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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琪痴傻般呆呆扒着窗沿, 注视那绿茵中浑身鲜红的女孩,整个人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突然, 他动了。
唐琪歪着脖子用后脊背撑着,怀里像是抱了什么很重的东西一般, 小腿紧绷显出细长的肌肉。
他毫无知觉似得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 手脚并用向窗台上爬去,身子摇摇欲坠。
“卧槽干什么你赶紧下来!!”
警员就个转头的功夫,唐琪已经爬到了阳台上。两个人赶紧连拽带抱地把他拖住。
唐琪嘴里含糊不清的傻笑着,像是合不拢嘴含了口水一般咕咕叨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一边死死扒住窗框想向外爬, 一边转过头看着二人, 脸上扯着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几滴口水从他没合拢的嘴边滴下来, 大滴大滴沾湿了他的病号服。
“嘿……嘿嘿……小佳在等我呢……她在等我……”
说着, 他虔诚地闭上了眼, 整个人卸了力一般向窗外重重倒去, 被风吹散开的窗纱如同盛夏洁白的花, 糅杂了清甜的蜜香。
“不好他要自杀!!抓紧他别松手!!”
十四岁的男孩相对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还是过为柔弱了, 想象中疼痛并没有瞬间袭来,倒是手臂上的伤口剧痛着。
一个警员情急之下死死攥住了他的伤处, 鲜红的血液大片大片渗出白纱, 唐琪痛得浑身颤栗,冷汗从空中滑下。
“求求你们……放过我……她该等急了啊……”
他被两人合力抱了下来,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 沙哑着嗓音轻轻哽咽。
“……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她还在等我啊……”
唐琪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不断地哀求,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在冰冷的瓷砖上溅开了花。
“医生!!医生!!他伤口崩开了!!”
警员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两人不敢离开,只能大声地叫着医生让他们赶紧进来换药。
两个护士手脚麻利地按住唐琪给他强行拆了绷带,唐琪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皮肉狰狞地外翻着,伤口上缝合的线却又绷住了皮肉,一道道紧紧勒在肉上。
“伤口全裂开了得重新缝合,我去拿工具。”
一个护士跑出去准备缝合的工具,另一个护士指挥着警员将唐琪架到了床上压住四肢,连他们看着都牙酸的惨状,唐琪却全程像死水一般,对疼痛毫无反应。
他嘴里嘀嘀咕咕呢喃着,嗓音嘶哑哽咽,对着面前的空气一会哭得肆意竭力像个年幼的孩子,一会像发现了宝藏般笑得灿烂。
护士拿了工具赶快跑了回来,皱着眉头看唐琪发疯,转头和警员商量道。
“我之前见过类似情况的,我建议先给他打针镇定剂控制一下,以免他咬舌自尽。”
两个警员听了她的话,再看了看唐琪的这个情况,相互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头答应了,让护士拿了镇定剂来打。
唐琪死死盯着眼前惨白的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眼神跟着做出相应的反应,丝毫不像之前那样空洞呆滞。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瞳孔突然放大又瑟缩了一下,然后猛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右臂。
一枚沾着暗红血迹的银戒好端端套在他的小指上,将周围的肉已经勒出了一些青紫的痕迹。
他惨白的脸上下牙轻颤着发出“咯嗒”声,脸上的表情似哭又像笑,眼睛牢牢盯着那抹小小的亮光,竭力想抬起胳膊却始终无法移动分毫。
“礼物……小佳还没等到她的礼物……”
警员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梗着脖子艰难地向右臂挪动,以为他悲伤过度产生幻觉了,更是不敢轻易松懈下来。
唐琪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呢喃着什么,口水顺着嘴边滴在枕头上,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银色的闪光在他眼中轻轻抖动着。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无声地模糊了他的视线。
唐琪突然感到左臂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什么东西缓缓流进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绷紧身体,将那只小指死死蜷在手心中牢牢握住,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将他仅有的意识搅浑。
唐琪慢慢阖上了盈满泪水的双眼,却始终没有松开压在小指上的拇指,那抹银色被他牢牢攥在心底。
至死不渝。
*
一间静谧的病房外,安平正站在门口给爱人打电话。
“今天别忘了让阿姨送馨馨去上舞蹈班,来的时候再帮我叫点吃的吧,唐琪这边医生说应该今天能清醒,我怕他再出什么事……”
他边讲电话边从门上的小窗中密切关注着屋里的情况,这次特地选了焊了栏杆的病房,收走了一切能够伤害他的东西,就怕他想不开寻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他醒了我就带他去做心理干预……东西我带来了,这两天一直带着呢,就等他醒……”
这时他突然眯了眯眼,匆忙挂了电话推门进屋。
安平进来,发现床上原本安安静静昏迷着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紧接着他动了,吃力地将绑着绷带的右臂挪到了自己单薄的胸膛上。
唐琪下意识摸了摸右手的小指,却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小指上的那个银戒不见了,小指上空无一物。
安平走近他的床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和急促的呼吸,眼神莫名悲戚。
他看着唐琪过于消瘦的脸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从他领子里拽了一条银链出来,轻柔地塞在他冰冷的手心里。
“你的手指一直带着它血液不循环闹不好会截肢,我去朱大金给你配了条链子把戒指给你带脖子上了。”
唐琪消瘦的脸颊一点血色都没有,安平将戒指塞进他掌心时他便死死攥住了,牢牢捂在心口,眼里一片死寂。
安平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他床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白的东西轻柔地捉过唐琪的左腕,替他带上。
他抽紧了绳带,那手链的长度刚刚好,蓝白的绳配上木色圆珠,静静贴着唐琪的手腕。
唐琪毫无所动地只是瞥了一眼那蓝白的绳结,下一秒却像死灰复燃般激动地瞪大双眼抬起了手腕,原本干涸的眼睛里缓缓淌出泪来。
安平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无力感,他撇开头忍住眼底的酸涩,没有去看唐琪的脸。
“这是……这是小佳……送你最后的礼物……”
唐琪颤抖着双唇将蓝白的手链挪到嘴边,一点一点亲吻着那带着一股清香的绳结,一分一毫都不愿错过。
他闭着眼,眼泪一滴滴无声落下,右手像是要把戒指镶进胸膛般,竭尽全力地按着。
安平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琪……你昏迷了三天……因为你和小佳的监护人是孤儿院,他们拒绝承担高额的费用……所以在你还没有醒来时,他们便将小佳送去……火化了……”
唐琪听到这句话已经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他木然地转头看着自责的安平,像是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似的,连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安平的嘴,面无表情。
安平却矮身从旁边的柜子里郑重地抱了一个冰冷的白瓷坛出来,牢牢抱在怀中,神色黯淡开口。
“我不能阻止他们火化,但我们都去送了小佳最后一程……现在……我把她给你带回来了……”
唐琪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颤栗着,伸出颤抖的双手从安平怀里将她接了回去,像抱着一个婴孩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冰冷的脸。
“唐琪,你只有这最后几天时间和她相处。虽然你不满十六岁,但判决已经下来了,你必须去少管所呆够六个月。”
唐琪抱着白瓷坛细细摩挲着那冰冷的瓶身,眼神柔软,仿佛那年隆冬在孤儿院门口刚捡到小佳时那样。
他温柔地看着怀里那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包裹在小棉被里的身体冻得冰凉。唐琪赶紧拽起身上的被子把她兜在怀里,掖好被角。
“唐琪……你要知道,少管所是不让带任何东西进去的……所以……你想如何安置小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钱送她去最好的寺院等你回来……”
唐琪撩起眼皮不痛不痒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是安平看不懂的冰凉,而后他又低下了头,轻柔地一下一下摇晃着怀里的瓷坛,像正在哄孩子睡觉一般。
他持续拍了好一会,这才压低嗓音轻轻回了话,却看也不看安平一眼。
“她黏我,离了我睡不好觉,我会永远和她在一起的,她哪也不去。”
安平皱紧眉看着显然已经有些魔怔的唐琪,却又不敢逼他做决定。
他只能在心里将这件事往后拖了拖,想等时间差不多了再问一次,如果没有办法,就只能先将小佳送去寺庙托管。
唐琪将小团子牢牢抱在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滴泪水从他的脸颊边缓缓滑下,沿着瓷坛边缘画出一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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