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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谢珺琰心里也很清楚,从来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机遇越大,这长乐宫若不是他身死命陨之处,就必定是他青霄直上的最佳踏板。
之后的日子里,谢珺琰掩饰自己情绪的本事越发的好了。刚开始几日,齐琬在上书房里对他挤眉弄眼,时不时要打个瞌睡让他帮忙打掩护,考试递个小抄,他都要在心里痛骂这厮一百遍之后再照做。
现在,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给这只王八当孙子了,心情好时还能顺从阿谀地笑一笑。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两人是真的关系和洽处得不错。
今天又是齐琬玩性起来偷溜出宫的日子,谢珺琰照例以“五殿下昨夜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为由替他向大学士请假。但不知是今天大学士心情不好还是怎的,竟不像往日那般能够轻松过关。大学士犟起来,居然要亲自去长乐宫探病。
这下大难临头的可不是齐琬,而是替他扯谎的谢珺琰。齐琬早八百年不知偷了哪个太监侍卫的衣服混出宫去了,别说是长乐宫内,便是整个皇城内都寻他不着。这让谢珺琰上哪去找个五皇子给大学士来探啊?
但是没办法啊,别人有个皇帝老子爹,当真是了不起啊。他谢珺琰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极力劝阻大学士了。只见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上引圣贤名言,下喻古今通史,那一番陈情真可谓是情真意切、尽心尽力。太史铭在一旁看他如此卖力,也不觉替他捏了把冷汗。
好在谢珺琰以前名声好,学问也好,这张口就来的瞎话都能编得真真的,差点把自己都说服了,终是使得闻者伤了心、见者落了泪,大学士嘛昏了头。这一出闹剧,竟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谢珺琰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面色如常,举止得体,连气都没有喘一口大的,果真是已经被折磨得功力了得了。
当然谢珺琰经历的那些苦难,太史铭是一无所知的。太史铭知道的是,五皇子生性顽劣,这次风寒定是借口,但谢珺琰既然愿意如此维护他,且之后面上毫无埋怨之情,定是已然跟那五皇子成了交情深厚的好友了。
至此,太史铭那颗终日为担忧谢珺琰的处境而悬着的心,终于是稳稳地落下来了。
你过得好,于我便是最好的消息。
太史铭因这入宫伴读之事,对谢珺琰始终是怀有很深的歉意。于是一同入宫这么多天了,也从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去找他说话,他不敢去问谢珺琰过得好不好,他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谢珺琰,如果谢珺琰的回答是“不好”。
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释怀了。
他朝着谢珺琰粲然一笑,扫净了心上久积的阴云。
然而误会,总是越积越多的。人为何会心有千千结,因为第一个心结没有打开,旧伤添新伤,一日日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谢珺琰有些心寒。
旁人都说,谢家少爷与太史公子默契极佳,却不知那些都已成了往事,不堪回首。一入宫,什么都变了,不仅他变了,连太史铭也变了。
这么些天,太史铭好像忘记有他这么个挚友一样,一次也没来长乐宫找过他,连叫人来问候一声都不曾有过。一开始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许是景瑞殿那里忙碌,空不出时间。可很快他就发现,太史铭对他,是有意避之。
皇子们每日都要来上书房上课,伴读自然是要跟随着的,所以他很快就跟太史铭碰面了。
可笑的是,故人见面,相顾无言。那时他看见太史铭的眼神中,有慌乱,有躲闪,有害怕,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感,但是,没有欣喜,没有一丝一毫再见挚友的欣喜。
竟是一秒都不愿多停留吗?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谢珺琰在心底自嘲。
他的窘境他的失望太史铭无从得知,太史铭心中的纠结他也从未知晓。所以,今日,他看不懂太史铭的笑是什么意思。
你躲了我这么些时日,如今却像没事人一样对我笑。是见我没有惹恼齐琬,发现与我继续交好不会为太史家惹祸上身,终于放心了么。现如今,连你都开始计较这些了,太史家还有何人真心待我?
突然的,他想起了一个人。她生着一张与太史铭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却是那样爱打爱闹,动如脱兔。她笑起来不像她哥哥那般温雅,却总是十分的张扬,十分的烂漫,连那春日都要逊她三分。
太史钰,她可还记得她的珺哥哥吗?
谢珺琰很快回之一笑。只是你若有心观之,会发现,那明明上扬的嘴角,竟是苦的。
而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一来一回不起眼的小动作,都完完整整地,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在了眼里。这皇城里的日子,远没有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很快,他们迎来了入宫以来的第一件大事,狩猎大典。这狩猎大典不同于寻常的狩猎日。狩猎日是皇室自家的休闲活动,意在让长时间忙于政务的皇帝和忙于学业的皇子们外出游猎,松动松动筋骨,说白了,就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玩玩儿。
而狩猎大典,却是五年一度,要邀请文武重臣及其家中青年子嗣,与皇家一同外出参与狩猎,且获得的猎物都要记录成绩。数量越多、猎物越珍稀,成绩越高。在这狩猎大典之中获第一名者,皇帝必有重赏。可以说,狩猎大典,是东齐所有最出色的世家子弟的战争。
因这狩猎大典丞相一家定在受邀之列,皇帝特许太史铭在大典前一日回家收拾要用的行装,第二日同丞相一同前往狩猎地。这边太史铭刚领了旨走出宫门,便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扑了满怀。
“太史铭!你可舍得出宫了——”
“……”
他抱着怀里这个小祖宗,刚想说她在外这么大喊大叫的很失礼,直呼兄长名讳没规矩,大庭广众一个女孩子这么抱着个男子不得体。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他这妹子一直都是这样失礼没规矩不得体的,也是他纵容她这样长大的,于是将那些礼教训条统统咽了回去。
而且太史钰这么用着死力气箍着他,好像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让他只想好好揉揉这个小祖宗的脑袋,告诉她“哥哥回来了”。什么训斥的话,如何说得出口。从来,太史钰就是上天派来治他的克星。
“就这么想我啊?”语气是能溺死人的娇宠。
“嗯——想!想你带着我骑马回去!”
太史钰松了圈着他的手,却不走开,直接绕到后面跳上他的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挂他身上了。
这就真的太失体统了。
太史铭好脾气地拍拍背上人的脑袋:
“钰儿,这是在皇城门口,天子眼皮底下,你可别闹了,乖,听哥哥的话,下来好好走路。”
“不下,如果你不带我骑马回去,就背我回去。”好不霸道。
太史铭不禁失笑,果然是他妹妹,跟她讲道理是最无用的。
“可是你的骑术还太差。”他一面说着,一面悄悄背过手去抓她腰际,又快又准地挠到了太史钰的痒痒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别挠了,哎哟,你,你,你别挠了哈哈哈哈——”
太史钰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不停的扭想躲开他的手,还挣扎着不愿意下来。这么僵持了没多久,就笑得脱力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谁说我骑术不行,就从这到家,你敢跟我比比吗?”
太史钰插着腰,朝着他高高一抬下巴,显然自信满满。
“谁输了谁今天去五香斋排队买点心。”
应是见了妹妹实在高兴,平日文质彬彬的太史铭竟被激起了玩性,颇为调皮的加了这赌注。
“好!”太史钰得偿所愿,乐得绕着他拍手叫好直蹦跶。
下人听他们说完,竟变戏法一般从旁边一棵十分高大的樟树后牵来了两匹马。
“哈,小丫头,你是早就算好了我会答应,都准备好了等我上钩呢?”太史铭这下反应过来了。
“嘿嘿,爹爹教的,兵不厌诈。”太史钰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他们二人快步跨上马,少年人矫健的身姿中透露出充满活力的美感。
“三——二——”
太史铭在马上倒数,可还没数到一,太史钰就从边飞一般地冲出去了。
“呆子才等你呢!哈哈哈……”
太史铭见状也赶紧挥鞭追赶,他在后边喊话,一时竟也忘了他的稳重和礼数。
“堂堂太史府千金居然耍诈,是怕输给我吗——”
“你追上我再逞威风呀——”
他们的话夹在耳畔唰唰作响的风中,破碎后再也听不清晰。只是两人脸上的笑容不曾减去半分,旁人看来定要惊讶,此刻的太史铭,笑得跟他妹妹一般肆意,一般狂若。甩脱了身上枷锁之后,他们都是太史家振翅高飞的雄鹰。
谁不曾年少风雅,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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