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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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那少女笑吟吟对着苍陌浔道:“少主这琴声嘛，还是太过清冷，没有感情，听着让人心中发怵，还有待改进。”
    尽管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卓钰的心坎里，但她现在半点笑不出来，更没有上前握住那少女的手感叹一句知音难求。此时，她的心里，只有猜疑与愤怒。
    然而，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师父居然还回过头看着那个少女，眼中更没有半点对她时的冷漠，反倒是难得的柔和，说的话，也有些亲昵过了头。
    “没有外人，何必在意过多，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你不需要唤我少主。”
    顿时脑中一阵轰鸣，卓钰呆呆地看着那少女笑嘻嘻地应声，却还是一口一个少主，而师父却也不恼怒。只是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她，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来了？正好，你可以跟容儿学琴，虽没有什么用，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容儿？卓钰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此刻只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何得师父如此另眼相看。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谁都不能和她抢师父，不然就是她的敌人。
    然而，和苍陌浔待的时间久了，压制情绪这件事还是轻轻松松，哪怕卓钰现在心里几乎对这个少女嫉妒得要发狂，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情绪。
    反倒是那少女了然一笑，柔声对卓钰道:“你就是少主的徒弟啊？久仰久仰，哈哈，听说你武功不错哦，四年前可是大出风头，学琴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那少女笑的很单纯，很清雅，卓钰半点挑不出毛病，却就是不知为何的恨她，非常恨。
    苍陌浔的观察能力是惊人的，哪怕卓钰掩饰住了情绪，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曲解了意思，以为她是不想学琴，便当即问道:“怎么，抗拒？不想学？”
    卓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竟有一丝责怪。
    苍陌浔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向少有情绪的冷眸里闪过一丝不解，卓钰及时打断他的思路，说道:“我刚才……头撞的有些晕，师父，学琴这件事能不能过些天再说？”
    想起刚刚卓钰头碰到床板那一下着实不轻，苍陌浔倒也没强迫她如何:“可以，那容儿，你过些天再来吧。”
    “切，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啊？我来一趟我容易吗我？”
    苍陌浔抚琴的手顿了一下，卓钰更是此生破天荒地第一次听到他吐出一个词。
    “听话。”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说的内容，却是让人肉麻的话。
    “哎，就等你这句呢，让你说这个词我更不容易啊，那我就走了啊，那个，是叫卓钰吧，卓钰妹妹再见啦，过些天我再来啊，告辞。”
    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卓钰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委屈，也不管师父是不是在旁边，不顾一切的冲到自己房间里，狠狠关上门，弄出的动静，连几十丈外正在劈柴的沈昭辰都听见了。
    沈昭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求知欲让他本能往声源看，却发现自家少主满脸的深沉，似乎在困惑小姐怎么会有刚才的行为。
    呃，闹矛盾了？算了还是少管闲事吧。他觉得少爷自从把小姐带回来以后，比往昔放纵的何止一二，除了那一天少爷稍微试了一下小姐的武功，根本就没动过剑啊，别说体罚了，连冷言恶语都没有啊。
    这何止是放纵啊，这都算得上是……
    宠？
    这个字刚蹦出来，沈昭辰便被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脑袋，把其他想法甩出去，要是少爷知道他用这个词形容少爷对小姐，会不会被掐死？
    唔，冷静，劈柴，劈柴。
    沈昭辰只觉得眼不见为净，没有再看，便忽略了苍陌浔走进卓钰房间的过程，也没有走向正对窗户的位置，使他错过一场难得的好戏。
    “师……师父？”卓钰惊悚地看着走进自己房间的苍陌浔，眼睛四处乱瞟，似乎是想穿墙而出，来逃避他的眼光。
    苍陌浔走进一步，卓钰就后退一步，一直退到角落里，再无路可退，苍陌浔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睛死死盯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卓钰只想逃开这个死角，脑子一片空白，被苍陌浔看得连睁眼都不敢，第一反应就是往前冲，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然而，闭着眼睛跑步终究是不妥的，这一下慌不择路，就像直接往苍陌浔身上撞。
    苍陌浔反应极快，微微侧身，躲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撞，再一把抓住卓钰手臂，重重一甩，把卓钰整个人扔到了墙边。
    咣当一声，这一摔也不轻，苍陌浔本想就此罢手，可他低估了自家徒弟的毅力，才缓了一秒就有再次冲来的作势。这次倒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门，苍陌浔皱了皱眉，干脆上前一步，手臂挡在身前，把她直接摁到墙上，使她无法行动，再无路可逃。
    省的麻烦，还要喊她回来，浪费时间。
    卓钰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傻了。
    二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仅有小半尺之远，卓钰几乎是隔在苍陌浔和墙之间，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只能看着苍陌浔近在咫尺的俊容愣神，什么也做不了。
    “跑什么，我还没问，刚刚你是什么情况。”声音依旧冷漠，但他吐出的气息，有些隐隐飘到卓钰的脸上。
    顿时感到浑身一阵酥麻，卓钰稳了稳心神，答道:“我……方才关门的力气大了些，师父何必在乎？”
    “是么？”苍陌浔看她没有再逃走的意思，便后退几步放开了她，声音有些深沉，“刚刚在后院，你为什么握着拳？恩？内心很焦躁？”
    卓钰的心思被看穿，顿时有些心虚，想转移些话题，但不知怎么的，竟问出了她从来不敢想的一句话。
    “师父，若有一天，有人向你提亲，你会如何？”
    苍陌浔百年难得一见的愣了一下:“问这个作甚？”
    “我只想知道……师父可不可以告诉我？”
    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清楚楚，仿佛只有沙漏的声音在告诉他们，时间还在流逝，卓钰不知道自己此时心情是如何的，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苍陌浔的表情捉摸不透，看向卓钰的眼光也说不太清，只是把他心里的话风轻云淡的一带而过。
    “向我提亲么？”微微一个停顿，下一句话，震撼了卓钰的观念。
    “若觉得碍眼，便杀了。”
    风突然变得有些大，猛的吹开了没有关严的窗户，清风拂过苍陌浔的墨发与衣角，微微飘动，如仙如画。
    卓钰傻眼般看着这美如谪仙的男子，实在难以相信刚刚那么狠厉的话是眼前之人所说。她刚刚内心也很纠结，既不希望师父娶妻，也不希望师父孤独，但得到这样的回答，足以让她在今后很长的日子里，蒙上巨大阴影。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很关心为师的婚事？”
    “恩……”卓钰应完声才反应过来，慌了一下，连忙否决道，“不不，不关心……”
    “你不愿我娶妻？”
    卓钰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怕万一有了师娘，师父就会不管我了，还有，如果师娘欺负我怎么办？我又不能回手，而且……”
    “我不会娶，我对这些没兴趣，也没有女人能靠近我。”
    “可……刚刚的那位姐姐，却得师父另眼相看。”
    苍陌浔总算知道卓钰是什么心思了，不由得在心里发笑，面上却冷冰冰道:“我和其他人有瓜葛，和你并没有关系。”
    “师父说好的不娶妻的!师父怎么能反悔？”
    “我没有要娶妻，但没有说不和其他人打交道。”
    “师父骗人!我再也不信师父说的话了。”
    苍陌浔终于是笑了，并且微微笑出了声，也笑呆了卓钰。
    嘴角翘起一个明显弧度，眼睛微微眯起，瞬间少了许多寒意，眼里藏不住的戏谑，散发的气息有些妖孽，以至于看上去竟有一丝邪魅。
    不笑则已，一笑，倾心。
    “容儿么，倒是有趣，此人何来娶妻一说？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苍绾容。”
    “啊？妹妹？”卓钰还没从他的笑容里缓过神来，就又收到了一个不小的消息，“师父，你说，她是你妹妹？”
    “恩。”
    心头的紧张终于尽数卸下，但卓钰还有一事不解:“那师父为何会把她带到这里，很信任她么？”
    “恩，容儿性子和你倒是像，不会玩心思，武功也不低，更重要的是，她不会背叛我。”
    “为什么？”
    “你今天话很多。”
    “哦……我不问了，那师父，一定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哦。”
    “什么。”
    “不娶妻，不娶妻，一定不许娶别人，不然就算违背誓言，师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违背誓言呢，对不对？”
    苍陌浔很自然的收起笑意，没有再说话，径直转身离开，刚推开门，又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卓钰已经躺到了床上，满脸高兴，滚来滚去的，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四年了，还是这么浮躁，没甚长进。苍陌浔无奈的回过身去，关上了门。
    至于刚刚卓钰最后话语里的一丝毛病，他们二人，一个没注意，一个没在意，就这样，一晃而过。
    多年后，卓钰回想起今天，大概，她的所有情义，就是在这一刻，开始显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