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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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钰敢肯定，苍陌浔牵着自己的手，回到门派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震惊的。
    其实连她自己都有些懵，左手的触感极为真实，师父虽周身散发寒气，手却是温温的，轻握着她，似乎传递着一种安全感，使她的心绪变得平稳。
    苍陌浔冷冷看了一眼周遭弟子:“看着我做什么？”
    如得令般，登时，弟子们慌慌张张地跑开散尽，只一瞬间，刚刚还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除他们外，没一个人影。
    “你先去容儿那，我稍后回来。”
    “恩。”
    苍陌浔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这个方向，是去往掌门的府邸。
    应该是去见苍灏了吧，卓钰也没有多虑，只缓缓伸了个懒腰，右手摸了摸刚刚被苍陌浔牵住的左手，极为满足地笑了笑，刚准备回自己庭院，却突然被人叫住。
    “小钰儿。”一个人站在了她的背后。
    这声音很熟悉，却好像和以往不大一样，有些奇怪。
    卓钰疑惑地转身，面色有些不解。
    尉迟云湛喊她小钰儿的时候，一直都是乐呵呵的，阳光明朗，但现在，这个声音，竟透露着一种沧桑。
    “破云湛，你……怎么了？”
    “什么？恩……没事，我找你……聊些事情。”
    “哦好，哎，对了，我刚刚听师父说，各派掌门和弟子已经辞行了，你怎的还在这里？”
    “我……”尉迟云湛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知道你师父的事情了吗？”
    卓钰微微一顿，轻轻咬着牙:“知道。”
    “你觉得穆黎沁怎么样？”
    提到这个名字，卓钰的脸色瞬间变白，尽管师父答应了她不会成亲，但若苍灏真的逼迫……师父真的有能力拒绝吗？
    看她这个反应，尉迟云湛内心最后一道希望也破灭了，眼里有一瞬间闪过了死寂，对她道:“你跟我过来。”
    卓钰心下疑惑，却还是乖乖跟了过去，进了屋后，却见他突然将门关上。而后，他的眼里，竟有着震惊与愤怒。
    尉迟云湛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曾怀疑过穆逸珵，知晓真相后本放下了心，却独独忘了，陪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人。
    “你对你师父究竟是什么心思？”
    这话本应该是吼出来的，却被他强行压低，声音极为沉闷，卓钰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道:“什么心思？”
    “你喜欢你师父，对么？”
    “喜欢？”卓钰有些莫名其妙，“我当然喜欢我师父啊，这个……有问题吗？”
    “我不是说这种喜欢……”尉迟云湛紧紧握着拳，几近咬牙切齿，“我是说……男女之情。”
    卓钰浑身一僵:“男女……什……什么？”
    “我说，爱情。”
    卓钰的手臂猛然一缩，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杯，径直掉落在地上，一声脆响，瓷片四溅，仿佛她的内心般，整个破碎。
    脑中“嗡”的一声，乱了，卓钰如整个人掉落百丈悬崖，迷惘无助，更有一种深藏许久的秘密被人拆穿的惊慌失措，她怔怔地看着尉迟云湛，颤颤道:“你说……什么？”
    尉迟云湛的呼吸有些不稳，突然扣住卓钰的肩膀，将她推在墙上，沉声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对苍陌浔有这样的心思，以往你看他的眼神，不仅有敬畏，还有向往与满足，我本就有些疑心，几日前，他被赐婚，你却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场，明显是不希望他会成亲。你那么怕他，居然违背他的命令擅自离府，你觉得我会相信，这只是你在耍小脾气吗？”
    尉迟云湛悲怒之下，终究没有忍住情绪，对着卓钰狂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师父，你这样是大逆不道!不仅会毁了他，更会毁了你自己!”
    此时的一切话语，卓钰都没有听进去，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空洞无神，双手微颤，她想开口否定这几近是笑话的结论，但是，仿佛这些话也戳中了她的心坎，只让她害怕恐慌，内心深处，竟是没有否决的念头。
    脑中如轮回时光，闪过以往十一年的所有画面。
    “我收你为徒，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活着。”
    “怕了？这么点高度就怕，以后运轻功跨越屋檐，是不是还要闭着眼。”
    “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从今以后，你不得出现在我身旁，我们再无瓜葛。”
    “做的不错，为师……挺喜欢。”
    “下次别乱跑。”
    师父的冷漠，师父的训斥，师父的温柔，师父的怀抱……
    卓钰这才发现，师父对她的态度，已经是从最初的不管死活，变成了现在这样随和，在她难过的时候，会哄她，抱她……
    她从没有想过“喜欢”这个词，就以为这是徒弟对师父最普通的感情，会依赖，会崇拜，怕他离开，怕他丢弃。
    而现在，尉迟云湛说，这是爱情……
    “不……可能。”卓钰还在挣扎，不知道是为骗尉迟云湛还是骗她自己，“我怎么……会喜欢师父，那是师父啊，我怎么会喜欢他……”
    尉迟云湛冷眼看着卓钰拼死抵抗属于她自己的感情，却发现她眼里竟含着一丝泪光，顿时惊了。她这样一个不服输又倔强的女孩，居然，还会流泪么？
    他不知道，只有遇到和苍陌浔有关系的事情，卓钰才会把内心最深处的软弱，表现出来。
    “你别哭……”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软，带着一丝沙哑，“哭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的话，就没人……”
    就没人娶你了，不行就我娶……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笑他的愚蠢，笑他的自作多情，嗤，原来，这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遐想。
    本以为，四年相处，她一定也对他生了情意。在穆逸珵对他说过那些话后，他也曾仔细想过，若卓钰真的对他也有这种心思，那就娶了她吧，父亲和师父那，他自会加以说明，就算多了个叶箐荷，再不行以死相逼，总能达到目的。
    可是，卓钰不喜欢他……
    和她朝夕相处的，还有另一个人，并且时间更长……
    尉迟云湛嘴唇微动，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喜欢过我吗？”
    若换成以往，听到这句话，卓钰定是捧腹大笑，嘲笑他是不是患了妄想症，脑子抽了，还是灵魂出窍换了个人，不然，这么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可现在，没人能笑的出来。
    这个问题也算是震撼，卓钰这样一个不懂情爱的人，在一瞬之间，同时知道了两段感情，并且都与自己有关，难免失去了仔细思考的能力，她性子又耿直，便回答的极为干脆。
    “没有……”
    “好，我知道了。”尉迟云湛苦笑着，松开了压在卓钰肩上的手，强撑着将泪水逼了回去，他怎么会哭，根本不会啊。
    卓钰只感觉到尉迟云湛在松开她之后，突然又紧紧将她抱住，力气很大，似乎是宣泄一般，这样的尉迟云湛，她从未见过，很让人心疼与怜悯，便没有推开她。
    或者说，她自己也没有精力推开他了。
    说到底，四年间，尉迟云湛从没有真正的抱过她，这个少年，外表成熟稳重，其实内心和她一般无二，爱玩爱闹。
    他们都是一样，如同两个孩子，却要接受尘世的洗礼，终究会成长，会独自面对一切。
    唯独，不会在一起。
    尉迟云湛紧紧抱着她，已忘了想找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如果能这样抱一辈子，该有多好。
    然而，就连这一点点奢侈的时间，老天都不愿意给他。
    门突然被人打开，随即传出一声尖叫，尉迟云湛立马松开卓钰，将她拦在身后，视线转向门口，却发现，站在那里的，竟是叶箐荷。
    “你怎么来了？”尉迟云湛的语气转变的很快，刚刚的样子已不复存在，声音冷冷的，似乎又变成了以往的他。
    “我……我发现你不见了，就来找你，结果……”叶箐荷看向尉迟云湛身侧的卓钰，目光有些哀怨，更有一丝嫉妒。
    “你……怎么也没走？”卓钰迷迷糊糊记得师父之前才说，各派掌门已经辞行了，但怎么他们两人都没走？
    “你很愿意我走吧？这样你就可以霸占云湛哥哥了。”
    “不是，我……”
    “你来找我何事？”尉迟云湛不想让卓钰多说话，她现在情绪比自己还要不稳，不能受到刺激。
    叶箐荷却突然低下头，脸颊微红，眼里竟有一丝羞涩:“爹爹打算今日先将婚事定下来，说要和时掌门沟通一下，待明日再离开。”
    尉迟云湛的脸色突然变黑，沉声道:“这么急做什么，告诉你爹，婚事先别急着定，我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是不是因为她。”叶箐荷突然指向卓钰，目光愤恨，“我都看见了，你刚刚在抱她!以前你就常护着她，现在还愿意抱她，你从来没抱过我，你只会骂我!你是不是喜……”
    “叶箐荷，适可而止!若再多言，无论后果如何，我现在就去退婚。”
    “可……”
    “滚。”
    他不知道，这句话在以后，给卓钰带来了多大的祸患，他也没想过，若一个女子真的想要得到一个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他哪里会料到，卓钰的生活，会因为他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气话，在几天后，陷入不复。
    那是一个深渊，越陷越深，伤身，更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