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要休妃?

98.聘以天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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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哒小天使, 比例就差一点点了,再多选几章一起带回家吧
    如果,眉翎自我宽慰的想,这里面没有特别名贵的玉器, 那她身上所有的银两加一块,应该……可能……估计勉强够陪给这位小哥了。
    “对不住, 囊,囊中羞涩……”
    眉翎刚嗫喏的去掏钱袋, 一道声音似从天而降, 转瞬已离的很近,近得听得见微喘的气息, 他衣袍的熏香入鼻时,她能感受到身后毫厘外的另一个人胸膛前的温度。
    “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眉翎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但他开口唯问了这一句, 也只看向她一人,似乎这满街的惊刹都不重要。
    片刻前, 本就不大的豆腐西施的摊位旁已经围聚了很多人, 他们四人又一去,再加上一匹马,那一片几乎是水泄不通了,而眉翎站在最外面, 愣是被人流挤走。
    她本想先顺着人群走, 到了前面空旷些的地方再等他们。岂料, 这下可好了,这会子她周围一圈空旷的,连翻跟头都打不到人,她这么想,便也如实告知了。
    “方才人太多,我就被挤过来了,我想……”
    一道目光恍若无人的紧凝在她身上,素淡如常又似深蕴了什么,只是眉翎话未说完,催着赔钱的嚷声又在人群中噪起。
    这下麻烦大了!
    眉翎暗自咬唇,将手中差点就要掏出来的钱袋蜷的更紧了。没错,是钱袋,不是女儿家的荷包。
    囊中羞涩是不假,她和墨玉逃亡出来的时候真的是除了命,一无所有。
    但是,饭总是要吃的,所以她卖了那两匹战马换来的银两,除了住店和各自买了一套女装以外,都是尽可能省着用的。
    她的衣裙还好,本就是素色的,墨玉的那套碎花底的已经洗的发白了。
    别问江洛雪那么多的彩锻衣裙,她俩为何不穿,故人的遗物实该敬之,更何况,那还是江家的钱物。
    骨气,确实不能当饭吃,但多少还是要有的。
    然而,囊中羞涩是她的事,赔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眉翎此刻惶恐的是,衣衫,她们是换成女装了,可那钱袋,她敢保证整个燕国哪个旮旯地里的姑娘家,都不会用这种黑缎布的钱袋。
    那一看就是男子的式样,其实,这倒也罢,当众掏出来,她也不是觉得有多难堪,难道还能比在大街上,被人这样指指点点更难堪的么?不然,她方才就不会去取了。
    可要命是,这位爷一来,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钱袋,眉翎倒也无所谓了,反正就他亲眼所见的,她反常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样。
    但麻烦就麻烦在,那钱袋上绣的花纹,并非寻常男子常佩戴的松竹梅兰,黑底金线,绣的正是一面猎猎军旗的形状,而军旗正中央,龙腾虎跃的是一个赫赫威严的‘苏’字。
    这自然不是她绣的,她哪会绣,她的白妈妈晚上闲来无事,熬了足足一个月才绣了这么两个,她常年着男装自然不会用荷包,这钱袋她便与她哥哥一人拿了一个。
    当初,即便身无一物的逃亡,可但凡是与身份有关的一切,眉翎都小心的匿起,可唯这个钱袋,绣它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她一念及此,侥幸做诡便没舍得扔,心想只是一个字,姓苏的多了去了,哪会想到眼下这一刻的窘迫。
    说白了,她此刻若掏出来,那钱袋正面就是一个缩小了的苏家军军旗,她手稍作遮掩的话,寻常百姓未必能看出是何物,可这位七爷是何许人物啊?
    还离得这样近,难不成……叫他先走?
    地上忽起的碎乱的脆音将眉翎的思绪揽回,长指轻轻拨开冗杂的破片,若细细看去,那手背上交错的痂痕似比这一地的狼藉还乱。
    周遭声色渐渐寂灭,一时都瞩目在撩袍而下的人的指尖,连摊主小哥也抱着臂膀,一副看这人要玩什么花样的鄙夷。
    几番捻挑之后,一段璎珞从一堆渣滓中越出,珊瑚红珠缀着翡色罗缨,倒像是玉碎瓦全下幸存的一件。
    “这个几钱?”
    似也不意等答案,未待摊主嗤嗤的哼出几字,七爷直接收起璎珞,同时递出了什么,没再说话,此时,无声却胜有声。
    人群里不知谁先啧了一声,沸起一片惊呼,竟比方才砸破东西的声响还大。眉翎咬着牙刚递出一半的手还僵在半空,一根灿灿的东西已捧在小哥手里。
    那哪里是几钱啊?一整根足寸的金条,足已承包扬州小半条街。
    眉翎直觉得小哥双目放光的看着金条,必有一个想法:咬上两口。
    果然,她无声的阖目,她也只有一个想法:把金条抢回来。
    这位爷不动声色的买了一串璎珞,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忙帮的,太贵重了,别说她那包碎银了,她就是再去卖几匹战马,也压根还不起!
    就当眉翎还这么思绪跳跃的盯着金条时,悬在半空的手忽的一重,有温热裹来,一道淡声翩然入耳,“我们走吧!”
    大掌就这么轻轻的挽起她手,在繁华的长街之上,在拥堵的人群中央,亲昵的没有半点突兀。若只是这般,那她耳尖微烫,在他长指又仿若无人的撩过她耳后的发丝时,他目中溺起的笑,更是旖旎无限。
    虽然,他从她发上拂下了一根鸡毛,可呆怔的人,思绪仍萦绕在那两个字,我们?
    她一直是一个人,只有我,没有们!但是,等等……
    猛然有一道惊电从脑门闪过,两人似都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微胶皆一愣,又同时落在相握的手上。
    大掌刚不由得松开,素手却旋即握的更紧了,两人手心之间,正隔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我不!”
    又一声来自胃里的幽怨,墨玉一把抱住已欲折回的人,思想斗争了一会,一根手指挣扎着伸出,“再去一次”
    廊腰曲折,幽冥般的绢灯昏昏欲灭,两人刚摸行到中院,双双闪电般的顿住,当时,漆黑的夜空长风四卷,将檐瓦打的呖呖作响,但即便如此,两人似都听见了什么。
    咣—咣—咣,不明的敲击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眉翎疑怔的寻着声音而行,留得身后一人在风中错乱,极快,墨玉忍痛挥别了茅房,蹑手蹑脚的跟了上来。
    已是漏断人静的夜半时分,这样诡异的声响似蓦然而来,又戛然而止。
    就在周遭又寂静如初,眉翎不得不收回好奇心离去之际,不经意的一暼,许是因为当时风太大,将熹微的光影撕扯的猛烈,四下幽黑的府中,分明有一处还透着灯火,两人再次向前迈去。
    “妈~呀~!”
    墨玉的脚是最先扎根的,在她发出了今晚第二声卡在喉头的尖叫,伸手又愣是没够着她家小姐之后,她十分坚定的原步退回,在墙缘明暗交替处,探出了一个脑袋。
    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景象?当眉翎也慢慢的收住步伐,却收不回刺痛的目光。那该是极美,美的让人想落泪。
    比火更烈,比霞更艳,枯丫横斜的凤仙树下,夜风肆虐,迤俪的长裙在空中猎猎飞卷,似凤凰展翅欲翱翔于九天。
    那夜无星无月,若有,也必然黯淡了色彩。缨络垂旒,百花裥裙,女子出嫁的霞帔竟华丽的似一副画,就这样毫不收敛的张扬在无边的夜色里。
    “眉儿,我好看么?这几日我一剂药也不曾落下,你瞧我的面色,可有好些?”
    直到冰凉的指尖触来,眉翎才恍然回神。煞白的脸颊红晕微漾,分明是淡扫了胭脂,像一朵开在黎明将至的昙花,凄美又决绝。
    “等小姐到了京都,好生养病,刘公子见到你时,定是最美的。”
    眉翎低声抚慰了一句,洛雪已转身端起案上一茶盏,不徐不疾的喝起。看不见背过身的人面上的神色,只知好半晌,才传来声音。
    “嗯,我答应过他,会穿他亲手选的嫁衣等他,还有……”
    忽的想起什么,洛雪慌神的在衣袖中翻寻起,“我,我的玉…放在…”
    焦急的目光落在案上,有人已先于她迈开步子,“小姐莫急,我替你寻来。”
    璞玉即便未经打磨,在烛火下亦散着无可比拟的莹光。眉翎一眼便瞧见,信手拈起,而一封不知被揉皱过多少回的信,就那样从满案的桃花笺中在飘曳而出。
    一时,不知为何,连风都温柔了几分。
    这张不是桃花笺,但眉翎顿时就收紧的目光,再无法挪开半分。
    {洛卿如晤:
    卿展信时,吾当已赴沙场,幸得挚友举荐北征雁山,苏家军所向披靡,吾身为将领与有荣焉。
    含颦望巡狩,如黛隔湘川,幡悟亘古一瞬,沧海一粟,唯念即卿,恍觉浴血铁甲红缨,黄尘漫天。
    洛城春暮,卿闻杜鹃啼血,不如归去,吾类卿心,亦归心似箭。待雁山一役凯旋,吾不求封侯觅爵,唯乞圣上赐婚,吾方可明媒正娶,不负华年。
    信至时,吾已亲选霞帔,卿可闲绣女红,聊作花嫁。
    卿勿念心安,待凤子花开,许卿嫁衣如霞,耄耋白发。
    ◎刘寅}
    世人言,桃花笺,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捻信的手无声滑落,一直想要置身事外的人幡然惊悟了一切,一个深居简出的闺门小姐为何会关心远在边塞的战役?
    “眉儿,你是识字的,你说,是不是早已过了凤子花开的时候了?”
    若没有那日夜火,大军确早已凯旋,眉翎哽咽难语,又听得洛雪呢喃,“我总觉得只要凤仙一日不开,他就还有时间回来。”
    洛雪说着执手猛的一甩,茶盏碎地,黝黑的液体如魑魅般缠在凤仙的树干。
    是否世人皆痛恨被欺骗,却总爱骗自己?凤仙不再开竟是这样的无奈与悲哀。
    眉翎一直不曾言语,此刻,再多的抚慰也苍白无力。没有人能保证刘公子会幸存,但同样,也没有谁敢说那雁山就一定没有逃生者,否则,燕国上下何必大肆皇榜通缉?否则,她又怎会站在这里?
    可这样的话,她不知该如何说出,看着那一地狼藉,她走到树下,一片一片捻起洛雪脚旁四散的碎瓷,“小姐当心划破脚了,不早了,不如……”
    声音和微瑟的指尖是同时僵住的,目光盯落处,瓷壁上蜿蜒而附的几丝墨绿分外狰狞,还有树下散落的花?
    这桃花怎么…眉翎眼角猛的一跳,骇意顿时直贯天灵。
    桃花?不!那分明是与桃花如出一辙的素丝红溅,却是更成一筹的妩媚娇艳。
    心念电转,满手碎片一扔,她慌忙的在院中环顾,“叶子呢?为什么只剩花,叶子去哪了?”
    当瑶琴旁一个石臼猛然撞入视线时,眉翎仓皇的收住了脚步。
    那莫名的窠撞声不正是来自于此?还有墨玉看到的人影,听到的声音,折来的“桃花”…
    夜风,似又抽紧了几分,眉翎倒吸了口冷气,根本不必去看石臼里残留的叶汁,她一步步往回退,虽谈不上坦诚,但有句话她不曾骗过洛雪。
    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是否识字,但从小在军营见惯了伤兵,草药她确实悉数认得,包括,那些有毒的!
    “你,你快吐出来……”
    不等眉翎疾呼,几滴滚烫的血迸溅在她脸颊,已听不清洛雪撕裂的呕咳,她眼睁睁的看着臂弯上托着的一具身躯一点点软了下去。
    “眉儿,我想他了。”
    一句话在风中飘的支离破碎,漫天的雨是和那凄凉的一句同时落下的,那也是洛雪说出声的最后一句话。
    剩下的,便是努力搐动的双唇。点点的冰凉袭面砸来,眉翎紧盯着那微弱张阖的口型,说的,其实再简单不过。
    ‘玉,我的,他的,一块…’
    颤抖的举至半空的手似拼尽了一生的力气,一抹红色衣袂划过绝美的弧线,落地,像火焰红极成灰的一刹,绽尽了芳华。
    久久,枕在臂弯的人,似不过安静的睡去。
    璞玉碎裂处尤为锋利,那样膈砺的痛,能叫人保持清醒。轻轻放下已微凉的身躯,眉翎捻紧了玉,转身抬起的眸子里已没有半分迟疑。
    “姨娘,明日,我一定要去!”
    不知何时已立在东院的白芷恍惚一震,身后,把她唤来的墨玉也跟着凝起了眉头。话的意思谁都明白,三人却谁都没有再说话,雨就这样寂寂的下。
    “小姐如果执意要回去,就必须自己冒险了。”
    一句斩钉截铁。
    “好!”
    一字断金截玉。
    命运从来由不得她,有些选择,不得不做。
    “江洛雪已经做出她的选择了,我虽怜悯却不认同,父兄生死未卜,我是断不会放弃的!”
    四目沉默相对的刹那,那样透亮的目光,坚定的不容置疑,白芷未再劝一句,若天意如此,也好!
    她目光沉静后切切道:“小姐既然心意已决,我必竭尽全力帮你,江小姐我会连夜送出府安葬,江老太太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了,江小姐本就寡言少语,又因体弱多病几乎从未出过远门,就连江丞相,也只在她还是婴孩的时候回乡探亲时抱过她,那时连我都还尚未进江府,如今容貌早就女大十八变了,我会将这些年在江家知道的人与事悉数告知你……”
    ***
    雨后初晴的天一碧如洗,浮云千里,偶尔有云雀滑翔过澄静的眼底,那样无畏的目光比仰望雁山的穿云箭时,更多了几分隐忍。
    “小姐,走吧!”
    转身,一袭银色束腰朱雀裙,玛瑙玉簪挽起云鬓,发髻左右各点缀了银凤步摇。
    钗饰皆是按照洛雪往日的习惯,如此装扮,换做另一人竟没有分毫的违和,只不过未施粉黛的容颜上多了一副悬面的轻纱,即便如此,亦掩不住眉眼的风华。
    时辰尚早,不过还是清晨,而中堂上,江老夫人早已独自抱着手杖在座上静候,已看不见的双目在闻得声响后直直的朝向东苑的方向,似乎在这样离别的时候,再恶狠的心,也有那么一丝对亲情的眷顾。
    是以,当枯木般粗糙的手寻觅着握来时,眉翎并没有回避。
    “孩子,你要怪姑妈狠心,这怕也是姑妈最后一次狠心了,到了京都听你伯父的话,把身子养好,这里的一切就都忘了吧!”
    白芷未曾交代过什么,所以眉翎忽而撩裙跪拜时,她足足愣了半晌方才扬声道:“老夫人,小姐给您磕头啦!”
    谈不上什么骨气,这一跪不过是代江洛雪行礼,她挽得了弓,也曲得了膝。
    再次起身,墨玉陪伴在侧,行囊不曾多一样,除了那半块璞玉,眉翎施施而行,再没有回过头。
    空寂的庭院里,桃花在春深初夏的暖风中抖落最后的残红,而在花影迷离中,一株娇颜依旧绽放的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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