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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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容姐姐不来吗？”
    “回门派了，一直待在轩泠府，她的行踪会被发现。”
    “那沈昭辰呢？他怎么不来。”
    “轩泠府需要他来打理。”
    “……”卓钰无话可说，堂堂柱国将军之子，沦落到被人抛弃，丢在府里剪树枝，人才，委实人才。
    其实，她还是希望有其他人跟着一起的，能缓解一下氛围，现在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这气氛，有点让人心里发怵。
    这哪里是在游玩，路走的她腿都有点僵硬，别说开心了，笑容都憋不出来。
    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师父。”
    “恩？”
    “你能不能多笑笑。”
    “为何？”
    “笑着……好看啊，师父笑起来很好看的。”
    苍陌浔的脚步有微微停顿，只回了一个冷眼，然而这个冷眼卓钰正好没看见，因为她的目光，被一样东西吸引。
    “糖葫芦哎，师父，糖葫芦，你吃不吃啊？”然而，还没等苍陌浔拒绝，就对着摊主问道，“这糖葫芦多少钱啊？”
    “哎，只要五文钱，小姐要不要买一串？”
    “两串，喏。”卓钰左手把铜币递过去，右手接过两串糖葫芦，想都没想，转身递给了苍陌浔。
    “师父，你尝尝？”
    苍陌浔没有动。
    “师父，尝尝嘛，我以前和破云湛在外面玩的时候，经常买糖葫芦吃，可甜了？”
    苍陌浔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艰难的接过一串糖葫芦，却没有立刻进嘴，只是问道:“这四年，你过得很开心？”
    卓钰肯定的回答差点说出口，转念一想好像不对，怎么能说过得好，那把师父置于何地？便回答道:“不好，没师父陪着，怎么可能开心？”
    说完后才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庆幸的是苍陌浔没有多想，反而满意地微微点头，然后，尝了一颗糖葫芦。
    其他思考瞬间被甩了几十里，卓钰连忙凑上前去，兴奋道:“好吃吗？”
    糖葫芦是去了籽的，苍陌浔又嚼了嚼，过了半晌，平静地说道:“还好。”
    卓钰也一口吃下一颗糖葫芦，同时观察苍陌浔的神情，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这人其实特别容易满足，尤其是对师父，只要一个赞扬，她能暗自高兴很久很久。
    又过了会。
    “师父，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饭馆，要不要去尝尝啊。”
    苍陌浔随意丢了句:“随你。”
    于是卓钰高高兴兴地拉着苍陌浔的衣袖跑进饭馆里，毫不吝啬地点了一桌菜，想着总要让师父吃好些，至于钱，没事，有师父这个大土豪在，根本不需要发愁啊。
    苍陌浔的吃相很优雅，就算吃青菜也能像吃山珍海味那么高端，动作连贯自然，就像在品尝什么绝顶美味，这等风姿，吸引了旁边很多人的侧目，根本挪不开视线。
    卓钰也痴痴看了会，不自觉的笑了，嘿嘿，旁人再看也没用啊，师父又不会理睬他们，因为这是她的师父啊，只能理睬她。
    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给了她这样一位毫无缺点的师父，真开心，真高兴。
    然而，才笑了一会，卓钰便笑不出来了。
    “客官，请结账，一共是八两银子。”店小二大概也看出二人身价不低，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
    卓钰刚想厚着脸皮让师父掏一下钱包，却得到了一句让她震惊不已的话语。
    “我没带钱。”
    苍陌浔回答的很淡定，淡定得让店小二怀疑自己的反应能力，但店小二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宛若仙人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吃霸王餐的人，便又赔了个笑脸，恭敬道:“客官就别调侃小的了，小的也只是尽了本分。”
    “我确实没带钱，今日出门走得急，没想过这回事。”
    卓钰眼角一抽，想起之前出门，她对师父基本是连拉带拖，这种情况下，师父怎么可能来得及拿钱袋？
    所以……呢？
    见苍陌浔神情严肃，并不像看玩笑的样子，店小二的笑容渐渐收起:“莫不是要白吃白喝？可别把咋这饭馆当成随进随出的地。”
    “别别。”一看情形不对，卓钰连忙上前阻止，“我这有银子，给你给你。”
    “才二两银子，你当我是傻子吗？”店小二冷冷道，又指向苍陌浔，“没钱可以，你，长的还不错，人模狗样的，干脆卖给对面的妓院吧，男的他们也要。”
    卓钰的笑容僵在脸上，苍陌浔倒是满脸平静，淡淡道:“要不我赊个账，过段时间我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呸，你框我吧？打扮的像个富家子弟，实际上身无分文了吧？你自己不愿意的话，把你旁边这娘们卖了，够你还账了。”
    “是么？”苍陌浔依旧是面无表情，熟知他性格的卓钰却发现，师父的目光，冷的有些可怕。
    这是没好事的眼神。
    虽然这店小二说话过了些，但这件事毕竟是他们先错，霸王餐嘛，搁谁身上都会觉得不爽，师父若是因此闹出什么事来，那可真的不值得。
    于是，她尝试性的拉了拉苍陌浔的衣袖，眼里有一丝乞求。
    店小二却误把她的乞求曲解，当成希望她不要被卖走，便自以为抓住了把柄，得意洋洋道:“怎么，不想被卖啊，那就让你的小相公赶紧想办法还账啊，不然，啧啧。”
    店小二大笑了一阵，满足地看向身前二人，却陡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这男子估计是反应过慢，到现在都没什么表情，而那女子，怎么感觉神情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样子。
    “喂，你们傻了？”
    周围人听到动静，早已窸窸窣窣地围了过来，他们二人的气氛本就超脱，一路上看他们的人不是少数，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太大胆的看。此时，终于可以算是堂堂正正凑热闹，女子含情脉脉的眼光注视苍陌浔，或是大家闺秀或是浓妆艳抹，男子则时不时瞄一眼卓钰，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更是露骨。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真的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才导致那店小二说错了话。
    现场氛围沉寂了许久，卓钰才喃喃道:“喂，你说话注意点词汇，这是我师父。”
    “师父？”店小二愣了一下，看了看和卓钰外貌年龄相差无几的苍陌浔，怔了好一会，才算把思绪拉回来。
    “是师父又怎样，就能吃霸王餐了吗？我告诉你，要么现在给钱，要么把这小娘们卖到妓院。”
    卓钰自己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却惊悚的发现师父在暗运内力，聚于掌上，这架势，难不成要把这店小二劈死？
    “我的徒弟，轮得到你决定去留？”
    虽然这句话很傲娇，很霸气，但卓钰觉得此时属情况更危机，她生怕师父一个冲动就要和店小二动起手，而按照师父的性格，这个手还必定是杀手，这要真把人打死，虽说不会被抓进牢里，但那也是活生生一条命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她要阻止师父的任性!她要成仙!
    事实证明，七年相伴的时光没有白费，卓钰将苍陌浔的想法看得很透彻，何止透彻，简直是读心。
    于是，在苍陌浔抬手的那一刹那，早已做好准备的卓钰，突然一个转身，左手扣住苍陌浔的右手腕，想要制止这个动作，把店小二的命拉回来。
    但她低估了自己师父功力的深厚，这一扣并没有什么用，手掌依旧按照刚才的势头直直劈向店小二，力度丝毫未减。
    卓钰扣了个空，脑中一片空白，又感受到这一掌的势头实在太猛，生怕下一刻现场便会血肉横飞，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凭借本能一把上前抱住苍陌浔的腰身，失声叫道:“师父不要!”
    伴随着一声巨响，刚刚还整洁的店面瞬间一片狼藉，灰尘漂浮在空中让人呛口，卓钰傻傻地把头埋在苍陌浔胸口，根本不敢抬头。
    她害怕，看见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对于师父来说，取人性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吧？
    她不怪师父，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有些事情，一定要做得那么绝。
    然而，等了好半天，场中虽然有些嘈杂，但并无尖叫，好像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发生，卓钰鼓起勇气，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店小二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除了眼中充满恐惧，双手不断颤抖着，剩下并无大碍。
    呃，再看旁边，刚刚的桌椅不复存在，成了一摊粉末，敢情师父刚刚是对着桌椅打的？
    还没来得及问，卓钰突然顿住了，赶紧把头伸回来，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情急之下也忘了对策，只得把师父当成一堵墙来遮挡一下，脑袋便继续埋在师父胸口，一动不敢动。
    师父的背后，她的前方，走进来两个人。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这两个人，她都很熟悉。
    “苍少主，何事需动这么大的火气，若不是我和尉迟兄无意间路过此地，以我二人之力同时阻拦，这小兄弟今日可要殒命在少主手下了。”
    说话的，正是卓钰不久前刚认的义兄，穆逸珵。
    这一番话说的很客气，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但苍陌浔似乎并不打算收手，只冷冷收回了手掌:“我杀人，有问题？”
    “恕穆某一言，苍少主身为韶坤少主，也是当朝泠王，一言一行皆代表门派与朝廷，如行事如此果断，恐怕不妥。”
    “泠王？这是泠王？”百姓不知道苍少主，却一定知道泠王，难道眼前此人竟是泠王？忍不住小声议论着，一边感叹这泠王竟是这等风姿，一边哀叹这店小二算是倒了霉，惹了这么一级人物。
    “妥不妥，我自己清楚。”苍陌浔毫不在意地随口一言，却让穆逸珵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闭口不言，把话语交给了一旁的尉迟云湛。
    尉迟云湛会心一笑，想这先把这店小二救出去，其他才好商量，便边往前挪边笑道:“苍少主果然性格直爽，处事坚决，只是此事还不至于以血为资，小二哥虽语气不敬了些，可到底……”
    往前挪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尉迟云湛本就牵强的笑彻底僵住，把穆逸珵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随即也走了过来。
    于是，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刚刚是对着苍陌浔的背影，被遮住了视线，此时凑近，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苍陌浔毕竟是个男子，虽然外表来看以清雅为主，但委实不算柔弱，相反，还比较高大，因此，完美遮住了卓钰的身影。
    而现在，场面很是清晰，卓钰靠在苍陌浔的身上，双手由于紧张，不自觉的抓住他的衣角，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一动不动，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是一对恩爱夫妻在相拥。
    而苍陌浔，双手下垂，没有推开。
    苍陌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刚刚说的话，都是随口一言。
    因为他的思绪，完全被打断了。
    其实，刚刚尉迟云湛和穆逸珵的阻挠，对他来说根本起不了作用，距离太远，他们扔的石子也没什么力，真正让他掌心偏移的。
    是卓钰那突如其来的拥抱。
    还有心间，此生第一次，异样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