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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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4月3日
    珠峰c1营地，尼泊尔，6，000m
    “有几袋麻辣口味的方便面，还有两三听外国人吃的那种金枪鱼罐头，”陆希脱掉了防风服，蹲在椅子上，“你们要哪种？”
    殷南随手拿了听罐头：“都可以啊。”
    这几人正说着话，三四个夏尔巴便提着热水走了进来。因为沸点的缘故，在高山上烧水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往往要花费大量的煤气罐头才能得到两杯纯净水。在商业登山中，这个任务便毋庸置疑的交给了登山队所雇佣的夏尔巴。
    过了那么大概几十分钟，几个人要么捧着自己的罐头，要么拿着方便面围在了简陋的餐桌边。
    “话说，你们都知道珠峰上那几个著名的尸体吗？”陆希一边扑哧扑哧的吸溜着方便面，一边极为隐秘的问道。
    殷南白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道：“有谁不知道的？”
    “你是说绿靴子？”
    吴狄神采不济的用叉子胡乱的插着罐头内的鱼肉，抬眸问道。
    “对，那个绿靴子，就在从c4登顶的过程中可以看到的尸体，据说就是1996年印度警察队的遇难者。”陆希压低声线神秘道。
    因为海拔之高，地形之险，登顶8000米高的山峰之时，遇难者的尸体常常没有条件被送至山下，只能暴尸雪中。
    “当时这支登山队好像是从北壁登顶，但是在撤退过程中死了三个人？”
    在一旁，文北听着他们讲着话，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碗里飘荡着的素食萝卜。
    他这些天精神不是很好。前夜被殷南拉着灌了几口啤酒，第二天早晨醒来简直是头痛欲裂。再加上最近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也多，总之，他现在最想呆的地方是帐篷内舒适的睡袋，而不是现在坐在冷硬的椅子上听那些人一边吃饭一边八卦尸体。
    “那你们知道珠峰顶两百米下的那个女尸吗？”殷南咧着嘴角，吊儿郎当的说道。
    “那个美国人？”
    李伟扶了扶额头：“是那个和她丈夫一起无氧登顶的美国人法兰西丝？”
    “对，”殷南眯了眯眼睛，“她是世界上第一个无氧登顶珠峰的女性，但是在下山途中因为体力不支，和她的队伍走失了。”
    “我看别人说当时好像有三个登山队路过她，将多余的氧气瓶给了她来着？”
    “嗯哼，但是因为她在8000米之上，所以法兰西丝当晚就遇难了。”
    陆希举着叉子道：“对对对！我知道那个！她是不是说‘我是美国人，请不要抛弃我。’这句话的人？”
    英俊的混血儿吊儿郎当的点了点头。
    “后来，她丈夫返回营地后，发现法兰西丝没有回来，于是返回去找她——”
    “最后两个人一起葬身山中。”文北冷冷的插了进来。
    “”
    此刻，文北的心情可谓是非常之不妙。任谁在吃饭的时候，周围叽叽喳喳的充满了讨论陈年老尸的声音，都会感到恶心。
    在他对面，顶着两只硕大黑眼圈的吴狄缩了缩脖子。他已经连续两晚上都没有睡着超过一个小时了。头疼欲裂的高原反应折磨着他和李伟，让这二人担心更为严重的高山病会找上他们。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那今年所花费的所有努力和将近10万的人名币就全部都会打水漂了。
    “文队，采访一下您啊，”一片安静中，陆希不怕死的出声道，“如果有个别队的队员在珠峰顶那里出事了，您会派咱们队的夏尔巴去救他们吗？”
    文北盯着她片刻，启唇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作为领队，首要职责就是保护你们四个人的安全，”文北偏头瞥了眼殷南，继续道，“其次，登山者既然做出了攀登珠峰的选择，就应该也做好葬身野外的准备。”
    “那您会留点东西给他吗？比如说氧气瓶之类的？”
    文北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一个陌生人？”他淡淡道，“珠峰上面，自保才是对别人最好的负责。”
    殷南听着他的话，半响没有出声。他蹙着眉头，碧蓝色的双眼看着有一头黑色小卷发的青年。
    “文队，可当初您救我，”他挑了挑眉，忽然道，“不是吗？”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闻言，殷南嗤笑了一声。
    “不，我当时在您的心目中地位绝对和祁嘉差不多，”他刻意的强调了一下，“绝对不是您所认同的朋友。”
    文北一顿，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随即，殷南耸了耸肩。
    “算了。希妹，你继续讲你的尸体故事吧。”
    虽然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原因是令文北迟迟不接受他的关键，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深知文北是不会说出口的。
    几人正说着话，帐篷外便飘起了小雪。一时间，风速增大，天气陡暗，帐篷被刮的砰砰直响。
    “扎西！去看一下那边！”
    “好嘞！”
    洪亮的声音此起彼伏，人群纷乱的雪靴声响起，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怎么回事？”
    文北走到门边，撩开门帘，问向外面的夏尔巴。那个夏尔巴看起来非常年轻，刚刚成年的脸上带着青稚的胡渣，见领队问话，有些紧张的从另一边小跑了过来。
    他舔了舔嘴唇：“洛子峰北面好像发生了雪崩。”
    “雪崩？有伤亡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回答道。
    文北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殷南递过来的热巧克，送给了这个年轻的夏尔巴。只见他感谢的冲他笑了笑，就再次冲进了忙乱的人群中去了。
    回到户外椅上，文北有些心不在焉的透过透明的小窗看向外面。一壁之隔，窗外是陡峭苍茫的雪山，大风夹杂着寒冷的冰雪无情的打击着地面，带起犀利的粉碎冰雪。窗内则是温暖的异常，即使一呼一吸之间能够感受到雪花冰凉的气息，但是昏暗的灯光，热气腾腾的巧克力以及舒适的棉衣，仿佛构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
    “你们都带了应急毯吗？！”
    刚回过神，文北就听到陆希的大嗓门。
    殷南一挑眉，说道：“我也没有啊，应急毯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嘛。”
    他和陆希都没有带应急毯。一个是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东西，另一个则是干干脆脆的忘了这茬事。
    忽然——
    “喂！你在说什么呢？！”
    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外面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