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
不
第一眼,穗禾就知道眼前人不是今早那个润玉,而是后来谋,逆上位的润玉,或者说,天帝润玉。
这梦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看着眼前人,穗禾的嘴角勾了勾。
穗禾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外面套着浅粉色的纱裙,墨色的长发懒懒的披了下来,随风舞动,同记忆中的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是你?”
润玉心下有过波动,墨色的眸子有过惊讶与欢喜,突然想到了翼渺洲,那些情绪却烟消云散,带着审视。
“大半夜的,穗禾公主这番打扮出现在本座的璇玑宫,”润玉看了穗禾一眼,眼里带着嘲讽,“莫非攀不上旭凤,便来本座这璇玑宫自荐枕席?”
“自荐枕席?”穗禾闻言,嘴角轻轻的勾了勾,不急不缓的说道,“天帝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视甚高呢……”
“就算穗禾想要自荐枕席,”穗禾轻轻的走到了润玉旁边,打量着润玉,眼里带着失望,笑道,“天帝陛下还真是入不了穗禾的眼。”
润玉冷冷的看着穗禾,轻哼了一声。
“本座自是入不了穗禾公主的眼,只是可惜能入的了穗禾公主眼的人,穗禾公主在那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文不名罢了。”
“天帝陛下这怼人的功夫是一如既往的好,”没有理会润玉的嘲讽,穗禾叹息道,“只可惜,有的只是嘴上功夫厉害。”
“那也比穗禾公主好,不仅嘴上讨不到便宜,还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听完这句话,穗禾心下惊了惊。
莫非这不是梦?
而是来到了前世她死后的时间?
心下尽管惊讶,穗禾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依旧带着几分讥讽看着润玉。
眼前这个人是年少思而不得,那漫长的前面岁月里,穗禾出现的时候,润玉都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只怕对于穗禾的了解,都超过了穗禾她本身了。如今穗禾的虽然成熟了很多,但是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却依旧没有改变。
即便千年已过,自己竟然还是这般的了解她——一个小动作,就能看出对方有所盘算。
想到这里,润玉嘴角的嘲讽不禁更深了。
润玉啊润玉,你真是可悲啊!
“身死道消又如何?”穗禾眼里带着冷意,不急不缓的说道,“穗禾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那般凄惨下场也不过这〈求仁得仁〉四个字,”润玉听到这里,心下倒是惊讶如今穗禾的转变,慢条斯理的说到,“本座倒是好奇,穗禾公主如何的〈求仁得仁〉,竟也能这般的波澜不惊?”
“原本倒是不想说的,不过,”穗禾打量着这璇玑宫,又看了看润玉,轻轻的叹了叹气,“看到天帝陛下这般落寞可怜,罢了罢了,本公主还是大发善心,做一次为天帝陛下解惑的好人罢了。”
穗禾的目光和语气让润玉尤为的不舒服,尤其是这种打量,更是让润玉觉得不堪,似乎要剥开层层华丽的外衣,看到里面原本烂透的芯子。
无论他是否是当今的天帝,执掌九天也好,手握八方权势也罢,在眼前人的眼里,他润玉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即便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而她却是个下场凄惨,身死道消,被驱逐鸟族的孔雀。
眼前人的目光,从未为他逗留过丝毫,就连惊艳都不曾有丝毫。
穗禾,你当真是残酷至极!
“若是世间一切是注定要消亡的,以何种方式消亡,又有何区别?”润玉听见眼前人言语里带着几分感叹,“作为九天的神,谁能保证,自己手里是那般干干净净,出淤泥而不染?”
“穗禾倒是下场凄惨,”穗禾听到这里,无所谓的说到,“有着风神水神两条命在手,又能让锦觅痛苦不堪,亲手杀了旭凤。这一一细细算来,倒是穗禾赚了不少呢。”
“天帝陛下觉得呢?”
“穗禾公主倒是让润玉对〈死性不改〉这个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润玉冷冷的说道,“这天上地下,只怕也是穗禾公主独有了。”
“那穗禾倒是感谢天帝陛下的夸赞了。”
穗禾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润玉语气之中的讥讽,只是笑着应承着。只是这句话说完,眼前人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润玉心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就算天帝陛下心心念念的锦觅仙子,也当不起这〈出淤泥而不染〉这六个字吧,”穗禾看着润玉变的难看的脸色,眼里的嘲弄更深了,“经历了这么多的锦觅仙子要是真能当得起这几个字,那穗禾还真只能感叹——这花界的花神,还当真是一代比一代,嗯,婊呢。”
“你……”
润玉听了气结,当真是不知道眼前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从好好的修养的公主到了爆粗口的样子,只是自己又没有立场来说什么,猛地一甩衣袖,指尖灵力微动,润玉径直走到了石桌旁,坐了下来,连连喝了好几杯水。
“怎么,戳到了天帝陛下的痛处了?”
润玉原本拿着手的杯子顿了顿,看了穗禾一眼,又冷冷的撇过了头。
看着润玉坐在了石凳之上,原本神色难辨的天帝陛下到底是被她气的多了几分的正常人有的神态,穗禾倒是不禁想着这千年来润玉给人的感觉——润玉一直是没有存在感,旭凤在的时候,似乎每次见面,眼前人都像一个影子那样跟在旭凤身后,怎么说呢,一袭白衣锦袍,倒像是旭凤夜间走过后,那落下的一地月光。
千年来,润玉都将自己的情绪放在了那名叫做〈温润如玉〉的盔甲后面,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如同这千古不变的冷冷的月色,温润如玉,透人心寒。
只是,这样寂寞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遇到了锦觅旭凤,倒真不知道是劫是缘呢。
锦觅
穗禾在心间慢慢的念着这两个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不急不缓的轻拂衣袖,坐到了润玉的对面。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锦觅这般的样子,又有谁能说先花神是那般冰清玉洁,不染尘埃?”
“穗禾公主不给逝去之人抹黑,心下便不痛快了?”
“抹黑吗?”穗禾看着润玉,撑着头,不错过润玉脸上丝毫的情绪,“天帝陛下对于锦觅的人与事,还当真是维护的紧呢。”
“这倒真是,”穗禾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怜的紧!”
“说到底,你润玉不过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的可怜虫罢了!”
润玉猛地抬头,冷冷的看着穗禾,眼里是难得的愤怒。
“怎么,生气了?”穗禾眼里带着笑,语气却很凉,“天帝陛下,恐怕你自己都不敢揭开这遮羞布吧。”
“穗,禾!”
润玉从咬牙切齿的缝隙间蹦出了这两个字,墨色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怒火。
“天帝陛下这般失态,倒是让穗禾心下难受的紧,”穗禾故作叹息道,“向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穗禾观之天帝陛下这状态,只怕这天帝之职,陛下做的却是委实不怎么好呢。”
润玉听了,怒极反笑。
“那本座倒是要听听穗禾公主的高见了!”
“高见倒是不敢说,”穗禾语气里满是诚恳,水润的眸子带着几分无奈看着润玉,只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是多么的铁,“不过是见天帝陛下你着实可怜,想说几句实话罢了。”
润玉只觉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深深的看了穗禾一眼,又给自己加了一杯茶水。
“那穗禾公主还真是不可怜了,”润玉冷冷的说道,“千百年来孤身一人,只能趋炎附势,凡尘好不容易有个真心相待之人,却死于公主之手,却还是落不到几分好。”
“说到底,穗禾公主你这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抛的棋子罢了!”
穗禾听了润玉的话,心下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反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天帝陛下这般诚恳,倒是让穗禾受宠若惊,”穗禾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感叹道,“原本还想藏捏几分真心话的,既然天帝陛下话都说到了这般,穗禾不倾心直言,倒真是〈良心不安〉了!”
润玉冷冷的瞥了穗禾一眼,一口气将杯中的茶饮尽。
“穗禾这一生确是如同浮萍,毫无根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注定只能漂泊,随水而立流,才能苟活下来,”穗禾懒懒的靠在璇玑宫身后一株不知名的树干之上,随手扯了几根狗尾巴草,“可这一生,路怎么走,事怎么办,十之八九,都是穗禾自己选的。”
“至于这结局凄惨,除了这因果轮回,不外乎是旁人心思罢了,”穗禾把玩着这手中的狗尾巴草,慢悠悠的说道,“细细算来,穗禾这一生虽然结局着实是凄凉了些,可是,还真是不亏呢。”
润玉听到了这里,看着穗禾,墨色眸子深处满是深思,又看着穗禾背后的那株枝繁叶茂的树和穗禾被风吹的凄凄惨惨的狗尾巴草,垂下了眸子。
晚风拂过,送来了穗禾那带着不屑与可怜的话语。
“可是啊,天帝陛下,你这一生,却都是〈被安排〉的,”耳边是狗尾巴草在穗禾手中蹂,躏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突然的显得刺耳,润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听见穗禾继续说道,“这千百年来,天帝陛下,你又何曾选择过自己想要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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