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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史》:庆昭四年,燕北境有北嵘五万大军来犯,云麾将军晏长清潜入敌军大营,火烧粮草,其麾下八千玄甲军趁势突袭敌大营,俘虏万人计,射杀主帅术兀图于马下。
上大悦,亲设宴舞以贺。
直到坐下,晏长清才发觉这次的舞宴有点不同。
贺宴上多了许多穿着东云国服饰的人。晏长清一眼扫过,只觉得为首的那人颇为眼熟。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双茶褐色的深邃眼眸,黑发随意潇洒地拢在脑后,俊美中带着几分桀骜之气。正是东云二皇子,赫连戎川。只见他暗紫色的衣衫微敞,笔直修长的腿大大咧咧地一搭,也正毫不顾忌地朝他这边看。
怎么又是这人?
又是这样带着几分玩味的,侵略性的的眼光!
发现晏长清碰巧也在朝这边看,赫连戎川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晏长清立刻冷淡地别过头去,懒得搭理。
这次与北嵘一战,虽大获全胜,但燕军也损耗颇多,归途中一路修整,颇耽误了些时日。没想到,一回来就又遇到了这人。
看来这次的舞宴不仅仅是为了庆贺胜仗,也是为了和东云谈谈淬雪石的生意。
天底下无人不知,淬雪石乃锻造上好兵器并不可少的重要材料,只要加了足够分量,用淬雪石锻造的武器无坚不摧,士兵拿在手里可以一敌十。然而这样重要的材料,放诸四海却只有东云国才有。东云国以此囤积居奇,每年只少量卖给其他各国,停止贩运也是常事。千金难求一担的淬雪石,让不善农耕的东云国成为天下最为富庶的国家。也正是这种看似不起眼的矿石,是各国不断争夺的重要战略物资。谁掌握的多,谁便拥有着更为强大的军事力量。
晏长清深知,此次征战之所以耗时甚久,也与军队内兵器质量欠佳有关。若是能用淬雪石打造出更好的兵器,战争结束得会更快,伤亡也会更少。所以,作为一军统帅,晏长清比谁都渴望淬雪石。
只是这个东云王子趁火打劫的伎俩他已有所旁观,想来他们和燕国的这次往来,也并非易事。
晏长清微微颦眉。
此次舞宴规格甚高,尤其是请来了天下第一舞的丽姬来表演歌舞。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只是一曲舞毕,众人皆鼓掌以示精彩,唯赫连戎川却神色如常,修长的手指自顾自把玩着白玉酒杯,似是不以为然。
一旁最是古板奉守礼道的大臣看不惯了,胡子一抖,话里带了责备:“怎么,王子殿下不喜欢我朝的歌舞?”
赫连戎川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起身:“本王粗鲁,向来欣赏不了这娘们唧唧的舞,若是有舞剑,本王倒是很期待。”
“这也简单”,燕帝慕容修摆摆手:“朕有一宠妃,精通习武,舞剑更是不在话下。这就让她准备一下,为尔等助兴。”
慕容修说的,正是近来最为得宠的宁妃。
可赫连戎川却不以为然毫不领情:“何必劳烦,本王曾在战场上领教云麾将军的剑法,惊鸿一瞥,过目难忘,不知今日将军可否纡尊降贵,与本王切磋一二?”
闻言,四下王公贵族表情各异,有暗自偷笑者,笑的是这东云小儿胆大包天,居然敢公然挑战燕国年少有为,剑术天下闻名的晏将军;有一脸愤愤者,愤的是这东林王子居然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龙椅上的慕容修有些不悦:“想必王子误会了。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风俗,云麾将军乃我国之栋梁,他的剑术是为了保卫疆土,并不是为了娱乐助兴。”
“陛下此言差矣。”赫连戎川不慌不忙道:“本王请将军切磋,并不是为了以娱耳目,而是久闻燕国名将辈出,由以出身三代将门的晏将军最胜。百闻不如一见,还请将军给个赐教——”
赫连戎川转过身,客客气气朝晏长清一拱手,嘴角带笑:本王回去,也好告诉东云将士们,晏将军当真是威风凛凛,不是只会带着面具吓唬人。
最后这句话,明目张胆的激将,激的正是晏长清的短处。天下人皆知,燕国出了个战无不胜的晏将军,能令敌军不战而退。但坊间亦不少流言蜚语,说着大名鼎鼎的晏将军之所以总是带着面具,极少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其实是个精通邪术,面目丑陋的妖怪。战场上他只要一揭开面具,敌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只喊阎王饶命,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心胆俱裂而死。
虽是无稽之谈,但多少也扫了燕军颜面。
晏长清端坐如常,面具下看不见表情,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静静迎着赫连戎川的目光:“切磋一二并无不可,只不过依照我国风俗,要讨个彩头。”
“什么彩头”
“若是我赢了,便请王子将我燕国购入淬雪石的份额提高三成,价格降低两成。”
东云素来只出口极少量的淬雪石,提高三成份额已非难事,更何况降价?熟悉内情的大臣纷纷摇头浅笑。这心高气傲的云麾将军,不过是寻个借口,拒绝接受这东云人的无理挑衅罢了。
谁知,赫连戎川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
晏长清:……
四下皆静。不少王公贵族惊掉了下巴:这个东云王子,莫非是个傻子?
赫连戎川恍若未闻,他转过身,笑嘻嘻地扬起一条眉毛道:“那若是本王赢了呢?”
晏长清不慌不忙后退两步,一双剑已横握在手:“殿下不可能赢。”
铮!银剑出鞘。
灿烂的冬日阳光映照在雪亮的银剑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在这光辉中,晏长清一跃而起,他左右手各持一把银剑,剑若游龙,快如闪电,行云流水之间,剑剑凌厉,直逼对方要害。
东云的随行们不由为他们的主子暗暗捏了一把汗。真是祖宗啊,来到别人的地盘还要摸人家老虎屁股!
可看了一会,他们又有些疑惑,怎么他们这除了敲诈勒索什么也不会的主子,居然也像模像样?
只见赫连戎川神态自若,虽招招俱为守势,却并不狼狈,剑走龙蛇,竟也有几分潇洒。
随行们暗自感叹,燕国真是礼仪之国,即使面对公然挑衅,也给足他们主子面子,私下放水。还放的这么精巧!
晏长清自然不知道这些随行的想法,对战中只隐隐觉对方并未使出全力,然而修习剑术最讲究心无杂念,他顾不得琢磨,左手剑锋轻轻向上一挑,趁赫连戎川阻挡的瞬间,劲腰一转,右手的银剑已然横在在赫连戎川喉咙前。
“我赢了。”
晏长清说,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赫连戎川微微一笑,他靠近晏长清耳边,轻轻说了只有晏长清能听见的一句话。
我也没输。
晏长清心里突然一沉。
赫连戎川手持的长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没有人看到,在那剑锋上,有极细的一缕乌黑的发丝。
砰——
轻轻一声响,晏长清的银色面具坠落在大殿金砖之上。
随着面具坠落,大殿之上,突然消失了所有声音。
那些品阶较低,没见过晏长清真容的王公贵族,眼中皆闪过震惊之色。
怪不得他要带着面具,顶着这样一张绝美又年轻的面容,那里能震慑住数千将士?
赫连戎川的视线,在晏长清身上游走。
这是一张极其俊美的,仿若神赐的脸,但又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稚气。兴许是刚才的一番对战,几缕细发贴在略有汗湿的额头上,显得有些倔强,又带着要命的性感。
在往下,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又带着几分骄傲,再往下,一丝不苟的衣领阻挡了赫连戎川的视线。
“呵,没想到骁勇善战的晏大将军,居然是个小美人儿。”
一句有些过分的调笑。晏长清微微颦眉,黑水银般的漂亮瞳仁冷冰冰地看着毫无畏惧之色的赫连戎川,半晌,放下了横在他脖子上的银剑。
东云的随从们皆松了一口气。
“我输了,刚才的彩头,给你们便是。”赫连戎川无所谓地一笑,“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高高在上的慕容修,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沉下来:“王子有何请求?”
“这个,本王要好好琢磨一番,再上报陛下。”
赫连戎川漫不经心一笑,视线却锁定在晏长清挺直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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