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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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4月3日
    珠峰c1营地，尼泊尔，6，000m
    “嘶——”
    殷南咬牙咧嘴的眯着眼叫道：“文队，轻点好吗？”
    文北面无表情的站在殷南身边，一手拿着拿着药膏，另外一只手用棉签擦在殷南青紫的侧脸上。
    几小时前，待吉米的导师斯坦·李在匆忙中紧急加快脚步，赶到了c2营地后，迎接他的是自己被揍的青鼻脸肿的徒弟以及刚刚从他的身上被拉下来，侧脸被微微擦伤的殷南。
    “南弟，你刚刚真是做的太棒了！”
    晚餐后，窝在一边的陆希一边无精打采的打着消消乐，一边偏头恹恹的对他说道。事实上不止她，登山队除了文北和殷南之外的所有人，在今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
    就在这时——
    “希妹，我昨晚一夜没睡。”
    吴狄垂着眼皮走了进来。他蹲下身，一把抱住了陆希，闷闷不乐的在她颈边低声道：“好累。”
    “天啊吴哥！让我来瞧瞧看，我的老天，你瘦了。”
    在殷南的白眼之下，陆希一把扔掉了她从殷南包里摸出来的手机，心疼的抱住自己男朋友，在文北和殷南的帐篷里雀占鸠巢的给他喂了口从殷南水杯里顺出来的热巧克力。
    见状，殷南恶心的啧了一下，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原定与文北独自二人的甜蜜换药时间，咧着牙不满的瞪向不知道为什么跑进来的二人。
    他挑了挑眉，无比的嫌弃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进我和文队的帐篷？”
    “我手机没电了。”
    “我来找希妹。”
    回答他的是两双无辜的眼睛。
    “”
    “艹！”
    殷南一怒之下，将外套一套，拉着文北的手腕就站了起身。随后，他低头撩开帐门，朝着文北吊儿郎当的偏了偏头。
    “文队，出来？”
    文北轻轻抿了抿唇，任由着他大力的牵着自己的手腕，跟在他身后也出了门。
    大概四五分钟，走过松软的雪坡，他们二人来到了南侧的悬崖边。脚下是环绕着黑色浓雾深不见底的冰壁，眼前峥嵘厚重的山峰带着墨色的朦胧。袒露的星空有着一股鲜艳的颜色，闪亮的白光三两成群的点缀着暗色的夜晚。
    “这里真是好看，不是吗？”
    殷南躺在了雪地上，用双肘撑地，偏头望向文北。他碧色的瞳孔映着星空，仿佛藏匿着一个星辰大海。
    “对，很美，”文北微微弯了弯嘴角，抿笑的看着殷南随着寒风飘扬的深色发丝。
    “嗯哼，”殷南眯了眯眼，“就像我们在南迦的那天晚上一样。”
    2018年7月4日
    南迦帕尔巴特c1，巴基斯坦，5100m
    凄厉的寒风终于在傍晚结束呼啸，天空稍稍的放了点晴。快要消失的太阳将一层层的厚云染上沸腾的艳色，烟灰色的低矮云环绕着纵深的山峦，夜晚即将降临。
    “去，不去，去，不去，去！”
    顾思因看着自己丢的骰子再一次显现出数字6，颇为气愤的抓了抓头发。很明显，他并不是此刻出发的拥护者，然而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要求如此。
    门被撩开，季舟低头走了进来。他递给盘腿坐在地上的顾思因一杯上升着白气的热可可，屈膝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低声问道：“顾队，决定了？”
    “你觉得呢？逼迫领队在刚下完雪的夜晚出发？”
    “我们不可以再耽误了，顾队，”季舟盯着他，“窗口期就那么三天，错过的话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扎着半长马尾的顾思因斜睨了他一眼，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抽出口袋内的万宝龙钢笔，唰唰唰的在上面开始写起了字。
    “你在写什么？”
    “7月4日早晨及下午出现风速预估在7-8级的暴风，我和登山队的成员决定于傍晚六点开始攀爬，期望能在5日早晨到达c3营地，”顾思因懒洋洋的念道，“满意了？”
    季舟看着顾思因不满的样子，无奈道：“顾思因，我们的时间很紧张，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啊，所以没看到我现在就准备出发了？”
    顾思因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起了自己的背包。他半屈膝在地，先将笔记本宝贝的放在了最底层，然后再一层层的开始往上垒东西。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殷南跟在文北的身后钻进了尼龙帐。他坐在顾思因的小板凳上，扑哧扑哧的给文北削着苹果，还热情的给随后进来的祁嘉打了个招呼。
    “人都到齐了？”
    顾思因叼着根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巧克力棒，拍了拍手掌，招呼道：
    “那么，明天中午以前，我们要到达位于6200m的c2。在这段路中，山脊占大多数路程，但是我们也会途径岩壁，横切过这一段——”
    他用手指在登山图上指点着，一点点的掠过指示图标。
    “这一段冰雪混合壁有三至四个像墙壁一样的突起，我们要爬上这段岩壁，然后再下降至山脊上，明白？”
    文北问道：“大概坡度为多少？”
    “垂直。”
    闻言，殷南挑了挑眉。他将苹果丢个文北，把水果刀放进顾思因的背包内，然后看了眼表，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顾思因拿起登山包，将成套的尼龙绳往身上一跨，带头走了出去。
    出门的那一刹那间，凛冽的东北风夹杂着冰粒便铺天盖地的迎了过来。寒风呼呼的尖啸，能见度倒是还好，他可以将不远处的乔戈里峰看得一清二楚。
    太阳慢慢的落下山头，雾幕上升，萦绕着苍茫的重峦叠峰，半圆的明月在藏蓝色的天空中露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夜晚六点，天色渐晚。
    几人将帐篷食物等物品整理好，捆进登山袋里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文北站在悬崖边，看着上来的路程。头顶探照灯所照之处，那陡峭的垂直岩壁仿佛没有低端，呼啸的风拍打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吹的他头发扬起，脸颊生疼。
    “文队，走了。”
    殷南在不远处冲着他摆了摆手，随即带着探照灯便进入了茫茫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