说我和其他弟子交情不深，他们暗杀我，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卓钰沉默了好一会，想起四年前的场景，确实如尉迟云湛所说的这般，利益面前，情义可谓不堪一击。
    “江湖险恶。”这是卓钰给出的回复。
    尉迟云湛笑了笑，说道:“你参悟倒是快，放心，我不会让你置身险境的，而且，你又不是江湖中人，就算安安静静做个门下弟子，也没人会想着暗杀你啊，所以，别多想了，先去武道大会看热闹再说。”
    话音刚落，卓钰就感到自手心里传来一股拉力，整个人被拽着往前跑，想抗拒都不行。没办法，不能暴露武功，卓钰只能任他这样拉着，幸而尉迟云湛用力不大，轻功走了几个时辰，卓钰的手居然没被捏青。
    “小钰儿，可以啊，轻功飞来飞去你都不害怕啊。”尉迟云湛满脸笑容的看着卓钰，居然透着一种自豪感，卓钰一手挥了过去，说道:“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弱了，你害怕我都不会怕啊。”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喏，看见没，前面就是武道大会的地点了。”
    卓钰顿了一下，竟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不自觉的抬头向前看，想要探寻那个身影。
    可惜，人山人海，毫无行踪可寻。
    “又在犹豫什么啊，走啦。”尉迟云湛没有察觉出卓钰的异样，拉着她就往前走，卓钰只感到身体一轻，再一落地，已经入了场地之内。
    “这……”好吧，她还是低估尉迟云湛了，也是啊，打了第三的弟子，轻功和速度怎么可能会弱，这简直比偷偷溜进去，要干脆多了……
    “坐着吧，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过今年倒有一个看头。”尉迟云湛突然凑到卓钰耳边，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道:“你知道苍陌浔么？”
    卓钰的笑容僵在嘴角，却仍然做了副好奇的样子:“不知道啊，那是谁？”
    “哎，孤陋寡闻了吧，连苍陌浔的不知道。”尉迟云湛兴致勃勃的道起，“苍陌浔，韶坤少主，同时还是当朝泠王段祁，可谓是近年来最火的一个人物。”
    卓钰应声地点了点头，尉迟云湛继续娓娓道来。
    “这人性子冷淡，总是一副千年寒冰的样子，为人也有些狠辣，听说，他连自己的徒弟都敢杀哦。不过，我还真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人，倒有很多女孩子思慕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卓钰的右手早已紧握成拳，还想说些什么，但当视线里出现一个身影的时候，所有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尉迟云湛注意到卓钰的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一时间也呆在原地。
    台上站着一个白衣青年，却更像浮在空中恍然降临般，缥缈如烟。
    衣袂飘飘，三千墨发似瀑倾斜而下，如月华流朔。
    身姿卓然，似处仙境，有如虚幻，宛若山水画上的点睛之笔，又如仙山琼阁中翩然而至的仙人。
    这个人就这样淡然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引起的轰动却丝毫不平淡。但任凭在场之人如何震惊，他也只视若无物，冰眸流转，算是简单的问候。
    尉迟云湛拖住快掉下来的下巴，顺便擦了擦口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究竟是人是仙？
    他早就听说苍陌浔长得好看，气质也不凡，以至于是数不清少女的梦中情人，但他没有想到，苍陌浔居然好看……到了这样一种程度。
    美如谪仙，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瞬间就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就算是有名的美男子，那也是歪瓜裂枣，这简直就不是凡人所有的面貌，就如同仙人转世一般。
    这福气，这造化，不止好，忒好了。
    尉迟云湛突然想到什么，赶紧看向一旁的卓钰，却发现卓钰虽然也紧紧盯着苍陌浔，眼里却无半点震撼，反而，有几分伤感？
    这是个什么眼神？太奇怪了。
    “小钰儿？”尉迟云湛尝试轻轻唤了一声，但卓钰一时没有回应。
    此刻的她，连自己心中是什么情绪，也说不出来了。
    四年时光，她变了，师父却好像没变，只是面庞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由少年变成了青年，但那份疏远与寒冷，半分未减。
    她还是钰儿，师父却不再只是师父。
    师父向来是无法看透的，只看外表，写字时，儒雅风流，拿剑时，英姿飒爽，但就这么看起来谦谦君子的一个人，可以拿起剑，毫不留情的对着她的脖子。
    她的义兄，穆逸珵是真的温润如玉，而师父，是寒玉。
    “喂，你看傻了么？”在连续叫了几声得不到应答后，尉迟云湛终于选择了拍她的头。
    “哦哦？怎么了？”卓钰终于把思路强行拉了回来。
    “你知道他是谁么？就台上这个有点仙气飘飘的人。”
    这是尉迟云湛发自心底的话，这个人的气质，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并不是刻意伪装，就如同看透世界冷暖所悟出来的高尚。还有这周身寒气，只看一眼便觉得寒颤，就像在雪山之巅活了千年的仙人，经历了沧海桑田的洗礼，才会这般高洁。
    但自己没记错的话，苍陌浔，才二十岁吧？
    听了尉迟云湛的问话，又是这么一个名声鼎沸的人，卓钰说不知道才是假的:“知道啊，这是……苍陌浔，韶坤派少主，怎么了？”
    “你以前认识他么？”想起刚刚卓钰眼里的伤感，尉迟云湛忍不住问道。
    卓钰的大拇指毫不自知的用力，指甲划破了食指的皮肉，稳住声音道:“我怎么可能认识？这四年我不是一直在你府里么？”
    “也对。”尉迟云湛放下心去，但看见他的师父时清秋也上台了，不由有些心虚，轻声说道，“坐低点，别被发现了。”
    卓钰此时头皮也有些发麻，刚刚师父的眼光好像有一瞬间扫到了她的身上，不管这是无意还是如何，她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云湛，我们出去吧。”
    “为何？你不看了？”尉迟云湛有些奇怪，这小钰儿怎么突然不爱看热闹了。
    卓钰克制住想自己逃走的本能，说道:“我怕你被发现了，毕竟你师父对你太熟悉了，万一被看见了怎么办？赶紧带我出去，快点快点。”
    尉迟云湛还没判断出被发现有什么过于严重的后果，但被卓钰焦急的催促，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得趁周围有些繁杂，一个轻功，拉着卓钰离开了。
    跑出去好一会，尉迟云湛才算反应过来，说道:“喂，到底怎么了啊，你怎么非要出去啊，这下好了，武道大会已经正式开始，我们想进也进不去了。”
    “那就不看了呗，又没什么好看的。”
    尉迟云湛哑口无言，想想倒也是，一群人打来打去，除了苍陌浔算一个亮点，其他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突然想到更有趣的一件事。
    “罢了罢了，那就不看了，我先带你回去，明天，带你看个更好玩的。”
    “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