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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兽走到床边,凝望着熟睡的润玉。
眼中噙着泪,哼唧的声音小而柔,充满悲戚。
北柠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魇兽,这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执念,一曲终有别,你又何必在意呢。有人待他淡薄,也会有人视他如命。”
魇兽转过头,蹭着她手心。
它最近跟北柠亲近了许多。
北柠在璇玑宫里进进出出,魇兽就跟个屁虫似的黏在她身后。
她会给它讲故事,给它做好吃的。
她有事外出,它就会乖乖的待在寝殿守着润玉。
夜晚时,它睡不着,醒来发现北柠不在,蹦到床榻上,小嘴咬着被角,拉到润玉肩膀上,给他盖好,便跳下床,穿过玄门去找北柠。
静夜独冷,戚戚哀哀焉而伤。
魇兽寻到虹桥辰星树下,看到北柠的身影,在原地欢快的转了三圈,又蹦跳了几下,咻的一下跑向她。
北柠紧紧靠着那颗辰星树,虚睁的双眸里满是痛苦,听见背后有声音,她艰难的睁开眼,只见她的眼球发红,眼眶红肿。
瞳孔周围的红血丝,在清澈的泪水中,像琥珀封存的交织缠绕的红丝。
清透,动人柔美。
“魇兽!”北柠见它便立刻低下头。
北柠浑身发冷,止不住的在颤抖,指甲扣紧辰星树,咬着唇,慢慢的背过魇兽,面对辰星树。
北柠不能让魇兽看见,她一向小心,睡时也会提醒自己别做不该做的梦,如果被它看见,那入梦时,隐藏的梦境便会被轻易捕捉。
若是被润玉发现,到时深究……
窥视,夺取天帝记忆,一万条命都不够死的!
然……
下一刻,痛感突然海潮涌来,气势汹汹席卷她整个人。
从里到外,皆如撕裂般噬骨锥心之痛!
北柠死死咬住嘴,不让自己出半点声音,
她努力想些开心快乐的事情,只是炼狱般的惩罚,岂是区区凡尘俗乐能够掩盖抹去的。
她呼吸窒时,心口猛堵一热……大口鲜血喷出来,洒在地上。
北柠惶恐,连忙蹲下来从长袖里扯出手绢,擦着地上的血。
她很努力的在遮掩,可魇兽到底还是发现了。
魇兽目光所露悲伤,耷拉着脑袋,走到一滩血的位置,趴下,小声的哼唧着。
北柠俯下身,不停的咳着,只觉得喉咙处疼得厉害,火烧似的。
她抬眸看向魇兽,用力扯出来的笑意虚弱极了,温柔又如瓷般易碎,“真糟糕,刚试菜不小心被鱼刺卡喉咙了。没吓着你吧魇兽?”
话说得轻侃而带着几分无奈,但她不敢直面魇兽,垂头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和咳嗽。
魇兽凝望着她,突然起身,化做一缕光,消失不见。
它离开,北柠自是松了口气。
忍着不适,擦去血迹。
随着夜的推移,剧痛更难捱。
北柠背靠着辰星树,蜷缩着。
咬牙,独自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魇兽回来了。
它嘴里叼着治疗咽喉痛的丹香草,送到北柠手上。
北柠看来,其实就是薄荷,但于凡品不同的是,入口即化为清凉汁液,润在喉部,止痛消咳。
“谢谢你,魇兽。”尽管毫无作用,但魇兽此举却让她感觉好温暖。
最后,还是魇兽陪着她熬过来的。
这漫漫长夜,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独熬。
“魇兽,待会儿我给大龙熬了汤,打扫完璇玑宫,我就给你做炸小鱼干好不好?”北柠背着手脚步轻快,歪头,乐呵呵的瞧着魇兽,“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小鱼干的,若是你不喜欢,我带你去挑你爱吃的,我给你做,好不好?”
魇兽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萌动人心。
“上次那个朱雀卵……”北柠提起这个,魇兽的身子抖了抖,她捂嘴笑,“好啦,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忘了,下次注意,哦不,没有下次啦。”
魇兽眯眼,似乎在笑。
北柠熬了汤,照常悉心喂给润玉。
之后给他擦擦手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怕他难受不舒服。
打扫完璇玑宫,北柠回到寝殿看到魇兽等自己等得睡着了,没吵醒它,就自个去膳房先把小鱼洗干净,腌制起来,待会儿炸出来,才好吃。
北柠回到寝殿,盘坐在床榻边的地上,给润玉说故事,说着说着,就趴床沿边睡着了。
她虽然累,但很幸福。
每日如此。
昙花的光,也比往常更明亮,纯净。
屋外仙气缭绕间飘着绿叶。
润玉醒来,支起身子,被褥从身上滑落到腿上,他感到头痛,抬手按揉额头。
末了,想掀开被子下床,被角却被按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他带回天界的凡间女子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臂弯压到了被子。
他抬眸看了看,这是自己的寝殿,脸色不免有些沉。
润玉正准备开口。
一颗蓝色的所见梦飘到他的眼前。
是拿着帛书的北柠,站在他的床边。
“潮州出现久旱,太巳仙人已命人为其施雨露。”
“时令气节有效改善农生,太湖水族得以复苏,众生灵上奉于天谢主恩。”
她合上帛书,“太上忘情,无小爱,怜众生,盛世慈悲,于你亦非慈悲,若要慈悲心法,渡己再渡众生,方是万世升平。这是斗姆元君前日送来的法经,夜神已经归档在披香殿了。”
北柠背对着,润玉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觉得柔柔莺声,多了一些他抓不住的情绪。
润玉从另外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走近魇兽,看到的全是所见梦。
原来,这些天一直是北柠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给他说故事,偶尔还会向他汇报打听来的九霄之事。
只是让润玉很奇怪的是,北柠的所见梦缺了夜晚。
“魇兽,这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执念,一曲终有别,你又何必在意呢。有人待他淡薄,也会有人视他如命。”
润玉看到所见梦里,北柠似乎是在安慰魇兽。
他皱起眉,北柠所说的“他”,是谁?
润玉回首,看着趴在床沿上睡着的女子,倦容苍白。
耳边的所见梦,在他眼前浮来浮去。
静片刻。
他手一挥,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腿也给她枕着软垫。
魇兽听到声响,醒了,一见是润玉安康苏醒,它蹦跳到他的手边,使劲儿蹭蹭。
“本座无碍。”润玉温柔的摸着它。
这时,身后有人出声:“大龙。”
润玉侧目,只见一个黄色的所思梦浮在北柠上空。
其中是,她痴痴看着润玉笑的画面。
只是,他眼中并无波澜。
魇兽仰头,张开嘴,吐出了两个蓝色的所见梦。
继而,咬着润玉的长袖扯了扯,让他注意这两颗蓝色的所见梦。
“哎呀……呼……呼……”北柠甩甩手,“天界的油真烫。”
用于熬煮鱼汤的鱼水很多,当放入热油锅里炸时,滚烫的油渍瞬间噼里啪啦的溅到外面,很容易烫到人。
北柠她一日三餐都是熬汤,守在边上干巴巴的等它好几个时辰,熬好了,还要弯着腰一点点的喂到润玉嘴里,太多不行,他不吞咽,会流出来的,只能很少的去喂,让汤汁慢慢滑进他的喉咙里。
润玉看到北柠直起腰,疼得她皱眉,直捶腰时,眉间淡漠散去,浮上不明显的动容。
为他擦汗。
打扫璇玑宫,一声都没吭。
这颗所见梦破了,化成了魇兽眼角的泪水,落在地上。
另外一颗所见梦的场景是寝殿外。
当润玉见到月下仙人时,面无表情,有种无所谓的态度。
生分,却懒得计较。
直到看完过程,润玉的表情才稍微变冷了些。
这时,门被叩响。
很急促。
润玉察觉有异常,却不紧不慢的施锦服加身,垂眸,“魇兽,看着她。”
魇兽点头。
润玉开门,踏出寝殿,门也随之关上。
月下仙人乘门打开或关上的空隙,只看偷瞄到那张龙床上,是一魇兽。
并没有看到他想要找的人。
“来找本座何事?”润玉漫步于玉桌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抿。
气质淡雅,也冷冽。
月下仙人则坐在他对面,“润玉,你这有个新来的仙侍前些日竟敢顶撞老夫,她人现在何处,看老夫不好好教训她。”
润玉把玩着杯子,“本座的人,何时轮到外人教训?”
慵懒随意的口吻,不失威慑力度。
月下仙人一听,急了,“外人?润玉,老夫可是你叔父,怎能算得上外人!”
润玉轻笑,眉间如画,“若月下仙人不提,本座竟忘了跟你还有这层关系。”
他此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月下仙人脸红一阵,又白一阵的。
他偷瞄了一眼寝殿大门,暗自拍大腿,忍着不适,说:“奇鸢,哦,也就是暮辞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风起云涌。
润玉捏着杯子,瞬时,被子在他手中化成灰。
他冷冷的看着在手里散尽的玉灰,“既已效忠先天后,自然是要忠到底,永不归祖,乃是本座亲授的荣耀。此事,就不劳月下仙人操心了。”
“润玉……”
“若是月下仙人想要管到底,不如你就牺牲的神籍来换奇鸢,如何?”润玉抬眸,眼中笑意渐深,“润玉素闻叔父一向仁义慈悲。相比魔尊和奇鸢的感情,区区神籍,叔父大抵是不在意的吧?”
月下仙人先是一愣,搞得最后自己反而下不了台。
神可活万年,而凡人不过蜉蝣,转眼即逝,还得受尽人间八苦。
“天天帝说笑,老夫不过是同情罢了。”月下仙人起身,“老夫想起红线少了许多,这就回去织。”
润玉眼中尽显轻蔑,“杀母灭族之仇,叔父都能轻易叫本座放下,可为何要你区区神籍,竟如此避之不及,莫不是……叔父以为,润玉自小活在先天后打压之下,反正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世间恩仇皆不记。”
“叔父,你这好人。”他不喜不悲,像在谈别人的事,“借不仁不义的侄儿名头,当得可真轻松啊。”
月下仙人落荒而逃。
润玉自然不想跟他计较,摆明立场,及时收好便可,起身,前往璇玑宫正殿,看看近日投来的奏折。
而寝殿内。
跟月下仙人商量好声东击西的彦佑,此时正在翻找奇鸢封录,还有帝印之玺解封封录。
两样齐全,才能立起灵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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