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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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7月4日
    南迦帕尔巴特c2，巴基斯坦，6，100m
    晚上十一点，气温跌至零下。眼前的山脊路途窄而狭长，松软的雪层堆积在这堪堪可供一人走过的雪山尖顶上，厚雪没过膝盖，寒风尖利的吹着哨子，一呼一吸之间皆是冰冷刺骨的空气，喉咙生疼，裸露的皮肤已失去知觉。
    一条长长的尼龙绳系在顾思因的腰间，穿过殷南保护带的链条，在文北的腰带上被完美的扣住，他们现在结成了一个组。而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则是同样结为一组的祁嘉和季舟。
    结组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登山技巧，主要用于易于滑坠的地区。若一人因为疏忽滑坠，同组的其他人可以立即做出保护，使那人免于受伤或遇难。
    “现在高度多少了？”
    “5300m。”
    一边呼着粗气，殷南停在了原地，气喘吁吁的试图从身上的登山袋里抽出保温杯。晚上的风速很快，浅浅的月光照在雪上，除了仅供站立的狭小山脊之外，延申向两边的便是无法看到底端的陡峭悬崖，若是往下看上那么一眼，便会让人头脑发晕。
    黑暗笼罩着一切，不远处的群山带着墨色的朦胧在月光下显的愈发神秘。头顶是沸腾的星空，一颗一颗闪亮着的繁星仿若触手可及。
    在前面用冰镐开着路的顾思因见状也停了下来。他呼着白气，站在雪过膝盖的山脊上让文北递给他一杯巧克力。
    后面的季舟大声的问道：“休息一下吗？”
    “对，休息十分钟。”
    说着话，顾思因伸手将头顶的探照灯的开关“咯”的一按，周围便只剩下了文北和殷南头上的灯光。
    被白光所照的雪上带着一点黯淡的灰色，离开了那些范围的地方无论是悬崖还是狭窄的山脊却是一片黑暗。随着时间渐晚，形势开始变的困难了起来，若是一不小心脚滑，那么迎接而来的便会是无止境的陡峭悬崖。
    呼——呼——
    伴随着大风尖利的啸声，文北喘着气，看向后面准备走过来和他们一起会和的祁嘉与季舟。松雪没过二人的膝盖，每踏上一脚，都有冰雪杂着碎石翻滚的落下悬崖。
    突然！
    “顾队，几点——！”
    陡然间，祁嘉脚一滑，只见在那电光火石的霎那，他的重力猛的失去，伴随着随之而来的剧烈翻滚，他的心里猛的一沉。
    完了！
    翻滚依旧未结束，尼龙绳被放开的短短几秒却让他觉得仿若隔世。雪镜前一片黑暗，乱雪从他的防风外衣领口不停的灌入，在祁嘉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砰！
    绳索突然的停了下来。
    寒风呼啸而过，他悠悠的被绳子拉在空中。随着剧烈的大口呼吸，他的肺部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生疼，脸上似乎被割开了数道痕迹，鲜血从快要失去知觉的面部蔓延而下。
    “祁嘉？！”
    头顶上传来了顾思因的声音。祁嘉闻声艰难的抬起头，他看见弓着身将冰镐深深插入冰雪混合壁的季舟，绷紧的尼龙绳紧紧系在他的腰间，极为危险的摇摆着。
    顿了一下，祁嘉回应道：“我我在！”
    “你等一下！我把你们两个拉上去！”
    探照灯被啪的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线突破了黑暗，从头顶照射了下来。祁嘉眯着眼睛估摸了一下，他大概滑坠了七八米的样子。
    寒风冷厉的擦过尼龙绳，那小拇指宽的绳子在半空中危险的摇摆着。冰镐因为无法承受两人的力量而微微向外挪动了一点，摩擦着松雪发出了擦擦的声音。
    过了半响，一条长绳从头顶被缓慢的放了下来。那绳子停在他的右手边，大概距离了一米左右，在大风中乱晃悠着。
    “季舟！祁嘉！”殷南在上面向下喊道，“绳子勾的着吗？”
    “可以！”
    周围除了风声便一片安静，祁嘉紧紧的双手扯在腰间的绳子上，因为岩壁倾斜角度的原因，他被迫悬在空中，四肢没有一处地方能够摸到峭壁。他不敢往下看，多年的攀登经验告诉他，下面绝对是让人四肢无力的深渊。所以此刻，尽管雪水不停的一滴一滴流进他的衣领，祁嘉依旧尽力的抬着头看着上面三盏乱晃的灯光。
    过了大概几十分钟，在双臂发麻的情况下，季舟一脚踩在垂直的悬壁上，伸手试图手尖去勾向绳子。只见他的中指微微一触，随即一揽——
    砰！
    他的一手还抓着冰镐，另外一只手就带上了绳子。那根尼龙绳被力量猛的一撞，惯力便使他在空中悬空的晃悠了起来。
    季舟在上面摆动，他下面的祁嘉就更加难受了。他的四肢悬空在五千米的悬崖之上，随着绳子和大风无依无靠的在寒冷的空中到处摆动。现在他所能做的一切只是紧张的喘着气，生怕季舟手一个不稳或者绳子质量不过关，他就要葬身于茫茫黑暗之中。
    在这一片令人发疯的沉寂之中，正当季舟准备将冰镐抽离冰壁，再靠着绳子向上攀爬时——
    只见那从头顶放下来的绳子猛的从上方松落，在飞雪四溅之中，带着文北就掉了下来！
    雪太松了，冰镐没固定住！
    文北头顶的灯光随着他不受控制的动作乱晃，刺眼的光亮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到处闪动。松雪滚落，带着细小的石子砸在头顶，他失去重力的滚落了下来。随着一次次的滚动，突起的石块在脸上勾出伤口，胃部受到剧烈的撞击，眼冒金星。在令人窒息的几秒之后，那绳子突然弹起了一点，随后便绷紧的将他挂在了天空。
    幸运的是，季舟还未将冰镐抽离。
    那尖尖的镐顶依旧插在雪中，不停的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声音。
    寒风呼啸而过，四周一片黑暗。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再远处是无尽的黑色山峰。季舟靠着手上的冰镐堪堪的悬在冰壁上，一条绳子连接着祁嘉，再在他的身下则是摇摇欲坠的文北。
    现在，这三人随时都有坠入悬崖身亡的风险了。